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完整的世界(下)

　　和第一次来这里时相比，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变得更加的清晰。

　　那些留下了斑驳痕迹的砖石，残缺不全的剪刀和丝线，雕刻到了一半却没能继续下去的面具，还没能装配上的手脚，不再喷出水柱的喷泉，一切的一切，都清晰的浮现在尤里西斯的脑海中。

　　这里是人偶的圣地，即使现在已经荒废了，可它所代表的成就，依然让千百年来的所有炼金术士羞愧。

　　那古老的钟楼，雄伟的歌剧院，巨大的中央广场，虽然已经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而积累了无数岁月的痕迹，可只是残留下来的部分，也足以证明这座城市所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就算这里此刻只剩下无数人偶的残骸，可只要天空中那七颗星星还在闪耀，那么这里就永远是人偶少女们最神圣的归属之地。

　　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这是飘浮在空间缝隙中的永久幻想之地，蔷薇少女的人偶圣域。

　　这是个不完整的世界，却也是充满着各种可能性的世界，在这里可能发生人类所无法想象的奇迹，也可能诞生出人类最深的恐惧。

　　“永恒的人偶之城……”尤里西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然后把目光放到了给他开启进入这里权限的水银之剑身上。

　　蔷薇少女，这是水银之剑的身份，这个人偶之城中最美丽也最具有代表性的最高杰作中的一个。

　　以前他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当他打开了那道门，获得了那些和人偶制造有关的知识后，才明白她的存在是多么的非同寻常。

　　蔷薇少女―创作者不明，几乎只存在于炼金术士传说中的人偶系列，代表着从古到今人偶制造术曾经达到过的最高领域，被誉为人类再也无法超越的巅峰。

　　很多人认为，她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作品。因为人类是不可能创造出智慧比人类更高，并且拥有单独灵魂的人偶。

　　她们的行动原理，制造方法，没有记载在任何书籍上。即使是在古代语魔法的末期，那些将古代语魔法推到了顶点的魔法皇帝们也没能创造出类似的人偶。

　　或许他们可以制造出外表接近也可以单独行动的傀儡人偶，但是却绝对没有办法赋予傀儡人偶灵魂。

　　正是因为拥有着独立灵魂和各自的性格，蔷薇少女才被称为传说中的人偶少女系列，人类所无法达到的传说。

　　有人甚至说，她们是神的作品。

　　不过，尤里西斯却明白，她们并非神的造物，而是使用某种特殊方法制造出来的少女，代表着创造者心血的结晶。

　　那飘散着的发丝，纤细的手脚，充满灵气的眼睛，高傲的面孔，全部是凡人无法想象的杰作。

　　然而，想要复活尤丽雅的话，他就必须完成比她们更完美的作品，也就是人偶创造术的最终作品“爱丽丝”。

　　那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只是得到了一些知识，连一个人偶也没制造过的他，真的可以完成那样完美无缺的作品？

　　“没错，这是父亲大人留给我们的最美丽的地方，我们的故乡。”水银之剑骄傲的悬浮在高高的钟楼旁边，已经不再走动的时针就在她的脚下，代表着这个世界接近停滞了的时间。

　　“总有一天，这里会变得和过去一样漂亮，父亲大人也会回来。只要我们之中有人能成为爱丽丝，这个世界就会变得真正完整起来。”面对自己的媒介，水银之剑并没掩饰自己的那个梦想。

　　和接近永恒的蔷薇少女不同，媒介的生命总是非常的短暂，要寻找到波长相符又寿命长久的媒介可不容易。

　　“爱丽丝！”尤里西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水银之剑，是偶然吗？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这个和他复活尤丽雅必须要的载体一模一样的名字。

　　最完美的人偶少女，也是最适合复活法的工具，如果想要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支离破碎的尤丽雅带回来，就必须使用这样的载体。

　　可是，就“爱丽丝”来说，这样的人偶少女必须是一片空白的啊！

　　只有洁白到没有任何痕迹的载体，才可以完全的接受被唤魂法召唤来的灵魂，从而自动变化成灵魂生前所持有的身体，最终在化装舞会的魔力支持下达成完美的复活。

　　这也就代表，如果成为“爱丽丝”，就必须要抹消自己的全部存在痕迹，所谓的绝对完美，就是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完美，只存在于初始状态的人偶，不管水银之剑多么努力，也是不可能达到的。

