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师徒情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眸中带着血丝……这就是那个人给徐仙的第一印象。

　　徐仙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他寻找了良久的那个人。据小鱼儿从玄门中所得到的消失，这个年轻人应该是面如冠玉，帅气俊逸才对啊！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与印象中相去甚远。

　　是以，徐仙很怀疑地看向龙绫，“龙姑娘，你确信，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龙绫无奈耸了下肩膀，白了徐仙一眼，“我还没怪你胡乱给资料呢！我说我水晶龙宫的耳目那么多，怎么会连找个普通人都那么困难……你看看，这个人跟你之前所形容的，有哪一点是相同的？”

　　结果徐仙哑口无言，因为这个人，确实不像小鱼儿从玄门中所得到的消息所形容的那个人。

　　“不去确认一下？”看到徐仙皱着眉头，龙绫不由问道。

　　徐仙抱着双肩，沉默了下，摇头道：“算了吧！送他上路！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不论如何，我都没打算放过他，如果他向我求饶的话，我还得再次硬起心肠来，实在是麻烦，就这样吧！”

　　但让徐仙没有想到的是，他不想见那个人，可那个人却反过来想要见他。

　　“他想见我？”徐仙看着一副‘我也不知为何’的龙绫，有些觉得荒谬，有些好笑。

　　“我的手下是这么向我汇报的，很奇怪吗？”龙绫向他挑了下眉头。

　　徐仙看着他。唇角微微扬了起来，“你觉得奇怪吗？如果你是一个失败者。还会愿意看胜利者的脸色吗？”

　　龙绫摇了下头，但又点了下头，末了不确定道：“我也不清楚，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会吧！失败者，也应该有失败者的尊严，不是吗？如果连胜利者都不敢见上一面的话，那岂不就是输不起了！”

　　徐仙摇头道：“我倒觉得不然。失败者应该是能不见胜利者就不见胜利者，除非他有受虐倾向。”

　　“说不定，那个家伙确实是有受虐倾向呢！”龙绫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末了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怕他身上藏着炸弹？还是怕他身上藏着毒？难道你就不想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吗？如果他在暗地里埋了炸弹呢？”

　　其他话都没什么作用，但是最后那句，却是把徐仙说动了。

　　确实，一个失败者临死之前要求向胜利者见面。肯定不会没有原因。而如果那家伙在暗地里还留有后手，那事情岂不糟糕？姑且去听听他准备怎么说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

　　“你终于来了！”

　　一间三面都是钢墙，只有一面镶着钢化玻璃，外面可以看到里面，里面却无法看到玻璃外面的密室里，那个身材瘦弱。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男人，正靠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反扣在椅腿上，抬头看着徐仙。

　　徐仙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掏出烟来点上一根，“你需要吗？”

　　“来根吧！”他说。

　　徐仙掏了根烟插在他嘴里。给他点上，边问：“你叫叶秋？申发的弟子？”

　　叶秋深吸了口烟，含在嘴里，一会后轻轻吐出，末了就那样叼着烟，唇角微扬，道：“不像？”

　　徐仙点了点头，“确实不像！他们说，你很帅气，可我看不出，现在的你，跟帅气有什么相干！”

　　叶秋的唇角抽了下，咬着烟，呵呵轻笑起来，“确实，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确实不像人！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可你为何不来看一下我的笑话呢？这让我有些不理解，这不像你啊！”

　　徐仙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叶秋眯了眯眼，笑道：“我其实有些看不明白，有些事让我看起来，你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事实却又并非如此，因为你胆子有时大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像你杀我师父那件事情一样，我想余小姐不可能不知道我师父的身份吧！可你却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把他给杀了，凭什么你敢这么做呢？”

　　徐仙想起当初杀申发的那晚……末了摇头道：“没凭什么，我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已。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结果却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不能怪谁，只能说造化弄人！”

　　叶秋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因为没什么好反驳的，确实如徐仙所说，申发想要给他师弟报仇，而徐仙要保护余小渔，两人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身为申发的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如果他还承认自己是申发的弟子，那么，他们之间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我对你做过许多调查……”叶秋抽了口烟，顿了下，吐出烟后，又道：“不过我所能知道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越调查你，就越觉得你神秘无比。玄门中根本没有你的过往，可是你却偏偏玄术惊人……不过从那些小事中，却是可以知道，你这个人其实很小心眼，或者说偶尔会自鸣得意，小人得志……”

