第6章 “不用了，走吧”

    手腕处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楚茗被拉着迈开了步伐。


    她怕黑，掌心都出了汗，却以保护者的姿态走在前面。


    楚茗看着虞泠，心头百感交集。


    牵住她的那只手腕很细，骨头的凸起清晰可见，好像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捏断。


    楚茗内心一片酸涩，忍不住替虞泠揪心。


    大学毕业后，她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只有虞泠收下简历，给了她一个机会。


    入职后，对于虞泠的情况她也慢慢地有了了解。


    她的资源很虐，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坏打压她，想要把她踩到尘埃里。


    虞泠一个人撑着，还要养活团队，很多时候都是入不敷出。


    楚茗没见过比她还节俭的艺人。


    都不能说是节俭了，用‘抠门’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住的房子是几年前买的单人间，一室一厅一卫：用的化妆品大多都是之前的合作方送的，只要没过期，虞泠就会接着用。


    日常的衣服鞋子来来回回就那几件，起毛了也舍不得买新的。


    她经常早早起床全副武装，把自己打扮得亲妈都不认识，去早市和大爷大妈们抢菜。


    ……


    没工作的时候，这些都是虞泠生活的常态。


    但是，虞泠开给她的工资却一点都不少，甚至比圈内很多当红艺人开的都要高。


    但她的工作量和虞泠有着直接关系，虞泠的工作多，她就多，反之亦然。


    很长时间里，她们都相当于无业游民，放在市场上被挑选。


    她曾经委婉地告诉过虞泠，不用给她这么多工资，受之有愧。


    但虞泠只会淡淡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楚茗无奈，只好在对待虞泠上更认真，更细心。


    她是这圈子里顶好的人，为什么好人就不能有好报呢？


    楚茗跟在虞泠身后，她的眼眶愈发酸胀，有泪意涌出，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进来之前，她明明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的。


    ‘我家艺人还在里面，麻烦等一会儿，先别关灯。’


    他们答应的好好的，却出尔反尔。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太欺负人了。


    这一刻，楚茗突然很想冲出去恶狠狠地骂他们，甚至扑上去和他们打架。


    但是，不可以。


    无能为力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小茗，你饿不饿？”虞泠突然出声，温柔地问她。


    楚茗从情绪中抽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佯装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姐，我不饿。”


    “哦。”


    左拐右拐，虞泠终于拉着楚茗走了出来。


    幸好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也幸好只是被人关了灯。


    两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在门口晃荡着，时不时地探头往里看，像是准备锁门，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虞泠不会自作多情不自量力地认为他们是在等自己出去。


    林绵绵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虞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录制现场离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好在外面的路灯是亮的。


    临禾是大城市，夜晚灯红酒绿，城市里的路灯都是亮的。


    晴朗的好天气里，临禾是热闹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漫步的行人，遛狗的人，牵着手的情侣……


    今晚却显得格外冷清。


    雨下得有点大，虞泠牵着楚茗躲到屋檐下避雨。


    “姐，我自己能走，下着雨呢，我帮你打伞吧。”


    楚茗主动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取下背着的黑色挎包，在里面翻找雨伞。


    一阵冷风吹过，虞泠顿时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衣服应该是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在那段又长又黑的走廊里，她是佯装镇定。


    楚茗年纪小，如果自己慌乱无措，那她肯定更害怕。


    所以，虞泠才强忍着心头的惧意，咬牙支撑。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地上，风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真是一个糟糕的天气。”虞泠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对于雨天的情感很复杂。


    讨厌，也喜欢。


    喜欢下雨天窝在房间里，一个人打开窗户听着雨声放空自己。


    可如果需要出门，那她就讨厌下雨天。


    雨天出门，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而她的心情也会变得非常糟糕。


    这个定律，屡试不爽。


    【为什么要下雨！虞泠不喜欢下雨天！】


    看到弹幕在关心她，虞泠弯了弯唇。


    楚茗撑着伞，靠近她：“姐，走吧。”


    虞泠本要抬脚离开，余光扫到一条弹幕，她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别走啊虞泠，池燃就在你后面，他一直在等你。那两个男人得了林绵绵的授意，刚才要不是池燃拦着，你就要被锁在里面了。】


    见虞泠没动，楚茗疑惑地问她：“姐，怎么了？”


    虞泠没回答她，而是转身看向后方。


    四下空旷无人的街道，漫天落下的雨滴，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出沉默的哑剧。


    虞泠看到了他。


    男人穿着灰色风衣，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清俊优越，他静静站在雨幕里。


    虞泠甚至可以看到，有俏皮的雨滴落入地上，飞溅到他的裤腿上。


    “池燃。”


    她在心底低低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目前的她，还没有向前和他打招呼的勇气。


    时机也不合适。


    可，那人却突然抬高手臂，露出一双锋利深邃的眉眼，看向虞泠。


    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虞泠的心乱了一拍。


    可她却没有移开眼睛，只是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天地间，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寂静无声地流转，亿万颗分子在空气中旋转又掉落。


    世界变成了空白，她只看得到伞下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直到——


    “姐，那好像是池燃。”楚茗戳了戳她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虞泠猛地回神，匆匆看了一眼池燃，垂下了眼睫。


    她闷闷地说：“嗯，是他。”


    楚茗很是敏感，她顺着虞泠的目光望过去，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飘。


    奇怪，她并不记得虞泠和池燃有什么交集。


    可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很是奇怪。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虞泠穿得又少，再被这冷风吹下去，怕是会感冒。


    她问虞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虞泠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池燃，复又低下头，说：


    “不用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