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虚假之日
被那如昏黄大日的眼眸所直视，沈渊一瞬间感觉到了此方天地的无穷恶念朝着自己袭来。
无处不在灵气融入了体内的法力，欲化作凶恶利刃要刺穿自己的身躯。
空间宛若诞生了自主意识般不断震颤扭曲，想要将沈渊放逐入虚空之中。
光线之中的辐射在瞬间扩大百万倍，空气内不断衍生出足以让修行者毙命的毒气，这些原本触手可及的寻常之物皆化作凶器，用尽一切可能要杀死沈渊。
此刻的沈渊为此方天地所厌弃，承载着来自于此方天地的恶意。
哪怕是寻常的炼神真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恶意。
炼神真人固然强大，阳神历经外劫诸邪不侵，但炼神真人根基依旧是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依旧要受限于此方天地的空间。
当灵气反噬，空间放逐同时降临，纵使是炼神真人也会在顷刻之间受创。
但沈渊不同，他执掌九息服气大神通炼炁之道为他所掌控，天地之间游离的元炁可轻易代替灵气护持己身。
空间层面上沈渊掌握壶天神通，亦是触及空间一道的地煞神通之术，足以镇压此刻空间层面的放逐。
此刻玄黄之气、岁暮天寒、朱明承夜三大天地之气尽数在沈渊周身所显现，秉承着天地规则的中位天地之炁引导着此方天地的元炁将沈渊庇护其中。
天穹之上刹那间有万千华彩绽放，岁暮天寒化作一轮月相、朱明承夜亦呈现出大日之影，死死抵御着来自于那一轮昏黄眼眸的恶意。
“咦？”
宛若一声开天辟地的惊雷自天穹之上炸响，那一轮枯寂的昏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惊讶。
本以为只是一个窥见真实的蝼蚁，却不曾想到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抵抗，这让祂升起了一丝兴趣。
云层翻涌之间，在那天穹之上似有一根巨大的黑色天柱显现于天地之间。
天柱呈现出与其体型截然不同的敏捷，搅动风暴朝着沈渊轰然砸落。
在那千钧一发之间，沈渊目光捕捉到天柱之上遍布着一根根粗壮的绒毛，心惊之余沈渊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天柱，而是一根巨大无比的蛛足！
与天穹之上取代大日的眼眸一样，这巨大的天柱亦是一只巨大妖物的部分身躯。
刹那之间，阻挡在沈渊身前的海量元炁被天柱以绝对的力量强行轰散，汇聚的三大天地之炁也仅有玄黄之气能够维持片刻的阻拦。
下一刻，蛛足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刺入下方的荒原。
整座巨大的岛屿都在此刻震颤，如此伟力之下纵使是炼神真人都脆弱地宛若蝼蚁。
蛛足径直刺入地脉之中，地脉坍塌顷刻之间化作灾厄传遍方圆数百里之地。
大地崩裂、群山坍塌，原本寥无人烟的荒原在这一击之下竟化作了一片巨大的峡谷，荒原之上游荡的百鬼早已在这一击之下灰飞烟灭，天地都在此刻为之肃清。
天穹之上，如落日黄昏的眼眸扫视着这一片大地，片刻之后那宛若天柱的蛛足缓缓从大地深处抽出。
大地之上依旧是一片死寂，唯有那仅剩余晖的落日依旧高悬天空，仿若亘古不变。
一片巨石堆砌的城池内，姬兆阳身穿明黄色蛟纹长袍气度不凡，立于城池最高的王宫当中，神色震撼地看着天边那巨大蛛足。
“这一方天地当中，竟有这等恐怖的孽物？
如此强大的真妖之躯，几乎堪比炼虚境界的妖皇，但这孽物身上的气息驳杂浑浊，必然是以某些邪道之法登临此境。”
“但不管怎样，这头孽物都远远超出了炼神修士能够应对的范畴，甚至就算突破还虚大真人之境也难以与之对抗。
地门试炼，当真如此恐怖？”
姬兆阳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随后看向了身侧质问道：
“这头妖物，一直便是如此吗？”
姬兆阳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骤然一变，尤其是距离他最近的华服中年男子更是脸色苍白慌乱道：
“这位大人，慎言！慎言！”
“那位存在乃是诸国所供奉的上神，不允许有任何污蔑。
一旦这些亵渎之言被上神所察觉，上神一怒，百鬼肆虐足以破灭一国，还望大人三思啊！”
姬兆阳对于中年男子的话语嗤之以鼻，但并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对于天边那一头恐怖的孽物，他心中也存在着忌惮。
