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跟着张晴子,一前一后,悠然如散步似的,飞檐走壁。


    其实就以轻功来论,该是张晴子在他后边。但一直以来,他都喜欢跟着她,前去如风,恣意潇洒。


    他喜欢她,羡慕她,每一次的相见与靠近,都能带来欢愉,能够增加心跳的速度,这在平静无澜的生活里,是多么的可贵难求——所以,他犯下了绝对不该有的错误。


    对他来说,这已经不是情爱,不是欲望,不是没有搞清楚的一场混乱事儿……他想过好多次,挣扎,反省,悔恨——都没有用,因为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关联,是蝴蝶遇见花朵,是江河流向大海,是宝剑归入剑鞘。


    他只要见到,听到,碰到,就会产生各种重复的反应,这些反应经过了这么多年,未曾淡去,一次又一次,就如他现在跟着张晴子施展轻功,在夜空下乘风而去,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与放松,且还有不甚强烈,恰到好处的一些些满足感,越是如此,越是难忘。


    越是难忘,越是珍惜。


    张晴子向归家的卖酒人要来了两壶雪梅,这种浸过梅子在雪中冰镇的西凤酒,口感酸凉,像极了情人的吻。


    他陪着她坐在西城门的瞭望台上。


    城外是模糊不清的土道与黑如夜色的山峰。


    他静静地听着她讲述这几天的事情,如何救下江瘦花,还有接下来的打算。


    瞭望台上的风很大,一阵阵地刮来,起了呼啸声。所幸雪小了下来,飘在空中,只有到极近处在月光下才能看清,纷纷点点,偶尔被风带到脸上,也不觉得冷。


    只是碎得不见了痕迹。


    他一直没有说要不要帮忙。


    她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子墨的打算,好似这件事无关紧要,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是子墨与她的私事。


    这便是江湖,我在这儿厮杀流血,你在那儿养家教女。


    你终究不是江湖人了,家里有妻子,有女儿,江湖事就只是说给你听的一个故事,如此而已。


    叶云生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但心里十分沉重。


    他想起了那天在子墨家中,对方说的那些话:“人在江湖,或许几年风平浪静,但顷刻烽火连城,凶水滔天,也是江湖该有,天命难违。”


    叶云生已不在江湖,面对好友在江湖中的遭遇,是真正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在他的脸颊,摸着他的眉峰。


    张晴子看出他所想,微笑着说:“别想太多了,我和子墨都会好好的,信义盟也会越来越好的……忽然觉得,你退出江湖也没有以前想得那么糟糕。”


    她的笑容能让风都停住,是这么的美,这么的暖。


    她眼中的水波好似荡漾了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眼前这个男人,携着剑,穿着红衣,脸上的神情永远是信心十足,阳光灿烂,身上的姿态永远是风流潇洒,自由自在。


    “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很幸运哦,我一直一直没有忘记那时候你的模样。”


    被爱着的女人说喜欢,本应是高兴的事情。


    可叶云生却高兴不起来。他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从前,不想说自己失败了,退缩了,逃避了。


    他们把酒喝完,下了瞭望台,他送她回了方府,然后一个人,慢慢地在街上走回家。


    床上妻子女儿都在梦里,他亲了亲阿雨的脸,然后在黑暗里端详着妻子的脸,摸了摸她的秀发,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


    徐青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在饭桌上等着他。


    父亲一直以来都借口转运司的事务繁忙,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


    身为人子不得对父母有所怨言,更别提评说。


    但是,他知道,父亲不是事务繁忙,相反,转运司里很清闲,父亲这些年都在忙着和他的那些朋友吃酒狎妓,尤其是晚灯楼与花茶坊,父亲在里面都有单独的厢房,有不下于妻子地位的相好。


    所以,若是朋友叫他去,这两个地方,徐青是决然不答应去的。


    他陪着母亲用过了饭,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下人都退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直到深夜,他还在一面铜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言语。


    其实,铁剑书生徐青并不是个有天赋的剑客。


    这事对于五台山太乙剑派的一些老人来说,都是耳熟能详——他的师傅涂长老跟许多人说过。


    “我那徒弟不适合练剑。”


    但不管说了什么,说到最后,这位师傅总是以一句话来结尾。


    “不过我教了许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能如他那般认真努力,一个都没有呀。”