　　徐仙闻言不由哑然失笑，确实，他确实有时是会自鸣得意，虽然他觉得自己平时待人接物都带着平常心，可是偶尔冒出来的优越感，却是许多人所不能理解的。要说这种想法是小人得意的话，那也不无不可。

　　“而最要紧的是……你这个人有时候很贱……”

　　“咳咳！”正抽着烟的徐仙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由被呛到了。

　　叶秋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一丝微笑，“这就让我有些好奇了。一个能够小人得志，性格还有些贱的人。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站在我面前自呜得意一番吗？难道是你比以起更加成熟？所以我想见见你！”

　　徐仙挑了挑眉头，末了唇角渐渐微扬，“这就是你在死之前想要见我的理由？”

　　“觉得很奇怪吗？”叶秋猛的抽了两口烟，然后将烟蒂吐掉，微笑看着徐仙。

　　徐仙点了点头，道：“一开始，我确实是觉得挺奇怪的。可是现在，我就不奇怪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在最后关头来个剧情大逆转？可惜，‘焚尸古香’对我可没有什么效果，让你失望了！”

　　叶秋闻言哂笑，但是眸底深处的一丝惊惶，却是没有逃出徐仙的‘法眼’。“你说什么？”

　　“不明白吗？”徐仙唇角露出一丝戏谑。“我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确实是会有些自鸣得意，偶尔也会小人得志，你甚至可以说我是个贱人。因为我经常会干一些让人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事情，比如，在我将要得到胜利果实的时候。站在失败者的面前尽情的嘲笑他，讥讽他，让他无地自容，让他气得吐血……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这种事情我也没少干。确切的说，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白痴！”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什么什么香，又是什么？”

　　徐仙不得不承认，这个叶秋很会演戏，也很大胆……或者说是这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孤注一掷吧！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如果今天他选择的是余小渔的话，估计小鱼儿就真要上了他的当，跟他同归于尽了。

　　“你觉得你做得很隐蔽吗？”徐仙戏谑地看着他，“你在等时间吧！要不要再来一根烟！”

　　徐仙又开始自鸣得意了，这是他的坏毛病，有时候真没办法改，谁叫他这个时候胜券在握呢！

　　“你说什么？”

　　“要烟吗？”徐仙笑眯眯的抽了根烟递了过去。

　　叶秋的唇角抖了下，张嘴咬住，但是那有些发紫的唇瓣却在微微抖动着，弧度很小，如果没有注意的话，绝对不会注意到。不过徐仙的观察力可不是吹出来的，他那双眼睛，捕捉这点微表情，轻而易举。

　　“其实看到你，我就自然而然想起你的师父，虽然我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些事情既然做了，总是需要有人承担的，不能说谁错谁对，只能说各为其责吧！你师叔受人所托想要杀我们，反而被我所杀，你师父想要替你师叔报仇，从而引我们上勾，想要铲除我们，结果依然被我所杀……你现在要为你师父报仇，这无可厚非。甚至，我都有点欣赏你！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弟子，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骄傲！而这，正是我不想跟你见面的原因之一，我佩服你！”

　　徐仙抽着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他那张更加苍白的脸。

　　“那我是不是该说，我很荣幸？”叶秋抬头看着徐仙，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是透着笑意。

　　徐仙微笑摇头，“这倒不需要，虽然我欣赏你，可我一样不得不杀你，你知道的！放着你这种可以为师报仇而一直隐忍不发的人在暗处，我一直不放心，这也是我为何一直让人寻找你的原因。相比山林中那些可以看得见的猛兽，我更怕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相信你也可以理解我的苦衷。”

　　“可我依然还是被你们找出来了，不是吗？”叶秋哂然笑道。

　　徐仙摇头道：“从找到你的人那里，我得知，之所以抓到你，似乎并不是那么难，虽然找你的时候确实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可是抓起来却是非常容易。而且，你是一个习武之人，可是如今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让我太难以置信了。之前还觉得你挺可怜的，所以……这是我不想见你的第二个原因，我同情你！”

　　“原来在我的身上，居然这么多破绽……”叶秋失笑，自嘲起来，“我还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徐仙摇头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虽然我曾学过心理学，但是从这些表相中。我并没有判断你你有什么不对，虽然有过怀疑。但是我觉得，对于一个死人，或者说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还怀疑什么呢？”

