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阳谋
人道之罚！
此话一出，在场的皇朝高层，文武百官纷纷脸色骤变。
就连属于太子一系的权贵们也满脸正色，看向姬兆阳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敬佩之意。
人道之罚乃是属于人皇权柄，人皇坐镇天地中央，以人道气运降下惩罚，蕴含着整个人族的气运以及人道皇朝的威势。
古往今来，在人道之罚中陨落的绝世强者不知凡几。
在五万年前，曾有一位人道皇朝的大将军不仅拥兵自重，修为更是登临大品天仙之境，整个人道皇朝上下都仰这位大将军鼻息。
在此期间，甚至发生过秽乱宫闱、夜宿龙床的荒谬之事。
最终人皇暗中联合王朝重臣以皇室血脉发动了人道之罚，金色的雷劫降下三天三夜，硬生生将那位大品天仙修为的大将军彻底镇杀。
而这还是人道衰微、皇朝大权旁落的情况下，巅峰时期的人皇执掌人道之罚，足以镇杀上界金仙，寻遍诸天万界唯有人族人皇才能依靠权柄达到如此威势。
人道之罚除却诛杀逆贼之外，也被用作皇室血脉的处刑之法。
大胤皇朝历史上就有不止一位的皇室发动叛乱，最后被人道之罚所诛杀。
正是因为如此，姬兆阳愿意接受人道之罚的行为，在满朝文武看来是不甘心自己沦落至天狱之中苟延残喘，无愧于皇室最杰出的天骄之名。
甚至不少百官心中开始暗自思索，大胤人皇的态度是否过于严厉了，储君之争完全没有必要进行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要知道皇室上一代与人皇争夺帝位的几位王爷，依旧在替大胤镇守数处边疆之地，这几乎算是大胤皇室的传统。
文武百官心思浮动，可在太和殿之内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被所有人忽略的姬兆阳乘坐的车辇之内，沈渊直视着天空之上人道气运化作的双眸。
那一双眼眸威严而又神圣，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唯有沈渊才能以隔垣洞见察觉到其中的空洞、呆板。
这让沈渊意识到，这位傀儡人皇的状态远比他猜想之中的还要差。
“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
车厢之内的沈渊嘴角笑容愈发浓郁。
是的，沈渊与姬兆阳从一开始便知道，大胤人皇绝对不会允许姬兆阳拥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
哪怕拉上满朝文武百官一起向大胤人皇试压也是同样的结果，所以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成功。
姬兆阳配合这些权贵世家们演这一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大胤人皇面前寻死，用光明正大的名义逼迫大胤人皇动用人道之罚。
人道之罚关乎人皇所掌控的人道大势与气运，巅峰时期的人皇降下人道之罚诛灭姬兆阳，不过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但问题是现如今的大胤人皇被黄昏界所掌控，引起了人道大势的厌弃自身不断衰弱，再加上朝堂之上王公大臣不断更替，皇朝内部动荡引起的气运波动让大胤人皇更加衰弱。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人皇一次亲自出手动用人皇剑、一次降下圣旨令人屠道君围杀沈渊，都没能够抓住沈渊，早已让自身威望受损。
接连的动荡，让傀儡人皇早已濒临崩溃的节点，一旦动用人道之罚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维持伪装。
这是姬兆阳以生命为代价的阳谋。
姬兆阳慷慨就义、人皇突然沉默，让太和殿之前的这一场储君之争变得一片死寂。
人皇的沉默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不少文武百官们心中感到一阵惴惴不安。
足足良久之后，人皇才缓缓开口道：
“人道之罚乃是皇朝底蕴，又岂能因为你一个肆意妄为的荒唐皇子而随意动用？”
“来人，将姬兆阳打入天狱！”
此话一出，百官们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不少人下意识看向了太和殿内那個威严神圣的身影，心中开始有些怀疑。