　　“为什么那么想要成为爱丽丝？”抱着巨大的疑问，尤里西斯询问水银之剑。

　　“因为那是父亲大人的愿望，他虽然从来也没有对我们说过，但是他一直想要完成爱丽丝，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偶少女。”水银之剑的眼神略微有些朦胧，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她们七人还在，从不同的角度看着父亲大人雄伟背影的时代。

　　那是最好的时代，那是人偶之城还没有荒废的时代，那是所有蔷薇少女都永远不会忘记的快乐时光，如同梦一般的时光。

　　然而那样的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就如同太阳初升时海面的彩色泡沫一样，消失在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从她们面前消失的父亲大人只留了了一句话：

　　“当爱丽丝被完成的时候，我大概就会回来了。”

　　爱丽丝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偶少女就是她们七人。最终，为了达成父亲大人的愿望，蔷薇少女的七人开始了战斗。

　　战斗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在她们七人中选出最完美的人偶少女“爱丽丝”。既然爱丽丝代表着绝对的完美，那么分别拥有不同特质的她们如果能将自己升华，更加进一步的话，也一定可以成为“爱丽丝”。

　　为此，哪怕需要夺取自己姐妹最重要的“精灵”，她们也不会有丝毫后悔。只有能坚持到最后，成为她们七人中最强，最完美的那一个，才有成为“爱丽丝”的资格。

　　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千年，很可惜的是，从未出现过所有蔷薇少女一起觉醒的年代，哪怕在数个年代中都取得了压倒性优势的她，最终也并没能完成夺取全部“精灵”的目标。

　　蔷薇少女是不会死亡的，哪怕身体被彻底粉碎，灵魂都被撕裂，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她们就可不断的复活，虽然复活需要的时间是以百年来计算，但是只要支持这个人偶之城存在的力量还在，她们就将继续战斗下去。

　　一切，都是只为了那个唯一的目标，不管哪个蔷薇少女都认可的最终幻想“爱丽丝”。

　　这可能吗？倾听了水银之剑的愿望后，尤里西斯第一时间用自己莫名其妙获得的那些知识进行了分析。

　　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蔷薇少女已经是无限接近完美的人偶少女，如果她们能将自身升华，突破到更高层次的话，是真的有可能变成“爱丽丝”的。

　　但是，“爱丽丝”代表的意义却是“绝对的完美”“没有丝毫瑕疵的纯净”。也就是说，不管是哪一位蔷薇少女变成了“爱丽丝”，就会失去全部记忆和力量，最终成为如同一片白纸一般的新生人偶少女。

　　“不行的，如果成为爱丽丝的话，你可能会死掉。”尤里西斯按住自己的额头，大量的高速思考和计算让他产生了剧烈的头疼。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风中传来，抚慰着尤里西斯的身心。这个欢迎着尤里西斯的世界，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死……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完成父亲大人的愿望……”水银之剑并没有否认尤里西斯的推断，在千百年来的战斗中，她和其他的蔷薇少女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这个真相。

　　她们七人是远远超越了这个世界其他作品的杰作，具有自我灵魂和智慧的蔷薇少女。可即使是这样的她们，也无法达到父亲大人的期望。

　　位于蔷薇少女顶点的“爱丽丝”，是真正的最完美的少女，是超过了她们七人，连父亲大人也没能完成的作品。想要超越自身的限制达到那个层次，必然要付出代价。

　　很可能，那个代价就是真正的“死”。从死亡后的新生中诞生出来的，才是那传说中的最完美少女“爱丽丝”。

　　然而，没有哪一位蔷薇少女会放弃这唯一的愿望，对于她们来说，哪怕是会因为这个梦想而死，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持续了无数个世代的蔷薇少女之间的战争，争夺的正是那样的资格，为父亲大人而“死”的资格。不管是哪一位蔷薇少女，都在为此而拼命的努力。

　　如果“爱丽丝”是父亲大人的愿望，那么不管是哪一位蔷薇少女都会想要去成为那样完美的少女。

　　哪怕那需要付出的，是自己的一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