    五台山太乙剑派顶级的剑法一共五套,徐青只学了巽乾归元剑法,不是他不想多学一些,而是力所不及。只这一套剑法,他练到现在,都觉尚未练好……


    他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话,说得口干舌燥,光是茶水就喝了四壶。直到夜深了,他压着声音,开始注意自己的脸部表情,配合着言语。这般光景的精神劲儿,饱满,持续,待到早晨下人送来热水,他才松了下来,拿起面巾盖在脸上,好似要掩盖住什么。


    然后他倒在床上,脸上依然盖着湿湿的面巾,入睡了。


    睡了一上午,醒来已是饥肠辘辘,吃了些,又回到屋里,对着镜子练习。


    他像是入了魔,叫旁人见了,或许会认为他精神错乱,不然怎么一个人对着镜子胡言乱语?


    到这天夜深了,他好似练得差不多了,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面无表情……过得一会儿,他又站在了镜子前面,露出一种无奈而又必须的笑容,这笑容好似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能让人相信他所说的,是真实的,是他心里的话,是他所想的话,一点也不虚假。


    第二天,他出门逛了一圈,喝了茶,听了一回戏,晚上回到家,早早地就睡了。


    第三天,他带着铁剑,去了方府。


    五年前,徐青到过方府,当时为了一桩转运司的事情跟方子墨商量,方子墨卖了他的面子,将一笔两千银子的物件给了转运司,后来他帮信义盟两名伙计解决了一件醉酒闹事的案子,付清了给伤者的赔偿。


    方府庭院深深,或许就要在今日之后人去院空,他走过三进,在练武场边上看着方子墨独自练剑。


    “徐兄弟要不要来切磋一番?”


    他微笑着说:“还是不要了。方兄的剑,小弟接不了十招。”


    方子墨收了剑,笑着说:“客气了。”


    将他迎进屋子,方子墨亲自点茶,徐徐方毕,敬茶后问道:“徐兄弟来,可是有事?”


    徐青静听片刻,知周围无人,点头说道:“方兄,徐某同是江湖中人,就不赘言,实是有要事才来……敢问方兄,近日可是救了一名女子?”


    方子墨笑问:“徐兄弟是上门问罪?”


    “我那舅舅与刘府有怨,这名女子身上有一封要信,我舅舅必得之才罢休,方兄可否高抬贵手?”


    方子墨笑容不改,眼神却陡然锐利了起来。


    “敢问魏大人有何赐教呢?”


    徐青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面无表情地说道:“魏大人今日就要与邱县尉构陷于方兄,说方兄与刘府二娘因私情,而杀刘府上下,预计马上就要安排捕快上门来拿人。”


    方子墨冷笑了一声,并不搭理。


    徐青又说道:“知方兄无惧这些捕快,魏大人将与城守大人言说,派兵来围方府。”


    他不等方子墨反应,直接说道:“徐某好歹是江湖中人,顶天立地,见不得这等肮脏事,若方兄愿将信给我,我可劝舅舅罢手,两方握手言和,不起纷争。但想方兄定然不会弃江湖道义不顾,徐某实在不忍见方府上下遭难,故而来此相告,希望方兄以大局为重,及早脱身。”


    方子墨料不到他会如此,诧异地问:“徐兄弟,在下将信送到开封,你那舅舅只怕要问个斩首,徐兄弟不在乎吗?”


    徐青苦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也希望方兄能手下留情,我更希望舅舅能悬崖勒马,可世事难如意,有因必有果,我不能见舅舅命丧黄泉,更不能见方兄府上血流成河。好叫方兄知道,我那舅舅集合了众多江湖黑道,要阻拦方兄……其中就有徐某,哎!本是行侠仗义之事,若是方兄遭遇不测,还要背上一个勾搭寡妇灭人满门的恶名,这叫徐某如何能忍?”


    方子墨动容地站起身,对徐青行了一礼,说道:“徐兄弟前来相助之情,方子墨铭记于心,必将报答!”


    徐青拦住他,满面悲容,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苦涩弥漫全身:“徐青也是罪孽深重,当日好不容易剑下留情,谁知长安剑王那般狠毒,重伤燕归来,竟牵连上方兄!徐某这几日在舅舅府上,听他们密谋,实在是心底难过,做下这里外不是人之事,只望江湖浩然之气长存,方兄能平安将信送至开封,若如此,至少徐青能求一个心安,无愧手中长剑!”