姬兆阳的天资与身份，绝对配得上一次人道之罚，这样的请求从法理上来说毫无问题。
至于人皇所说的动用皇朝底蕴之事，外人可能不知其中缘由，他们又如何不知？
现如今的大胤皇朝正值人道鼎盛，几乎每日都有诸界人族分支跨界而来朝拜大胤人皇，是真正的万国来朝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动用人道之罚对于大胤人皇而言并不是多大的负担，毕竟人道之罚的强弱程度也可以受人皇掌控。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胤人皇却用这样的理由反驳，实在无法让人服众。
沈渊能够清晰地见到，随着大胤人皇回绝姬兆阳的提议，皇城之上的人道气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动荡，显露出那看似雄伟之下的虚弱。
太和殿外，数位身穿甲胄的将士承载着人道气运大步走向姬兆阳，手中枷锁上遍布禁封阵法的铭文，再加上人道气运的压制足以锁住一位现世仙人。
姬兆阳见状夷然不惧，更是高声说道：
“吾身为大胤三皇子，受人道气运眷顾。
刑罚不能加诸吾身，唯有人皇与人道可惩戒于吾。”
话音落下的瞬间，肉眼可见的人道气运从姬兆阳身上爆发，在这皇城的天空之上一部分人道气运好似脱离了人皇的掌控，化作一条金龙盘旋于姬兆阳周身。
皇子冠服之上的蟒纹在气运金龙前开始蜕变，化作了一条神骏的四爪金龙，威严的气息更是让四位甲胄将士下意识跪伏于地，向着姬兆阳顶礼膜拜。
“人道眷顾！这是人道眷顾！”
有老公卿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呼。
大胤皇室杰出弟子多多少少都会身具部分人道眷顾，但是如姬兆阳这样人道眷顾化为实质的皇子，寻遍整个大胤皇朝历史也是寥寥无几。
而这些为数不多的个例，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未来的人皇。
想到这里，不少老牌的权贵公卿们的神色开始有了变化。
除却这些公卿之外，反应最为激烈的是皇城之外，借助投影珠观看整件事情的大胤皇朝百姓们。
百姓们本就对慷慨就义的姬兆阳有不少好感，而现在人道气运降下眷顾如同神话传说之中的场景，更是让不少百姓为之疯狂。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人皇！”
“三皇子被打压，其中一定有阴谋！”
“人皇太过偏袒了太子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有人道眷顾的三皇子就是未来储君，那个什么太子我们不承认！”
类似的声音从九州大地到帝都内城，几乎响彻大夏疆域，这一场原本被视作杀鸡儆猴的典礼，硬生生变成了为姬兆阳造势。
“关掉投影珠！关掉投影珠！”
百官之中，一位身穿黑色华服容貌丑陋的男子神色骤变，立刻下令道。
紧接着权贵世家之中有人出声阻止：
“赵廷尉此言差矣，事关储君大位，我大胤皇朝百姓皆有资格旁观。
你肆意阻断消息传播，难道是想要蒙蔽百姓断我大胤皇朝气数？”
一顶巨大的帽子直接扣下来，这位新晋的九卿廷尉脸色一阵青白。
仅仅因为姬兆阳身显人道眷顾的异象，立刻让朝野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接到人皇命令捉拿三皇子的将士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只有车辇之内的深渊一片淡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所谓的人道眷顾异象，历史中或许真有绝世天骄能够引动，但绝对不是姬兆阳。
此刻显现于姬兆阳身上的人道异象，其实是沈渊自己暗中以人道大势为他辅助造势的结果。
人道大势乃是人道根基，在大胤人皇无法彻底掌控人道的情况下，身具人道大势的沈渊稍加引导伪装出人道眷顾的异象完全是轻而易举。
甚至于黄昏界是以操控的方式控制傀儡人皇，对人道大势的掌控十分粗糙，在衰弱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发现沈渊的这点小动作，才导致了现如今的局面。
终于，随着人道气运愈发动荡，而那些禁军将士迟迟难以下手，人皇终于有了动作。
太和殿上，那一尊神圣威严的声音发出沉声呵斥。
“好！”
“既然你要人道之罚，那我就给你人道之罚！”
此话一出，不少权贵公卿们纷纷劝告道：“三殿下乃人道眷顾之人，陛下千万三思啊！”
