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哑巴吃黄连

　　付家父子全喝醉了。水利站长和文化站长回到镇上一说，一时传为笑谈。

　　多年了，富家涧陪酒，从来都是把客人灌醉，不醉不归。

　　毕东风到富家涧看望郑畏的消息也不径而走，镇领导对郑畏有了大致印象。

　　干了多年的村支书，付光明在镇上多少有些朋友。

　　各种说法传到他耳朵里，他都没有吱声，一直憋着。

　　付会计家的酒宴，是他一手主导安排的，一直占着主场。凭他的酒量，居然难受得出不了厕所，老马识途，让付虎扶着直接去村卫生室打了点滴。

　　他百思不得其解，至于付松的醉酒，纯属自找的。

　　反复思考，他找到问题的根源。酒都是从两个瓶里倒出来的，不会有问题。

　　自然拿去的酒杯有问题，肯定瘦猴做了手脚，才折腾得自己上吐下泄。

　　本来想让郑畏和毕东风丢丑的伎俩，却报应到老爹身上。付松醒酒后，狠狠揍了瘦猴一顿，叮嘱对谁也不准透风。

　　付光明身前，他嘘寒问暖，没事人一样。

　　知子莫若父。付光明也只有哑巴吃黄连。

　　在富家涧的酒宴上，毕东风与郑畏配合默契，酒量超常发挥，颇为得意。

　　他有些迷信，酒醒坐在床上，就认定郑畏是自己的福星，富家涧是自己的发家福地，坚决不能错过。毕竟考大学时已经应验过。

　　接下来几天，他心无旁骛，对郑畏的规划设计，极力推进，不停在与水利站长和文化站长打电话沟通，问明其中的环节。

　　借着自己老爷子的威望，把水利局支持乡村振兴的政策问了底朝天，还选准了帮手。

　　利用文化局的便利，把政策搞了厚厚一本。他又到旅游局去找朋友求到外地做乡村文化旅游的很多经验做法。

　　毕东风全部精力集中投入，学习和工作都没有这样过，有些暴棚的感觉。

　　他感到很过瘾，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不过如此。他让公司设计人员把郑畏的规划设计分解和细化成很多的小方案。

　　甚至他还动员一品鲜酒店老板去富家涧开分店，专门做河鲜。有些未雨绸缪。

　　人就象上了弦的马达，几乎马不停蹄。

　　他与郑畏的电话成了热线，每有进展，就报给郑畏。小方案一做成，就发邮件给郑畏。

　　为了发邮件，他还利用关系，找移动公司专门给郑畏住的地方拉了网线，开通了无线网。

　　疯狂的毕东风，把郑畏推动得也如同陀螺。

　　一个个的方案，都在脑洞和设计当中，也在不断完善。

　　其中的最关键环节，就是争取上级支持和政策扶持。

　　上级支持和扶持，必须自己先架起框来，看到初步的效果，才具备争取条件。

　　锦上添花的事情，都愿意做。从头帮扶多累，也没必要。

　　他把富家涧的发展规划和扶贫报告也提前做好，网上有着很多活生生的事例。进行小范围的征求意见，修订完善。

　　最基础的事情，先要统一村两委的思想，以村委的名义上报材料。

　　他便勤跑村委，几乎每天必到，与付光明经常见面，把自己了解到的村里情况，汇报给付光明，偶尔谈谈自己的“不成熟”想法。

　　实际上，郑畏早与付会计啦呱了。瞅吃饭的空档，多少呱也啦透了。

　　家宴过后第二天，付家姊妹俩开学返校。

　　付贵先家中清静了很多，老两口开始了农村的慢生活，有郑畏啦啦呱，倒是解闷，成了营生。

　　每次吃饭前，郑畏早早就坐了炕上，陪着付会计啦呱，教着老两口手机上网。

　　无论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还是村里可有可无的工作，都在付会计细嚼慢咽下，一点点地咽下肚去，一点点磨碎成他自己的营养。

　　日起日落日日新。每天起床，都有一大堆人和事等着郑畏去面对。

　　付娇不时发微信，把自己在学校画的作品给他看，征求意见。态度绝对诚恳，师兄叫得比蜜甜。

　　付双也发微信，关心着乡村振兴文化旅游规划的进度，不停地加油鼓劲。

　　两个周的时间，画墙计划终于被毕东风折腾得有些眉目了，文化局同意把富家涧作为乡村文化试点。

　　小口吃饭香，这是郑畏与毕东风商定的开局计。

　　为此，镇文化站长跑到村里两三趟，填了不少的表格，把郑畏设计的图样拿去，添加了些新时代主题内容。

　　非常直白的话语，让人一目了然。

　　郑畏看着，欣然接受，也有些震憾，自己考虑问题还是片面。纯艺术内容，即便深含寓意，老百姓一时半会也看不懂。

　　标语加上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图画，才喜闻乐见。

　　就如网络文学小白文，直白爽快，喜欢阅读的人就多。

　　网络时代，老百姓也受到传染，只要YY就行，不爱浪费那些脑细胞，光防骗就已经够费脑细胞了。

　　有时候，徐春芳也会插几言，说得还挺在理。她可是学会了手机上网，有事没事泡在网上，有事听歌，无事看视频。

　　智慧来自群众。只有让老百姓接受了，事半功倍。宣传发动群众很重要，得学学革命前辈。

　　文化局开展乡村文化旅游试点，在林桃镇上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验收过了，还有补助。有补助就有动力，至于验收还不是上级一句话的事，积极争取，没有不成的。

