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微笑的天使(下)

　　看着那真正的天使微笑，尤里西斯不由得一时间呆住了。在他怀抱中的露露羞怯的缩起了身子，悄悄的又变回了小兔子的形态。

　　刚才那样的突然事件，对于向来胆小怕事的露露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她都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脸看尤里西斯才好。

　　脸红红的，热热的，心跳忍不住的不断加快，哪怕变回了粉红色小兔子的形态也没有多少改善。她到底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相比之下，从黑暗水晶的禁锢中解放出来的天使显得大方而从容得多。每走一步，她的脚下就会出现相应的白色阶梯。在她的身边，一直存在着那美丽的光。

　　从光中诞生，和光一起存在，这就是神的使者，来自那遥远青空世界深处的神性生命―天使。

　　只是站在她的身边，尤里西斯就有种自己被治愈的感觉，那种安详来自他的信仰，他的虔诚，他那强制自己忘记的理想。

　　那是他决意走上魔王之路，选择即使沉入黑暗最深处也不回头的时刻就已经停滞了的，几乎已经破碎的梦想。

　　平静的教堂，安稳的生活，触手可及的幸福，只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的平凡之路，那曾经是他的一切，在塔吉城时为之不断努力并且理所当然觉得会继续下去的梦想。

　　为了将尤丽雅带回来，为了打破这个世界的生命法则，为了再现召开化装舞会的星使们所创造的那种奇迹，他强制自己遗忘了，他还有过成为神官的梦想。

　　因为，那已经不可能了吧。

　　哪怕都已经获得了使用白银痊愈之手（虽然是不完整版本）这种奇迹般的神术的力量，可自愿堕落进黑暗中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穿上代表至高神的神官袍。

　　和过去不一样，他是真的选择了黑暗的魔王之路，并且决定一直走下去。为了将尤丽雅带回来这个愿望，他做出了以前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也产生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渴望。

　　那绝非一位神官应该有的力量，而完全来自他自己的冲动。所以在察觉自己到底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后，他已经明白，自己或许再也无法成为一位神官了。

　　不管他能使用怎样的神术，拥有多么强大的光系力量，甚至连星空之力都可以召唤到自己身边。可在他自愿进入黑暗中的那个时刻，那个曾经认为是理所当然会继续下去的梦想，已经在无声无息的沉寂。

　　哪怕还抱有一丝丝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份幻想也早已经被他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害怕别人发觉。

　　想要成为神官的最初原因是什么已经记不大起来了。或许是小时候天生对光的喜欢，或许是看到病弱的尤丽雅和妈妈所产生的愿望，又或许只是因为喜欢这个职业而已。

　　但是，即使因为尤丽雅而选择了魔王之路的现在，那份憧憬却并没有真正的消失过。那并不只是小孩子对自己未来的瑰丽幻想，而是他真正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努力过，并且不止一次接近过的目标。

　　如果他的神官考试成绩更好一些，如果遇到艾娅和魔王之书的时间再晚上一两年；他或许真的已经穿上了那神圣的长袍，在某个安静的小镇来主持教会的祈祷，倾听人们的烦恼，并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没有大地崩溃，天地倒转的天灾级对决，那才是属于普通人的幸福，他曾经以为自己会走上的道路。

　　这一个月里，他再也没去过一次教堂，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再也无法和过去那样以平和的心态站在那神圣的十字架下，和过去那样祈祷。

　　哪怕穿着白色的长袍，他也能感觉到黑暗的力量正在改变他的身体。那是一种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的改变，是主动接受魔王之路后他无法逆转的变化。

　　这种改变不会停止，因为这种改变正来自于他内心真正的愿望，将尤丽雅从虚无中带回来的愿望。为了完成这个愿望，这种力量是必须的。

　　被黑暗所污染，那正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你……在不安……”天使牵起了尤里西斯的手，柔和的眼神逼迫尤里西斯连一句掩饰的谎言都说不出来。

　　那是被神所赋予的天使的美丽，那是真正神圣的光辉。在这样的光辉面前，尤里西斯面对了自己一直隐藏起来，试图忘记的那个梦想。

　　将尤丽雅带回来确实是他的愿望。然而，成为一位神官，又何尝不是他发自内心的愿望呢。只是，两者不可能一起选择的时候，他毅然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选择了去拯救自己的妹妹。

