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70章 只有一个女儿
一日，穆家家主穆康盛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他捻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看似随意地落在棋盘上，脸上带着长辈般的和煦笑意。
“王爷棋艺精湛，老夫自愧不如啊。”
楚知熠神色温和，刚毅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胜负未分，家主客气了。”
穆康盛‘哈哈’一笑，捋了捋胡须，如同闲聊家常般自然，“说来，昨日王爷进宫面圣，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康泰？陛下……都与王爷聊了些什么新鲜事？”那看似关切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
楚知熠神色平静，指尖的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一处，声音不疾不徐：“陛下精神矍铄，只是关心本王在贵府安顿得如何，聊了些棠国风物罢了。”
穆康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却也不便深究。
他又落下一子，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乔姑娘在二皇子府照料多日，想必也劳累了。过两日，老夫便差人去将她接回府中休养。毕竟，她也算是我穆家人，总在皇子府叨扰，也不像话。”
这话，像是告知，又像是在宣告主权。
楚知熠依旧脸色不变，沉默以对。
却是想着，如若明日穆家能将人接回来，就证明念念那边一切顺利。
反之……
眼底掠起一抹忧色。
见楚知熠不说话，穆康盛不免好奇，“王爷似乎并不着急？”
明明二人是一对，可如今乔念在二皇子府待了这么久，他竟然都不担忧吗？
却听楚知熠道，“家主应该知道，本王曾去过二皇子府一趟，明日……二皇子未必能放人。”
闻言，穆康盛有事一笑，“原来王爷是在担心此事。放心，穆家的面子，二皇子还是要给的。大不了，老夫亲自去要人！”
穆康盛的话，令得楚知熠捻子的手微微一顿。
亲自去要人？
穆康盛是在急什么？
只是，楚知熠并未开口问询，动作也很快恢复了自然。
却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穆梦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撒娇响起：“家主！您在里面吗？梦雪有件要紧事想请教您呢！”
穆康盛被打断，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是梦雪啊，进来吧。”
穆梦雪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推门而入，鹅黄色的裙裾带起一阵香风。
像是并不知晓楚知熠而已在一般，她先是一阵讶异，而后规规矩矩地向楚知熠行了个礼：“王爷安好。”
楚知熠颔首，算是回礼。
穆梦雪便径直扑到穆康盛的书案旁，拿起桌上一本摊开的古籍，指着其中一处，声音娇憨又带着点苦恼：“家主，您看这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梦雪愚钝，总觉得理解得不够透彻，明日夫子就该考我了，家主快给我讲讲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将身体微微侧向楚知熠的方向，恰好用自己娇小的身形挡住了穆康盛投向楚知熠的部分视线。
穆康盛似乎有些无奈，“就为了这点小事？你怎不去问问你大哥？”
“大哥只会对我说教，哪有家主和蔼？”穆梦雪轻笑着，将手中的书籍送到了穆康盛的眼前。
就在穆康盛的视线无暇旁顾时，穆梦雪那只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指尖精准地划过楚知熠垂在桌沿的手背，动作轻微得如同羽毛拂过，却留下了一小片被揉得极紧的纸团。
楚知熠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随即极其自然地收回，拢入袖中。
穆康盛浑然未觉，自顾解释经义。
穆梦雪听完父亲几句简略的讲解，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甜美笑容：“原来如此！多谢家主！那梦雪不打扰您和王爷下棋啦！”她像来时一样，轻快地福了福身，翩然离去。
目的已达，毫不留恋。
穆康盛看着穆梦雪，不由得轻轻摇头，“也不知穆家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每一辈都只会有一个女儿。梦雪便是他们这辈唯一的女孩子，也是被宠坏了，毫无规矩！”
听到这话，楚知熠不由得疑惑，“那，林老夫人也是穆家祖辈唯一的女儿？”
穆康盛缓缓点头，“是啊！只是她嫁得最远，所以，老夫见到念念，反倒觉得亲切。”
闻言，楚知熠没再说话。
心中却已是涌起了另一份疑惑。
入夜，穆府后花园。
月色被薄云遮掩，光线晦暗不明。
嶙峋的假山群在夜色中投下重重叠叠，如同鬼魅般的暗影。
楚知熠避开府上的护卫，如约而至，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多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从假山另一侧转出，正是穆梦雪。
与白日的娇憨，此刻的穆梦雪格外沉静。
“王爷果然守信。”
穆梦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我昨日见过堂姐了。”
她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她很好，只是暂时脱不开身，让我转告王爷安心。”
楚知熠眸光微凝，低声道：“有劳六小姐。”
穆梦雪点点头，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托我去查虎卫的事，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些时间，一有消息，我会设法通知你。在此之前，请王爷务必忍耐，切莫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反陷自身于险境！”
楚知熠心下了然，这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
沉吟片刻，他问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多谢六小姐。另外，贵府禁地……不知六小姐可知其中关窍？”
若平时穆梦雪能知道禁地外的机关布局，便是莫大的帮助了。
可他话未说完，穆梦雪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打断，“禁地？！”
她惊愣地看着楚知熠，“王爷去过禁地了？”
楚知熠颔首，“只在外边逛了下，未能进入。”
穆梦雪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这才开口，“穆家禁地，除了家主本人，阖府上下，包括我在内，无人知晓其中究竟是何光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异常肯定：“但，禁地不是用来关活人的地方，虎卫不会在禁地里，你不必再去那边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