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35章 不可能
“什么？！万天佑？！”尹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感和强烈的抵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万承安的儿子？！他，他是我爹？！笑话！天大的笑话！”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色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涨红。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爹？
那个人，一直都在折磨他，三天两头不给他饭吃，稍有不顺心就打他骂他，时常叫他去做一些极其危险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爹？
看着尹鬼这般失态又愤怒的样子，几人都知道尹鬼心里不好受。
阿沅忙轻轻抱住了尹鬼，想要给他安慰。
而楚知熠却是微微叹了一声，这才沉声道：“虎卫追查到，当年万天佑是被一个神秘的游方道人带离京城，从此下落不明。尹鬼，”
话说到这儿，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尹鬼，“你仔细回想，你师父当年是否……曾扮做过游方道人？”
“游方道人”四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尹鬼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埃覆盖的角落。
他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回忆的怔忡。
游方道人……那个模糊的、穿着破旧道袍、拿着幡子、在街角给他塞过一个冷硬馒头的身影……那张脸早已模糊不清，但那种感觉……那种隐藏在慈悲表象下的、冰冷的审视感……
“……是，”尹鬼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他……他是扮过游方道人……不止一次。”
但他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反驳，试图否定这可怕的关联，“可他扮过的人多了去了！和尚、乞丐、商人、甚至是女人！他从来不用真面目见人！这不能说明什么！”
乔念看着他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模样，心中不忍，但知道必须让他认清现实。
她放柔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尹鬼，不一样的装扮可以解释，但一模一样的胎记，绝非巧合。就算你不是万承安，可它也能证明，你与万承安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极其密切的关系。”
她顿了顿，走上前，目光恳切地看着他：“我们告诉你这些，并非要逼迫你立刻接受什么，也不是要你承担你并不知晓的罪责。而是因为，万承安在暗，我们在明，他的手段狠毒诡谲，防不胜防。我们必须弄清楚他每一个可能的棋子和布局。”
乔念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继续说道：“你如今已知晓这层可能的关联，这本身或许就是打破他算计的一步。我们只希望你小心，提高警惕。如果……如果万承安日后试图联系你，或者你察觉到任何与他相关的异常，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这不仅仅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你自身和阿沅的安全。”
尹鬼怔怔地听着，狂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震惊、迷茫、恐惧和一丝被命运捉弄的荒诞感。
他看了看面露担忧的阿沅，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乔念和楚知熠，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肩膀垮了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夜风都带上了凉意，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们。如果……如果他真的找我，我会告诉你们。”
楚知熠和乔念对视一眼，知道今晚只能到此为止。
过多的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夜深了，好好休息吧。”楚知熠开口道，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而后转身与乔念一起离开了这间屋子。
尹鬼没再说话，默默地揽过依旧惶惶不安的阿沅，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阿沅很是担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鬼，对不起，我……”
“不怪你。”尹鬼打断了阿沅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是在劝自己，也是在劝阿沅，“事关玄面人，本就应该查清楚才好。只是阿沅……我，我……”
尹鬼的脸色格外难看。
阿沅自然是看出来了，忙是伸手捂住了尹鬼的嘴，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阿鬼。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不管是生还是死。阿鬼，你不能丢下我，也绝对丢不下我！”
听到这话，尹鬼心中万般感动。
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伸出手来，将阿沅紧紧搂入怀中。
“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这一生，与他而言，阿沅才是全部。
只是这一夜，对于尹鬼而言，注定无眠。
他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楚知熠和乔念的话，以及那些被强行唤醒的、模糊而冰冷的童年记忆。
游方道人……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那些层出不穷、要求他模仿的陌生面孔……还有腰侧那个他从小就有、却被师父严厉告诫需隐藏好的“丑陋”印记……
如果……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那个将他从街头带走，传授他诡谲技艺，却又对他冷漠如冰、动辄打骂惩罚的师父，真的是他的生父……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从未在万家族谱上出现过的万天佑……
那他所经历的一切，算什么？
一场精心策划的、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利用和牺牲的骗局吗？
他尹鬼，又算什么？一个被安排好命运、却不自知的傀儡吗？
无数个问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侧过身，看着身边因疲惫而沉沉睡去的阿沅，那恬静的睡颜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仿佛要从这唯一的真实中汲取一丝对抗这荒谬真相的力量。
他……到底是谁？
万承安……你到底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