　　文化站长得到体现成绩的机会，也不舍得放过。他条分缕析地汇报了分管副镇长，又陪着专程跑到富家涧。让郑畏对照着效果图，一一介绍过。

　　文化站长不愧是搞文化的，村里的石头屋、石头路、篱笆墙、废弃防空洞、残垣断壁和老百姓家用物件、老娘们的绣花也被他归类乡村文化旅游资源。

　　郑畏自己设计的大框架和独特出彩的细节，经过与付贵先两口子啦呱闲聊，已经烂熟于心。

　　衣着得体、身材挺拔的邻家大男孩往前一站，让分管副镇长眼前一亮。加上郑畏用普通话生动、详细的描述，让他两眼盯着手中的效果图，更有所触动。

　　郑畏已经把设计效果P到实地照片上，效果图一目了然。结合文化站长手中的规划图，以分管副镇长为中心的数人站在街上，听得很认真，移动很慢。

　　镇上正在开展新城镇建设，乡村振兴项目很多，资金专项应用。僧多粥少，谁先有先得。

　　分管副镇长正愁着自己手头没项目，争取不到资金，实地查看后，也动了心思：自己分管的文化旅游项目必须拿下块专项资金来，才显得政绩突出。

　　付光明陪着看，并没当回事，权当小孩过家家，在边上不停地打电话，叮嘱家里做什么菜，喝什么酒。

　　他对郑畏和文化站长表现出来的热忱，分管副镇长的认真，不置可否，模棱两可。

　　直至副镇长准备定调子，问他看法时，他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把屁股，“听领导的，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摸屁股是他的后遗症。

　　有次他向镇上一把手在田间汇报工作时，答非所问，被一把手顺势用脚踢了屁股，弄了一摊泥。

　　他用手快拍打，却是越拍打也黏。众人笑他，付光明摸屁股，一腚屎。

　　分管副镇长办事，是一级一级的水平。他能够从镇政府一名普通办事员熬到副镇长，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善于跳出分管看全局。从规划布局和内容要求上，简略地提出了原则性的修改意见。最后定调，富家涧乡村文化旅游项目要成为林桃镇的亮点，争取成为县上的重点推进项目。

　　项目，是干部的命根子。抓好一个项目，就有可能提拔一级。他可是在副镇长位置上呆得够久了。

　　能人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实用办法。

　　在付光明家里吃饱喝足，临离开时，拍着郑畏的肩膀，眼里透着亲和。

　　“小伙子好好干，跟着付书记先练达练达。”

　　尽管他管不着郑畏重用，但借调到自己分管的单位去工作还是可以的。

　　他一语双关，借机拉近与郑畏的距离，又埋下伏笔。小伙子有悟性的话，可以成为自己的人，就看识趣不识趣了。

　　有人想贴还贴不上呢。他投桃，你得报李。

　　付光明看得门清，笑哈哈地说着套近乎话。他是刘镇长的人，以往这位分管副镇长不太待见他。

　　“老付，你也是老人了。镇里正在选拔一批有资历、有能力的村支书，驼子里拔将军，考选副科级干部。你也得努力啊！”

　　投桃报李又来了，对谁都一样。

　　郑畏知道内情，胡温伯老师跟他讲过，如果他干好，任上村支书，就可能考选到社区任书记，副科级实职。

　　至于付光明，文化程度上要吃瘪。

　　这位分管副镇长不会说破，含糊其辞，糊弄付光明。

　　“镇上批准村里粉刷沿街墙的钱可以先用着，粉刷不必一片白、一片灰的，也可以画出花样来。我看就重点把石头路的这段画出效果来。过几天，我陪同镇长来视察一下。看看他怎么说，到时就看老付的了。”

　　然后，分管副镇长和文化站长上车，扬长而去。

　　剩下郑畏和付光明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远去的车，互相打量着对方，都想猜出对方的心思。

　　“小郑，你费心思了。咱开个两委会，问问大家伙的想法?”

　　“全听书记安排。”

　　郑畏心道，副镇长都安排了，开不开两委会是村支书的事。

　　付光明见郑畏态度这么好，心里却是憋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