    方子墨沉思片刻,说道:“多谢徐兄弟前来相告,不然方家就要被祸害了,就算方某侥幸脱身,这府中上下遭了兵祸,跟着方某的兄弟死在阴谋里,却叫方某如何自处,如何与他们的家人交代?徐兄弟,事不宜迟,方某这就去准备,今日就遣散众人离开长安。”


    徐青好心问道:“那燕归来如何?可要我帮忙安顿吗?”


    “这倒不用,我本意这几日就动身去往开封,已将她安置妥当。”


    徐青呼出一口气,轻松地笑了起来:“如此便好,若燕归来有何不测,我以后如何面对江湖中人……更要日夜深受良心谴责之苦。”


    方子墨将他送出府外,又行了一礼,回头联系府中上下,就急着要散家出走。


    徐青一路来到魏显府上,将事情经过一说,魏显立即派人告之邱县尉,明面上安排城中捕快前往方府,要拿下方子墨。暗地里请了府上聚集的高手,在去往开封的路上使出真正的杀招。


    跟随方子墨去往开封的只有张晴子。


    她骑着一匹白马,与方子墨并肩而行,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确信徐青说得都是实话?他们怕你带着信义盟闯出长安城,所以使计诓骗,就是为了孤立你……现在我们没有帮手,他们要是一群人杀来,该如何是好?”


    方子墨笑了笑,神色透着一丝疲乏,他不记恨叶云生,同样也不会怨恨自己的妻子,可是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感到一种无法褪除的深深的憔悴。


    “问题不在于他有没有骗我,徐青那样说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必须解散信义盟,让府上的人都散了去。我不能冒这个风险,我可以亡命江湖,在官兵和江湖黑道的追杀下拼命,但我不能让兄弟们也跟着走这条路。如果将信送至开封,扳倒魏显,那还可以还我清白,信义盟还能生存,可是这封信要是到不了开封,我难道要让所有人跟着我一起成为朝廷要犯?”


    张晴子深知子墨的性子,也不再劝,只是叹道:“可是这样风险太大了,你坚持了这么多年,那魏显找到了机会,怕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子墨豪迈地笑道:“他手下那些人我早已打听清楚,长安剑王,徐青,夏芸仙,野狐子,便是算上血肉屠刀林老鬼,想要我的命,也是痴心妄想!”


    张晴子道:“要是云五靖和楚客行在长安,这些土鸡瓦狗还敢叫嚣?”


    方子墨淡淡地说道:“他们可以为了利益一起来算计我,我却不会因为公义将好兄弟一起拖进泥潭。算计再多,也逃不过生死有命……晴子,多想无益。”


    …………


    这天午后,叶云生照旧带着阿雨,到了赵府。


    让赵馀捏了剑诀,他与阿雨拆招,并又说了几个剑招。


    或许是因担心方子墨与张晴子与魏显结仇争斗,他也无心练剑,就坐在练武场中。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他望了片刻,正出神的时候,从长廊那边跑来一人,气喘吁吁地对他说:“叶先生,我们老爷有话传给您。”


    他回头,心底里有一丝担忧浮现。


    就听这府中管事继续说道:“方子墨大侠的府上,刚才叫许多捕快给找上门了,听说城外守军都集结了起来,有一千多人,正准备进城呢!”


    叶云生大惊失色,来不及交代一句,就飞身跃出了院墙。


    他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方府,街上已经围满了捕快,约有百人,人人拿着铁尺,腰挎长刀。他向敞开的府门里望去,就见里面也是捕快走动的身影。外边的百姓兴高采烈地围观,也不怕事,各种议论声,乱糟糟的一片。


    他不敢贸然闯进去,在人群里听了会儿,得知方府早已空了,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心里想方子墨怕是已经得到消息,早就离开。这一去江湖之大,就不是魏显可以奈何得了了。


    虽是如此想,可仍是有些挥之不去的担忧。他便想着回去带上剑,再到东市叫阿谭去接女儿,这个时候,阿谭还在帮他看着面摊——不管有没有退出江湖,不管对阿谭的承诺……他是一定要出城去找子墨的。


    赶到家门前,还未入门,他就皱起了眉头,院中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呼吸悠长,内功竟是极其深厚,他实在想不出长安城里有谁具有这般功力。


    推门一看,他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


    本是面摊上的方桌与长凳被摆在院子里,桌上放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面汤,桌边坐着四个人。


