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坦白！
“张公公是不是弄错了，这些……这些东西……”
马祥麟母子觐见小皇帝的第二天，通州城外距运河不远的白杆兵临时军营。
看着营外那乌泱泱一大片、满戴甲胄、军械的大车，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秦良玉，此刻也不由得满脸难以置信。
没办法，自她播州之役跟随丈夫马千乘参战以来，朝廷什么时候对土兵如此大方过？
以往跟朝廷申请点军资器械，哪次不是千难万难？
而眼前这些大车上别的不说，单就甲胄一项，粗略估计至少也有各色盔甲上万套了。
“忠贞侯请放心，杂家亲自带人仔细清点了三次，绝对不会有错！”
“这里一共有鲁密铳八千支，明甲三千套，青甲、棉甲各一万套。另外还有虎蹲炮八百门，火药铅子若干，全都是兵仗局历年打造的精品……”
仿佛没听懂秦良玉的意思一般，亲自前来交割的兵仗局掌印太监张忠，闻言赶紧满脸堆笑的报数介绍起来，生怕其不满一般。
“什么，公公是说，这些东西全都是给白杆兵的？”
不报数还好，他这一报数，本就心存疑虑的秦良玉，顿时不由得眉头一紧。
要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大明朝将领吃空饷、各级官吏吃拿卡要、雁过拔毛的事，那都已经是摆到明面上的公开秘密了。
结果现在倒好，皇帝承诺的三千白杆兵营兵装备，不但一件不差的如数发了过来，甚至还凭空多出了好几倍。
如此有违‘常理’的反常事情，能不让她起疑么。
“哎呀，看来杂家来迟了，还请忠贞侯恕罪……”
然而，就在女战神满是质疑的望向张忠之时，没想到耳边却是再次传来一道满是谄媚的轻笑。
而与此同时，本就乌泱泱一片的大车群，却是又新增了十几辆拉着银箱的大车。
……
“跟阿嬷说说吧，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杆兵中军大帐内，女战神指了指帐外小山似的军械物资及银箱，随即却是笃定不已的望向了自己的麒麟儿。
要知道，就在辽阳之战前，只是为了给白杆兵增添一件御寒棉衣，她都是费了好多功夫才向朝廷弄来千多件。
但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去跑门路，皇帝许给的物资，就毫不打折的加倍送了过来。
而这一切，单凭她‘忠贞侯’爵位的影响力，很显然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再加上之前纳征之礼时各方势力的拉拢，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的摆在了她面前。
“呃，阿嬷英明！”
“这些军械物资中，有六千支鲁密铳，六千套青、棉盔甲和五百门虎蹲炮，都是孩儿弄来的……”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马祥麟看着战神母亲笃定的眼神，知道瞒不过去的他干脆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这批物资的来由。
当然，关于他提前‘预知’奢崇明造反的事，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在其解释中，这批军械物资乃是他多番‘忽悠’魏忠贤而来，属于典型的劫富济贫。
“呵呵，事情果真如此简单么？”
然而，马祥麟还是太小看了战神母亲的洞察力，
面对他这半真半假的解释，秦良玉虽然并未予以直接否定，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嬷，孩儿……孩儿……”
“你可是投靠了魏阉、加入了阉党？”
面对战神母亲那洞察一切眼神，马祥麟期期艾艾的回答还没出口，耳边已是再次响起了战神母亲的郑重质问。
要知道，他这具身体的父亲马千乘，那可是死在太监手里的！
“阿嬷，儿子也就给那魏忠贤出过几次主意而已，最多算是有些交往而已……”
“至于那什么阉党，儿子倒是并不这么认为！”
对于千古无双的战神母亲，马祥麟那是打心眼儿里崇敬、孺慕。
但崇敬归崇敬，孺慕归孺慕，他却是并未把战神母亲当成完美无缺的‘神’。
眼见半真半假的解释忽悠不了她，干脆也是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么，那阿嬷倒是想听听，阉宦的党羽不是阉党又是什么。”
见马祥麟总算说了实话，女战神的脸上的神情，也终于是舒缓了一些。
“阿嬷，儿子以为，与其用‘阉党’来形容他们，倒不如用‘帝党’二字更为贴切。”
“帝党？”
听着从自己儿子口中蹦出的新名词，女战神顿时不由得为之一愣。
“不错，就是帝党！”
“自土木堡之变后，我朝武将勋戚实力大损。文武失衡之下，文官势力却日益坐大，最终导致皇权萎缩。
而刘瑾、汪直之流，甚至是之前的王振，都不过是皇帝用来压制文官的刀子。”
“只不过刀子再怎么锋利，那也不过是皇帝一言就可定其生死的家奴而已。”
“孩儿之所以给那魏忠贤出主意，也只是想借其之手压一压那些文官的嚣张气焰，好给大明多续几年命……”
大帐之内就马祥麟和战神母亲，别无它人。
马祥麟透露了自己真实想法后，干脆也不再隐瞒坦白到底。
“阉党、帝党……”
“唉，看来我儿果真是长大了啊！”
历朝历代以来，文人士绅靠着手中的舆论优势，绝对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听到马祥麟这‘颠倒黑白’、甚至有为阉宦洗地嫌疑的言论，女战神顿时不由得一阵苦笑。
毕竟她自己同样也是出自书香文人之家，陡然听到这颠覆自己认知的言论，一时间自然有些难以接受。
“阿嬷我……”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儿能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若你认为是对的，那就放心大胆去做吧！”
马祥麟这阉党即帝党，阉党只不过是皇帝和文官争权的观点，虽说直白赤裸得让人难以接受，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马祥麟那句‘为大明续命’的话，对死忠于大明的女战神来说，简直就是直击要害、精准命中。
所以即便一时难以接受他的观点，但作为大明的忠贞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仍是坚定表达了对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