姬兆阳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数名身穿甲胄的武士有着化气境的修为，而在他身侧刚刚出声的华服男子则是化气境巅峰，统治着这一座城池以及外面的几个村落。
按照这里的习俗，他们将这座城池和村落统称为一个国家。
之前跨越地门时姬兆阳并未收敛气息，直接出现在了这一座城池里，随后被这些人请入了这座宫殿之中。
从这些人口中，姬兆阳得知了脚下的陆地乃是一处海外岛屿，四面临海曾有修行者乘船数十载寻觅海外，也未曾找到其他的大陆。
在这座岛屿上足有百国，他所在的幕国便是百国之一。
不过说起来是国，其实大多数的地方只能勉强被称之为村落，如幕国这般能够修建城池的国已经是百国之中比较强大的了。
姬兆阳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原本颇为欣喜，既然这岛屿之上的人族弱小，那灾厄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
但随后的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随着天空之上那一轮昏黄的大日西落，黄昏之下城池内外开始出现大量的妖魔，其数量之多让姬兆阳都为之心惊。
而据幕国国主所说，大部分的妖魔都避开了人类所居住的地方，出现在城池、村落中的妖魔只是很少一部分。
在那些已经废弃的村落、荒原之上，大量的妖魔汇聚几乎化作一片鬼蜮。
若非这些妖魔在黄昏之时才会现身，岛上的人族早已被这海量妖魔屠戮殆尽了。
唯一让姬兆阳庆幸的是，这些妖魔并不强大，其中绝大部分妖魔堪堪达到炼精之境，纵使普通人合力都可以将其击杀。
姬兆阳本以为这一次试炼的内容会是除妖灭魔时，却见到了天边那宛若天柱的巨大蛛足。
那一击落下之后，彻底粉碎了姬兆阳以力压制妖魔的心思。
“这样的灾厄，早已非人力所能企及，难道地门真是必死之局？”
姬兆阳心中思绪起伏，神色愈发难看。
而就在这时，幕国国主注意到了姬兆阳的神色变化，小声开口道：
“从我降生之后，此方天地便一直都是如此。
白日之后便是黄昏，妖魔肆虐生灵涂炭，一个个国家被覆灭之后人族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
“不过据说在上古时期，这一方天地之间并不非有白昼和黄昏，当时天地之间也没有这么多的妖魔。
但不知何时天空中的太阳不再落下，大地之上始终没有黑夜到来，那些死去的亡魂没有了归处在大地之上游荡，化作了现如今肆虐生灵的恶鬼。”
幕国国主的话语让姬兆阳神色骤然一变。
“生死失衡，轮回无序？这一切的源头，难道是那一轮黄昏大日？”
姬兆阳下意识看向了天空之中那散发着阴冷阳光的大日，隐约间好似看见了一只注视着天地的巨大眼眸。
“咔嚓！”
腰间的一块龙形玉佩轰然破碎，姬兆阳意识到了其中的恐怖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去多直视一眼。
“这一方天地，果然有大问题！”
“那妖物隐隐掌控了此方天地，甚至以己身取代了那一轮大日，所以才有现如今恐怖之势。
若是能够让此方天地重新恢复秩序，说不定能够一定程度上削弱妖物，让祂无法再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想到这里，姬兆阳突然记起来沈渊所提及的地门试炼信息，其中就有一条便是“无法以力镇压，便可以借助山川大地之势消弭灾难”。
作为第一个地门试炼的破关者，沈渊的话语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其破局之法归根结底不过两个字。
借势！
姬兆阳忍不住双眼一亮。
“山川大地是势，人道昌盛亦是大势！
此方天地百国混乱妖魔横行，若是能够统御百国稳固人道大势，必然能够让天地失衡的秩序得到一定程度上缓解，从而压制百鬼夜行的灾厄削弱妖物！”
想到这里，姬兆阳立刻看向了身侧的中年男子。
他身为大胤皇室三皇子，未来有资格继承大胤人皇之位，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当什么百国之主。
所以他需要以大胤皇朝的名义扶持一个国主，让那名国主统御百国整合人道气运。
毫无疑问这个颇为识相的幕国之主便是最好的人选。