    阿谭似受了惊吓,面无人色地向他望来,眼中满是委屈与慌张。


    她身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是个和尚,头顶结疤,络腮胡子,一脸横肉,如同一个猛张飞似的人物。


    这人就是叶云生先前听出的内功深厚无比之人。


    且是相识,七年前,定风波剑会,他是打头阵与方子墨一战平手的南海悬佛九难。


    他是正宗东禅传人,神照天息灾内功强横无匹,九九八十一式天王护法剑更是称雄江湖。


    叶云生盯着九难,九难却一个劲地吃着碗里面,看也不看他一眼。


    坐在另一边的也是个和尚,当年也在定风波剑会上,只是未曾上场比剑,此人是他的师弟,模样中正,看似老实木讷,法号听海。


    最后一人,竟然是前不久偶遇的徐青。此刻,他见到叶云生到来,面带微笑着说:“叶兄,勿怪唐突,九难大师今日刚至长安,听说凌云剑仙方子墨家中遭难,特来找你解惑。”


    叶云生努力平复心境,来到妻子身边坐下,温柔地搂住妻子的腰,这才发现她身子在轻微地颤抖。


    徐青小心地看了看叶云生的面色,露出歉意:“嫂夫人被我等请了回来,还请勿怪,实是在下为叶兄着想,值此多事之秋……”


    他的话被九难给打断了,和尚嗓门极大,一股气场压人至极。


    “给洒家再打一碗面!”


    臂弯里的阿谭抖得更厉害了。叶云生站起身,拿起勺子,就见九难一把按住,内劲荡开,吹得阿谭的长发都飘了起来。


    叶云生忍着,他知道现在动起手来,自己会死,阿谭也活不了……


    他只用了五成内力,九难的手掌纹丝不动。


    “让你女人来打!”


    他撑了会儿,松开了勺子,坐了下来。


    “阿谭,给这位大师,再打一碗面。”


    阿谭看了看他,坚强地忍着眼里滚动的泪水,拿起勺子。她手抖得厉害,汤洒了出来,桌边诸人都视而不见。


    忽然,九难问她:“你家中密室在哪?”


    阿谭怔住了,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家男人,不知家里怎么多了一处密室?


    叶云生一声不吭,就见徐青松了口气,九难嘿地一笑。


    桌上的气氛古怪而又压迫,只有九难呼哧呼哧地吃着面,大家都沉默着。


    九难吃完了面,说道:“刚在你屋里看过,怎么没看到你的剑?”


    叶云生轻轻地说:“娘子不愿我练剑,早些年就还给恩师了。”


    九难抓了抓头皮,说道:“上清派观云道长十年前退出江湖,还要用剑?”


    “小人七年前也退出江湖了。到是那无用剑法还记在心里,若是大师需要……”


    他的话马上就被九难给打断了,和尚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骂道:“狗才胆敢瞧不起你家爷爷!若真是吕洞宾的剑法,你叶云生该是有多无能才会混到如此地步啊?”


    叶云生垂下头颅,强忍胸膛内滚烫翻涌的热血,搂着害怕得一直在发抖的妻子。


    徐青见九难不再言语,对叶云生说道:“七年前那场比剑,徐某一直念念不忘,叶兄似乎算出了徐某后十手剑招。”


    叶云生苦笑着说:“徐兄高看,小人连五招都走不过,何来算出十招?再说江湖中谁能算出敌手后十招的?”


    九难在边上轻蔑地讽刺道:“你叶云生就算退出江湖了,还是人间无用!你就安安生生地卖你的面,教你的剑,你家里女人孩子,也老老实实地呆着!”


    有一瞬间,他想一拳打出去。


    九难感觉到了他的杀机,眯起了双眼。


    他按捺下冲动,说道:“家在长安,还能去哪?”


    徐青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在下还想与叶兄研谈剑术,传闻叶兄所学剑法众多,希望能早日指点一二。”


    叶云生垂着目光,淡淡地说道:“在下不问江湖事已久,一身所学也早已荒废,怕是要对不住徐兄了。”


    九难耻笑道:“方子墨如此英雄豪杰,怎与你这个废物做兄弟!”


    此时此地,再不能忍也须先忍了下来,唾面自干总比家中遭难要强。


    徐青跟着九难与一直不说话的听海和尚,走出院门,他似有些担心,回头叮嘱:“叶兄,我舅舅安排了人看着你这里,要是发现你家有谁要离开长安,徐某先在此说声对不住了。”


    “徐兄,既然连九难大师都请来了长安,为何还要逼走方子墨?”