“大胤从未有过人皇悖逆人道之事。”
“三殿下天命所归，人皇万万不可无视人道秩序。”
这些话说出，愈发让人皇震怒。
不顾任何劝阻，那威严神圣的身影右手虚托一方印玺，天空之上风云变化，一道赤金色的雷霆缓缓开始显现。
在见到金色雷霆的那一刻，沈渊神情一怔，竟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之感。
“那金色的雷霆，不正是玄黄界重创月光菩萨的金色雷罚？
蕴含着人道气运连气息都是如此的相似，为何万载之后玄黄界降下的天地意志会与人道之罚完全一致？”
未等沈渊弄明白其中的缘由，那刚刚成型的金色雷霆犹如一柄黄金权杖轰然砸落，目标直指太和殿之前的姬兆阳。
毁灭的气息悄无声息降临于此，文武百官们看向人道之罚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那原本因为人心浮动而有所动摇的人道气运在这天威之下竟重新稳固。
下一刻，人道之罚将姬兆阳尽数吞没其中。
太和殿内，一双双阴影之中的眼眸畅快地望着雷霆之中的姬兆阳。
“这次总该结束了。”
“还好人皇印玺能够暂时稳固人道大势，勉强动用人道之罚。”
“我就说不应该放任这个三皇子存活。”
“傀儡人皇已经无法坚持伪装了，必须要借助此事彻底肃清朝堂，将整个大胤皇朝全部纳入我们的掌控。”
他们没想到不过是一场定下了结局的杀鸡儆猴，竟能够惹出这么多乱子。
不过好在，傀儡人皇虽然自身衰弱，但借助人道重器还能勉强降下一次人道之罚，这才没有让局势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这些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眸定下心思，只要此事结束，他们也应该能逐步登上玄黄界的舞台了。
“既然.怎么可能！”
一声惊呼从太和殿中的阴影发出，所有目光皆汇聚在那降下的人道之罚中。
只见姬兆阳傲然立于人道之罚内，周身金光弥漫人道异象化作金龙庇护着姬兆阳。
那足以诛灭仙人的雷霆，此刻无法伤及姬兆阳分毫，反而将他衬托的恍如从神话之中回归的人道帝王。
震撼于这一幕的不仅仅是阴影之中的生灵，太和殿外文武百官见到这一幕也陷入了呆滞。
在他们脑海中，无数关于天定人皇的传说不断闪过，似乎与眼前的异象完全重合。
百官身躯颤抖，甚至有老公卿跪伏于地，口中高声称颂道：
“拜见储君殿下！”
此话一出，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位高权重的公卿权贵们纷纷跪地称颂储君之名。
作为人族传承的人道皇朝，人道大势赋予了人皇无与伦比的神圣性，人皇也以此彰显自身的正统，早已铭刻进入了人族历史之中。
身怀人道异象，受人道之罚而不死的姬兆阳，同样被赋予了堪比人皇的神圣性。
在亿万生灵的见证之下，姬兆阳已经拥有了成为储君的资格，这是人道众生的认可，哪怕人皇也无法违逆。
姬兆阳傲然环顾皇城之内的文武百官，高举右手道：
“吾乃大胤三皇子，承人道大势所眷顾，乃天命所归！”
震耳欲聋的话语，如雷霆轰鸣回荡于天地之间。
可就在下一刻，投影传输的异象戛然而止。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到所有的投影珠皆在一瞬间轰然破碎，太和殿内那一尊威严神圣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幻。
嘶哑的声音之中掺杂着难以名状的阴冷气息，在太和殿之外响起。
“大胤三皇子姬兆阳假借争夺储君之名，肆意妄为扰乱民心，罪不容诛！”
“皇城禁卫听旨，将姬兆阳就地格杀！”
话音落下，血色的惊雷从天穹之上炸响，无边乌云遮天蔽日笼罩整座帝都。
成千上万的禁军将士身穿金色甲胄，头盔严丝合缝看不清下方的面容，周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阴冷气息将太和殿团团围住，手中兵戈遥指姬兆阳。
文武百官们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充满了疑惑不解。
作为人道眷顾者，受人道之罚而不死的皇子，姬兆阳几乎是内定的皇朝储君。
但储君终究不是人皇，无法对人皇造成真正的威胁。
反倒是人皇对姬兆阳下手，无异于挑战人道秩序，哪怕身为人皇也会受到极大反噬。
唯有姬兆阳，冷然一笑：
“局势彻底脱离掌控，所以选择掀桌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