　　“那么，真正让你怀疑的，反正是我提出要见你一面这个原因吧！”叶秋苦笑起来，“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你居然会同情我！这确实是我该死。”

　　徐仙笑道：“其实你分析过我的性格，应该知道，你表现得更加疯狂一点，比你表现得如此凄惨，会更容易让我提起见你的兴趣。相比起痛打落水狗，我更愿意打狂妄之人的脸。这确实是你的失算之处！”

　　顿了下，徐仙又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这‘焚尸古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若非我看过有过这种毒气的描述，还真想不起来。不过也幸好我这身子百毒不侵，否则的话。还真要失算了！虽然我是怀疑你有留有后手，可我也没有想到，你留的后手，居然会是这个。”

　　叶秋摇了摇头，沉默了会。突然觉得自己失算，其实并不是必然的。这其中，运气成分占多数。或者说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对方居然是个‘百毒不侵’之人。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他的计划，应该是成功的。

　　徐仙来了，而且焚尸古香的毒气也释放出去了，如果他不是百毒不侵的话，那他现在应该是中毒了。可谁又知道这家伙真正的实力呢？叶秋觉得自己输得似乎并不冤枉。

　　“我隐藏了这么久，就是想要从古尸中提取‘焚尸古香’这种毒。”沉默了一会，叶秋开始说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将徐仙当做敌人那样喊打喊杀，反正更像是老朋友一样聊着，“你既然看过这种毒的描述，那就应该知道这种毒有多难制造了。不仅需要千年古尸，还需要一种世上罕见的毒草做引子……事实上，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并不是要为了让你放心才故意装成的，因为我也中了焚尸古香这种毒。”

　　徐仙眸光闪烁，对这种古尸毒多少产生了一些兴趣，神识一动，将密室中的空气包裹，过滤，利用神识从这些带着香烟味道的空气中提取出那一缕古尸毒。

　　看到那一缕灰色的烟雾在徐仙的指尖缠绕，叶秋沉沉叹了口气。此时，他才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想想，叶秋便不由苦笑起来，“一直以来，虽然我都觉得你是个高手，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高出常人的境界。从你可以杀我师父来看，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会躲藏起来，想出下毒这样的方法，来替我师父报仇。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座古坟，并从那古坟中刨出一具古尸，制作出‘焚尸古香’这种奇毒，可没想到我会因此而中毒。中毒之后，我才想着要快点计划，杀了你！”

　　“所以，你才制造流言，想要引我出来？”徐仙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可你为何不去找小鱼儿呢？”

　　“余小姐的实力如何，我很清楚，凭她的实力，想要杀我师父，那是不可能的！”叶秋轻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傲然，那是对他师父的一丝崇敬。虽然在徐仙看来，他的想法有些可笑，但他的行为却并不可笑。

　　但从这就可以看得出来，叶秋对他师父，确实非常尊敬，而他这个人，也值得人尊敬。

　　当然，这是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去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徐仙如今是个失败者的话，他只会骂对方卑鄙无耻，阴险下流，为达目的，居然连使毒这样的下流招式都施展出来了。

　　这就是所处角度不同，所带来的不同看法！其实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有强者，才能同情弱者。

　　弱者，又如何同情强者？

　　“你说你中了古尸毒？”徐仙的眉头微微轻蹙。话说回来，这焚尸古香的毒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如果真的是中了这种古尸毒的话，不出三个时辰，肯定肠穿肚烂了吧！

　　“在制作过程中，我确实是不小心吸到了一点，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焚尸古香跟药引‘香君子’的配比如果不对的话，其实是可以解毒的。这点，也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只是可惜，事情还是晚了一点。这也是焚尸古香的霸道之处，几乎等于是无解。所以，我本来一百四十斤的体重，现在估计不到九十斤了。”

　　徐仙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呼了口气，起身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想怎么死？”

　　叶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我怎么死都无所谓，不过，我有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徐仙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目光毫无惧意的看着自己，便道：“说吧！我能办得到的，不会推拖！”

　　“谢谢你！”叶秋说着，吸了口气道：“能不能告诉我，我师父的尸骨在哪？能否在我死后，把我跟他葬到一块？生前我无法尽孝，希望死后，我可以尽一份做为弟子的职责！”

　　徐仙的眉头微扬，看着他，微有些沉默，末了点头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