    徐青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你们也不是没有好手,还要出此卑鄙的手段,怎么不公平地来比上一场?


    “叶兄勿怪,实是九难大师来得匆忙,我等事先并不知晓。”


    九难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股血海涌向叶云生。


    就连不谙武艺的阿谭都感觉到了杀气,脖子上的肌肤像被针轻轻地刺入。


    徐青拦住九难,劝道:“大师勿动杀意,他毕竟退出江湖七载,有家有女,想必不会冒险来坏我等大事!”再又转头对叶云生说:“叶兄,凡事多想想家里的娘子与女儿。”


    叶云生心知若不是徐青阻拦,今日就要和阿谭惨死在此,感激得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只是直起身子的时候,九难猛地一巴掌打了过来,嘴里还骂:“洒家容你活命,你不给洒家行礼?”


    叶云生被打得跌退出去,摔倒在地,半边脸紫青发肿,嘴也打破了,血滴在衣襟上,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九难再不瞧他,大步离去。


    徐青对他露出歉意的神情,就要离去,叶云生终是忍不住哀求道:“徐青,江湖事江湖了,你们用官府对付方子墨,妥当吗?可还讲江湖规矩?”


    “我家舅舅是长安主薄,家父是转运司判官,叶兄替我回答可好?”徐青不为所动,转身而去。


    叶云生缓缓地出了口气,被阿谭扶起身子。他抱住妻子——刚抱住,妻子就哭了,大声痛哭。


    这哭声,比刚才那一巴掌,更让他怒火中烧,只是怒气被强压下来,复又一阵痛苦哀伤像针似的刺在心头。


    “不要怕,没事了。”


    阿谭只是哭。院里乱七八糟的,不用看,屋子里也肯定被翻得一塌糊涂。


    他不能带着剑,去找子墨了。


    他不知道方子墨有没有算到九难会出现在长安城,如果没有算到的话……


    前面生死一线,他不怕死,但是妻子也在,他还是忍不住心慌,恐惧。


    现在恐惧远远没有离去,因为他开始担心兄弟,担心晴子。


    阿谭还在哭,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组织浅薄无力的语言去安慰。此时此刻,他对家人无能为力,对好友的生死,更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


    九难的出现,像一块大石,将他牢牢地压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哭了好久,阿谭在他的怀抱里昏睡了过去。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阿雨还在赵员外府上。他将妻子抱进屋子,放在床上,看着阿谭没有血色、满是泪水、凄惶委屈的睡容,他在心里无比地痛恨,痛恨九难,痛恨自己……


    可他不能再放弃,再逃避,他有妻子,有女儿,他先得让家里一切安稳,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打击,都必须忍受,忍受,再忍受!


    他运起全身内劲,明光照神守遍布全身,许久之后,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他要去接回女儿,所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弯起了嘴角。

关于本章节

《江湖勿忘》是崔长青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江湖勿忘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十二章 练剑(2)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江湖勿忘》,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江湖勿忘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江湖勿忘、江湖勿忘最新章节、江湖勿忘第十二章 练剑(2)、 江湖勿忘免费阅读、江湖勿忘全文阅读、江湖勿忘TXT下载、 江湖勿忘在线听书、崔长青、崔长青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遇见你最是欢喜

你一走让我等了四年,四年了,终于见面了,小雨,别再跑了。 宇哥这把年纪,是追不动你了。 —— 宇哥,你一点都不老,你永远都不老。 —— 告诉我,四年前,到底为什么离开我? —— 可不可以不要问?我以后不走了。 —— 被人欺负了要告诉我,宇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其他

天下第一医馆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 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 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 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作者自定义标签:坚毅玄学医生重生
其他

前方高能:大BOSS,小甜妻

【【红袖读书——首届“全球征文大赛”】参赛作品】 “唔,疼。” “忍着。” “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凭你在学校里整日沾花惹草。” 林简兮不过收了几份情书,吃了几口爱心便当,哪里沾花惹草了,她抵着某竹马的胸口,“我单身,接受别人的喜欢,难道不应该?” 某竹马怒了,拍开某青梅的小爪子:“继续跑,不许停下来。” 十圈之后,某竹马问:“知道错了没有?” 林简兮嘴硬:“不知道。”话音刚落,就被某竹马单手拎进了书房。
其他