心中定下心思，姬兆阳手中储物戒闪过一道光华，一方印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明黄色的印玺之上铭刻着一条蛟龙，承载着大胤皇朝的人道气运，印玺显现的那一刻原本散乱破碎的人道气运仿佛有了主心骨，开始向着此地不断汇聚。
浩荡人道气运大势之下，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妖魔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幕国上空，一尊身穿龙袍头戴琉珠冠冕的帝王虚影显现。
姬兆阳向着帝王虚影恭敬一礼，随后那尊帝王虚影落入了姬兆阳身躯之中，姬兆阳的气息瞬间一变，仿佛与此方天地人道大势相连。
随后姬兆阳面色肃然向着幕国之主说道：
“吾乃大胤皇朝三皇子，游历此方天地见妖魔横行、生灵涂炭，愿传授人道气运之法以正天地大势。
汝，可愿做这百国之主？”
幕国国主满脸震撼地看着手持印玺的姬兆阳，随后缓缓跪倒在地。
人族聚集地之外，一座妖魔横行的群山之中，洞幽子身穿着黑色道袍行走于群山之间。
大量凶恶的妖魔妖魔在见到洞幽子，下意识想要冲过来撕碎眼前的人类，可未见洞幽子有任何动作，一根淡金色绳索便直接套在了妖魔的颈脖上将其束缚拖入身后的迷雾当中。
在洞幽子身后，上品灵宝锁灵绳从山腰延长至山脚下，成百上千的妖魔皆被这一根上品灵宝所束缚。
无论是练气炼神初期的凶恶妖王还是化气境的小妖怪都无法逃脱。
就这样，洞幽子一路走到了这一座妖魔横行的群山之巅。
从群山之巅俯瞰下方，巍峨的山间仅有一条汹涌的大江横穿山谷，上面沉浮着大量妖魔尸骸。
“群山无名，既然有这条横穿群山大江，不如叫大江山罢了。”
洞幽子随口点评道。
立于大江山山巅，洞幽子目光幽深地看着那黄昏落日的方向，低声说道：
“借势？这次倒是承了那位沈道友的情，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能从那一击中活下来。”
话音落下，洞幽子目光扫过所有被困束的妖魔，声音高昂道：
“从今日起，所有妖魔将由鬼王所统率，未得鬼王之令不得离开大江山肆虐人间。”
群山震动，在这片妖魔群山之外，一道幽深的屏障将此地与人间隔绝。
大部分妖魔们神色茫然，而另一部分妖魔则是神情凶恶向着洞幽子发出不甘的怒吼。
然而洞幽子只是冷然一笑，眼神温和道：
“放心，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让你们明白，什么是妖魔秩序。”
百国之中，一座神社当中。
于轲一脚踩碎了神社供奉的神像，一旁与神像如出一辙的妖魔尸体早已倒在了地上。
于轲不屑的瞥了一眼妖魔，百无聊赖说道：
“这里所谓的神社、教派实力太过弱小了，区区一只练气境妖物也敢自称神灵？”
而在神社另一边，贺真则是观看着神社上的壁画，目光沉吟若有所思道：
“这方天地之中的妖魔横行，大多数的人族不得修行之道，只得向这些妖魔祈求自保。
在这样生死危机的环境下，所催生出的香火品质远高于外界。”
于轲轻挑着眉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真轻笑一声，向着于轲说道：
“有没有兴趣陪我创建一个教派，收割这方天地的香火信仰？”
一片荒山之中，漆黑的空间裂缝骤然开启，随后一个遍布伤痕的身影从裂缝之中砸向地面，正是从蛛妖手中那一击之下逃过一劫的沈渊。
躺在荒山的地面上，沈渊大口喘着粗气，调动元炁修复遍体伤痕。
这是沈渊第一次面对这等无可抵御的伟力，三道天地之炁在那一击之下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甚至于沈渊怀疑，纵使动用未入境的唤雨大神通，都无法杀死这取代了天地意志的孽物。
所幸的是这一方岛屿自成天地其内部的空间薄弱，让沈渊的壶天神通有机会强行撕开空间遁入虚空，否则早就陨落于那一击之下了。
不过这一次冒险的举动，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想到这里沈渊抬头看向天空之上那一轮黄昏大日，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轻声呢喃道：
“假的终究是假的，纵使是扰乱此方天地秩序以己身代替天地，但终究也只是虚假之物。
虚假的大日，又如何能比得上真正大日光辉的万一呢？”
在沈渊手掌中，一轮缩小了无数倍的大日虚影缓缓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