　　哪怕，那是一条走向黑暗最深处的道路。

　　“害怕……失去光？”天使仿佛看穿了尤里西斯的一切。

　　“光，我还有吗？”尤里西斯抬起自己的双手，哪怕深渊断罪不在手中，他也可以感觉到那黑暗的气息。只需要稍微用一点，他就可以使用出足以让这整片大地都被黑暗覆盖的黑暗魔力。

　　那是比露露的虚影之海更恐怖的力量，瞬间就让万物湮灭，连大地划上黑暗之痕的力量。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如果他进入黑暗的更深处，还可以获得更大更强的力量，将这个世界的物质法则都改变的力量。

　　路西法的堕天使之光，死亡主宰的死亡之狱，贝鲁达的**斗气，阿斯塔罗特的无限**之领域，和这些力量相比之下，他自身的星空魔法天赋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所以无从选择，特别是看过了将莉莉姬复活的化装舞会后，他只能更加习惯的使用这些魔王的力量，并且一步步变得更强。

　　越来越接近黑暗最强的顶点―魔王的他，只会离光越来越远，哪怕穿着白色的长袍，他的本质却早已经变成了深渊一般的黑暗。

　　“光……没有消失……”天使温柔的拉起尤里西斯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向天空。

　　白色的螺旋阶梯在两人脚下向着天空延伸过去，如同登上天国的阶梯。

　　一步步的走上去，直到连星空都已经触手可及的距离，天使才停下脚步，再次对尤里西斯和他怀抱中的露露展现那美丽的笑容。

　　“光……就在这里……”

　　“光……就在你的心中……”

　　“你……不是一个人……”

　　天使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然而每一个音节，每一次的吐息都带着芬芳的气息，充满生命的美好和幸福。

　　她的心中没有黑暗，哪怕看到了露露那最深的绝望，也没有被污染一丝一毫。那是真正纯洁而美丽的心灵，天使的心。

　　当这样善良的天使，以那样美丽的姿态站在尤里西斯的面前，从那个时刻就被他隐藏的伤痛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

　　并没有哭泣，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尤里西斯已经放弃了那样幼稚的行为。他只是低下头，无声的哀伤弥漫在四周，如同失去了色彩的画板。

　　就连漫天的星空，也沾染上了那悲伤的气息，变得朦胧起来。

　　亲手将拉拉又杀了一次，将那属于尤丽雅的身体粉碎的痛苦，除了尤里西斯，谁也不知道。

　　每对自己曾经的初恋，曾经是自己最憧憬的那个人，夺取了自己妹妹身体的那个人挥剑。那个伤口就会更深，更大，以至于再也无法痊愈，每时每刻都在流着鲜血。

　　为什么会无法原谅，无法宽恕，以至于哪怕把自己逼进最深的黑暗中也要打倒她？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仇恨，又怎么会有如此悲痛的心情。

　　那是他的妹妹，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的身体。

　　那是他的初恋，他第一次想要追上去，想要在一起的人。

　　然而，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结合在一起，造成的却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悲剧，将他曾经小小的幸福彻底粉碎的不幸。

　　那是个谁也没有获得幸福的结局，只留下无限的悲伤。不管是离去了的，还是留下来的，获得的都只是悲伤。

　　每和拉拉战斗一次，那时候就留下的伤口就会更深，更痛。吞噬拉拉的黑暗，也吞噬着属于尤里西斯自己。

　　所以，尤里西斯比谁都希望将尤丽雅带回来。哪怕这违反了生命的法则，扭曲了这个世界的常理，他也想这么做。

　　“我的光……也给你……”如同切身感受到了尤里西斯深藏的悲伤，天使将尤里西斯轻轻的抱在怀里，然后白色的翅膀将两人覆盖起来。

　　星空之中，出现了一个柔和的光卵，那是孕育生命的摇篮，天使的领域。

　　透明的白色光羽在星空中飘散开来，整片星空世界伴随着这些洁白的羽毛一起恢复了色彩。

　　充满光的卵中，被翅膀所包围的尤里西斯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柔软而纯净的味道所包围，那是暖暖的生命气息，天使将自己的光给予他的证明。

　　“将世界……给你……”伴随着天使温柔的低语声，世界变得温暖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