在下郭奉孝,开局娶洛神

郭嘉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穿越到了三国时代,并且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鬼才郭嘉郭奉孝。 并且还获得了一个超级养生系统,随时可以看到自己剩余的寿命。 群雄争霸?跟我郭奉孝有什么关系? 好好活着不香吗? 曹老板:“听闻奉孝风流,你若出山,我必奉上美女十名!” 郭嘉:“不行啊,在下体虚,不能沉溺于酒色。” 曹老板:“奉孝啊,跟我去远征辽东吧。” 郭嘉:“不行啊,车马劳顿,辽东苦寒,在下身子骨弱,还是留守的好。” 曹老板:“奉孝...我知道你身子骨弱...江东四季如春,最适合调养,不如你出个计策咱们给他打下来?” 郭嘉:“好!”
其他

笼中妾

林中雀,笼中妾
其他

长命酒师

少年丁醒继承祖业,与酒结下不解之缘。他尝百草,试百味,独树一帜,自创前古未有酒方,炼造长命佳酿。 一代酒师横空出世。醉里升仙独此一人。
其他

末世大佬穿越女尊来种田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简介:末世白素柠魂穿到被恶霸抢劫打死的白素柠身上,发现自己的身世宛如一出狗血剧。 母亲身死,父亲改嫁,从小由奶奶爷爷抚养长大。……步入生活正轨的白素柠,突然有一天被年迈的奶奶爷爷告知要娶夫郎成亲。 白素柠:“???”娶夫?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娶夫???天爷,你们俩老逗我玩呢! 不不不,我们不玩盲婚哑嫁戏码哈。不不不,我不成亲,不成,不成,打死也不可能成! !后来啊!成亲真香!!
其他

兽世溺宠:好孕猫猫顶不住啦

《兽世溺宠:好孕猫猫顶不住啦》
其他

修二代的逆袭

虽然生来便被打上五灵根废材标签,但有一对元婴大能修士爹娘,萧畅觉得只要不出宗门,明华宗里便可以横着走。 一朝大变,爹娘被害,被逐出宗门,一切重头再来,若问萧畅什么最重要? 命! 活着便有希望,神兽美男仙器丹药都乃身外之物,活着方有机会成就大道,修仙路漫漫,五灵根又如何!只要能飞升过程再艰辛又如何! 某兽:兽也要进阶,跟对主人方能飞升上界,兽也要择良主而栖 某镯:小主人废灵根,我逃,逃逃逃! 某男:我的道侣是可以和我并肩傲视玄月大陆的女修,抱歉,我不能再等你了 萧畅:神兽如何,仙器如何,不是我的从不强求,背主之物!叉叉!黑名单!你算哪根葱,压根不认得你! 大道茫茫,飞升才是硬道理!
其他

纵目

古铄,机缘巧合得纵目,扶摇仙门,纵目长生。
其他

万人迷小雌性她一心搞基建

言灵一睁眼来到了兽世大陆。 她手握沟通植物异能和驭兽术,利用自己的知识带领兽人寻找食物,制造工具,种田织衣,建造房屋,开拓一片新天地! 言灵一不小心成为了团宠香饽饽,还被几个帅兽缠着不放。 傲娇纯情狐族殿下说∶“小雌性,我要做你第一个兽夫。” 冷酷脆弱白狼抱住她∶“言言,别抛弃我。” 强大冷血眼镜蛇将她掠回山洞∶“乖,留在这陪着我。” 高智商冷酷爱美食黑雕∶“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 言灵∶你们都别过来哇!我要独自美丽! (远古团宠文,种田搞基建,无cp)
其他

我师傅他又要摸鱼了

重生两世,云凡相当安逸。前世拼死拼活迈入大乘期,为拯救苍生一己之力挡下千千万万魔族邪修,重伤数千次,最终终于撑不住而倒下生命垂危的时候,看到师傅轻描淡写的请来十万天兵天将将自己的一生之敌、绝世魔头、傲世邪君等等等等通通砍瓜切菜一样砍死,他当时心里有多震惊,现在就有多安逸。 这特么还努力个屁!
其他

八零:娇软美人被高冷军官偏宠了

【军婚+年代+美食致富+(女主)先婚后爱+(男主)暗恋成真】 盛晚秋在送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一睁眼就穿越到了八十年代。 成为一个被继妹抢了未婚夫的小可怜。 只可惜她们算盘打错了,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 先坑一笔钱再说。 …… 找工作的路上遇到了男人相亲失败? 路见不平一声吼之后,他要找我闪婚? 他身体不行?不能生? 太好了!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啊。 马上闪婚! 不对不对,闪婚对象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 不是说身体不行吗? 这个天天嚷着要生三胎的人是谁?
其他

要命!暴戾秦爷每天缠着我要亲亲

【偏执大佬好凶猛×娇软小妖精超会撩】双洁互宠超甜 人美、腰细、身软,人间至撩小妖精刚穿越就被偏执大佬盯上了。 传闻中,秦家家主狠辣暴戾,凶残至极,所有人都认为戚颜这样一朵脆弱的娇花在凶猛的秦爷手中撑不过三天。 “你会杀了我吗?” “不杀你,疼你。” 殊不知秦爷不仅白天疼,晚上更是缠着疼入骨。 等着看戚颜遭殃的众人不甘心:被宠着又如何,还不是个没用的花瓶。 他们却不知道:国药泰斗要称她一声老师,武学大师要叫她一声老大,就连商业巨富也是为她打工的。 戚颜:我是小可怜,我装的。
其他

小美人娇又软,深陷大佬们修罗场

【攻略+雄竞+全员追妻火葬场】 殷芙身娇体软,乖巧听话,是一个合格的金丝雀。 霍家大佬十分满意她既知进退,又全心全意爱他。 他大方承诺:“就算我结婚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但他却不知道,殷芙同时还是他二弟的替身、他三弟的心头血、他四弟的白月光。 …… 殷芙穿到这个世界三年,兢兢业业地攻略霍家四兄弟。 最开始,老大霍闻野凉薄无情,只把她当床上的宠物。 老二霍闻璟衣冠楚楚,斯文败类,只把她当替身。 老三霍闻焰暴烈冲动,看不起她贪慕虚荣。 老四霍闻屿阴鸷危险,对她充满防备和敌意。 后来。 殷芙快“死”了。 霍家四兄弟围在她的病床前,近乎歇斯底里地撕打起来。 “拿我的命,换她的!” “你滚开!她爱的是我!” “阿芙,求你,别死好不好……”
其他

玄门婆婆被读心,全家吃瓜发财忙

[读心术+玄学+吃瓜+种田+科举,金手指不大,而且女主是个接生婆,发家比较慢,介意的宝子不要看]一语道破天机的孟檀掉进粪坑里被淹死了,穿成了大定村陈家的哑巴婆婆。 孟檀想哭,她不就是嘴碎了一点,话多了一点,八卦了一点,贼老天让她在粪坑淹死就算了,还成了哑巴! 这就算了,孟檀打眼一看,哟,不得了,原身这一家子全是烂命啊!看似温和沉稳的老大,实际上被自家媳妇洗脑的痛苦极了。 孟檀啧啧两声[哎哟喂,好大儿啊,不是我说,你这绿帽戴挺高了还这么爱呢,奸夫就是你隔壁同窗,儿子也不是你的……]好大儿转头就算计的隔壁老刘家倾家荡产,还把白莲花妻儿送进老刘家做妾,搅得老刘家天翻地覆。 又看二儿[好家伙,老二你也很危险啊,暗恋大嫂就算了,还搞得自己妻离子死,最后还被大嫂和奸夫推出去顶包了啊。 ]好二儿幡然醒悟,把妻子追回来,一家子和和美美。再看三儿[哦哟,不得了,三儿你有将星之才,但是好可惜哟,捡个皇子被隔壁抢了功劳,最后还被害死了呢。 ]孟檀快乐吃着瓜,结果发现全家命格全改了,全是大富大贵的命,她负责躺平就行了。
其他

都要飞升了,渣爹全家跪求我认亲

上一世,为了珍贵的亲情,陆灵儿心甘情愿将灵根换给养妹,却不想被骗进炼魂塔中,炼成怨灵,死无葬身之地。 重活一世,亲人是什么?她只想修仙变强,走向人生巅峰。意外绑定踏仙系统,却不想还是个傻的,每次描述为什么都如此抽象? 【检测到大能修士深陷困境,请宿主施以援手,帮对方摆脱困境】陆灵儿懵逼,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男孩,你管这叫大能修士? 【您已进入千年大妖领地,请小心行事,存活下来!】看着被自己当门帘的爬山虎,陆灵儿陷入了沉思……直到那天,陆灵儿再次踏入亲生父母的家中,【叮! 检测到陆家千年守护怨灵,请宿主将其解决。】陆灵儿指着自己,你说要我解决我自己? !等亲生父母终于想起来要认亲的时候,陆灵儿看看随手就能被自己覆灭的小小陆家,抱歉哈,马上就要飞升了,暂时没有认亲的打算呢~
其他

凡人之家师韩立

孙火:“家师,韩立。”(大吉) 旁人:“原来是韩天尊高徒,久仰大名。” 孙火:“O(∩_∩)O” 孙火:“家师,厉飞羽”(大凶) 旁人:“是厉老魔的徒弟,联手宰了他。” 孙火:“O_o”! 又名:家师,韩天尊。 《作为韩立的徒弟,我比他跑的快。》
其他

穿书回到提督大人少年时

她书穿成了女配,可怜兮兮地混在公堂的男男女女中,正等着知县大人配婚。 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 按照剧情她注定是炮灰,超短命的那种。 她不认命,急切的视线在人堆里可劲儿地扒拉,终于挖掘出他。 夭寿呦,感情这小哥哥,竟是男二! 连女主都无法觊觎的狠人! 这位爷有秀才功名在身,却被至亲算计,入宫成为残缺不完整的太监。 他生生地熬过种种苦难,任御马监掌印太监,最后成了人人敬畏的提督大人。 他曾颠沛流离,人人嫌恶,也曾位高权重,人人讨好。 成为看尽人生百态,孑然一生的权宦。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寿终正寝! 只要她抱紧他的大腿儿,定能摆脱蚂蝗般的至亲,待日后做了大宦官之妻,更是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费劲巴拉的相夫教子。 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捡大漏啊! 他一朝重生,再回少年时,尚未入宫,更未净身。 眼下,他还是小三元的穷秀才,父暴毙而亡,母携家资再嫁。 他浴血归来,浑身戾气,可一时善心,就多了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 说啥他这辈子也不净身了,好好地考科举,走举业,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做,再生几个小崽子玩玩儿……
其他

徒弟反水后

一不留神小命呜呼哀哉,对刚吃到嘴的副总只能尔康手( 。? ??)?,果然好人不怎么长命啊(????ε???),不过,睁眼看见的可爱“小萝莉”为毛名字熟悉到吓人,妈呀,这不就是那笑里藏剑的男主兼大反派!╥﹏╥狗命不保矣! 徒弟反水后的日常: 楚:师傅不乖哦,他碰你手了?我把它削去 再为你重新捏骨可好? 浅:徒弟弟,你大胆,我才是师傅!… 别,我错了! 楚:你以为你跑回现代我就找不到你吗?翻遍这三千世界你还是我的 浅:我只是想回家找妈妈 楚:师傅,你说,有什么药,能让你永远只能待在我五步之内? 浅:鹤顶红…
其他

洪武生存指南

??网文填坑节,12月1日大佬包场,请你免费看独家番外、人气连载新章??重生了,回到元末明初,见到了朱元璋。 其他穿越者都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生怕别人知道。朱塬不这样,朱塬打算玩个大的,直接抱紧朱元璋大腿:“祖宗,我是您亲生的二十三世孙啊!”
其他

苟在修仙界养大佬

曲依秋穿越到修仙世界,勤勤恳恳修炼数十载,有朝一日却突然被人曝出惊天实力,导致她不得不站在修仙界最顶端。 曲依秋内心表示拒绝,她只是想苟到最后飞升仙界啊! 而曝出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母、师父、小师弟、师兄师伯等亲近之人。 …… 曲依秋师父:我能再次当选天骄排行榜第一人,还得从我徒弟给的一颗丹药说起。 曲依秋师弟:你问我为什么能成为万妖之王?可能是因为我师姐把上任妖王打了一顿,还把他儿子绑成了大粽子? 曲依秋父亲:原本我只是想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却没想到我女儿身份比我还尊贵。 …… 同门师兄师姐:我们以为这一大家子都是花瓶,万万没想到一个比一个厉害!
其他

仙筹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学霸。——苏紫 一朝穿越学龄前,改天换地忙修仙…… 好吧,这就是个穿越女在修真界努力升级的恶俗故事。
其他

君侯总是被打脸

世人只知,威名赫赫的燕候魏远从不近女色,甚至背负克妻之名。却不知,魏远视女人如猛兽……直到,壳子里换了个人的陈氏娇女嫁进了燕候府。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