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落胆

　　曹操有五百人时，哪怕躲藏在齐人高的芦苇荡泽里，马悍依然可以屡屡将他揪出。

　　曹操有二百人时，即便潜伏山林，想玩偷袭，马悍照样可以将计就计，以身为饵，反伏焚之。

　　但是，当曹操只剩下几个人时，马悍却失去了最犀利的“眼睛”，再难找到这几条漏网之鱼的踪迹。

　　马悍率三百卫队，连续搜寻三天，纵横二百里，数次与曹操失之交臂。最接近的一次，马悍与卫队从村口进入，而曹操等人刚从村尾离开……

　　尽管越追越远，机会也越来越小，但马悍依然没放弃。这是铲除这个头号强敌最好的时机，这机会太难得了，若就此收手，实在不甘心啊。

　　第四天，搜索队伍来到了灌水沿岸。这条河发源于南面的大别山，向东北注入淮水。西面数十里就是西阳县，此地属敏感地区。从地域上看，西阳属荆州，却是在江夏郡。距离江夏郡治西陵甚远，而且远隔重山，倒是离荆州南阳挺近。无论是江夏土霸王黄祖，还是荆州刘表，都对这块地盘采取共管策略。也就是说，税收交双份，双方都可以在此地征兵及征发徭役。自然，若受到威胁，双方也有义务共同发兵相助。

　　马悍不是随意跑到这里的，而是经过三天的拉网式搜索，沿途悬赏，收集信息，种种迹象表明，曹操等人很有可能逃窜至此。

　　“只能搜索到这里了，前方就是淠水，过了淠水就是西阳，不能再往西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马悍边分派任务，边习惯性扫描一下，虽然不抱期望，但总希望能出现奇迹。

　　奇迹没出现，却出现了诡迹——视屏边缘，出现大片融和性的红色区，这说明在一公里外，有大量人员聚集。

　　这种情况这几天也有过，事后查明，多为流民与溃兵。不过，这一次最多，除非附近爆发战乱或天灾，否则没理由出现如此密集的人群。

　　“等等。”马悍出声制止陈到，拍马涉浅水过河，不断拉近距离，扫描定位。最后确认，红色区就在西南方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初步估计不少于二千人。

　　马悍勒马，向后一招手，陈到立即率余下二百余骑，踏着浅水，哗啦啦冲过河滩。

　　马悍向树林一指：“那里，聚集了大量不明人员，派两个人过去探问一下。小心些，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其中。”

　　阿苏与另一个大嗓门的悍骑领命而去。

　　当二人策骑来到树林边缘约一箭之地时，大噪门悍骑振声大吼：“林子里的人听着，叫几个为首的人出来，我家将军有话相询。”悍骑只说“将军”，没说“大将军”，既怕吓坏林子里的人，也怕人家不相信。

　　林子里没动静，阿苏忍不住尖声道：“识相的就快现身，切莫自误！给你们一刻时，超过限时，火箭伺候！”

　　这一回，林子里终于有反应了——嗡！一蓬乱箭射出，怕不有上百矢，将二人笼罩在箭雨之下。

　　阿苏与那大噪门悍骑早有防备，熟悉的箭啸声一起，二人立即兜转马头，亡命逃窜。由于二人算好距离，加上这一蓬乱箭虽密，却明显是以软弓射出，也就飞出四五十步就软软坠地，连二人奔马带起的烟尘都没碰到。

　　随着一声梆子响，林中杀声震天，忽啦啦冲出二千余兵马。当先一员大将，骑着爪黄飞电，头裹绿巾，身披鳞甲，手持一柄细刃长刀，身后大旗飞扬，上书一个大字“关”。

　　马悍眉毛高高扬起，居然是关羽！

　　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在马悍与孙策决斗之后，关羽便率军返回新野，他所走的路线，正是沿淮水南岸向西，经安风、阳泉、蓼县，然后渡过淮水，进入汝南，最后回到南阳。

　　由于是大军行进，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而且一路经过的区域，也需与当地守军交涉，以避免误会。结果半月之后，刚到淮水与汝水交界处渡口，准备渡河，就接到了曹操的求援。

　　“围杀马悍，天下太平。”

　　求援书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煽情蛊惑，就八字赤果果的大字，将所有面临马悍威压的诸侯阴暗内心与欲望，赤果果地表露出来。

　　关羽二话没说，一面请简雍速返新野，向大哥禀明，一面率二千步骑，掉头杀回寿春。

　　可惜的是，曹操败得太快。关羽大军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不少曹军败卒，得知曹操惨败的消息。关羽长叹不已，只得将败卒收入军中，掉头原路返回。最后，碰到了逃亡中的曹操、夏侯渊一行——准确的说，是曹操找上门来，寻求庇护的。

　　如果换成是在官渡之战时，曹操与刘关张的关系，那是恨不得操刀互砍的节奏。但时移势易，眼下他们都是难兄难弟，正需抱团取暖，关羽自然当仁不让担当起护卫曹操的责任。

　　关羽原本想趁双方信息不对称，打马悍一个埋伏，没想到……这时他才深切明白曹操所说的“马惊龙有神识，任何伏击皆无所遁形。”

　　“我当是谁，原来是云长啊。”马悍面对近七倍之敌，浑不在意，驱马近前，高声问道，“曹操一伙呢？在军中否？”

　　关羽长刀向西一指：“好叫大将军得知，曹公一行已前往西阳城，目下想必已渡过淠水，大将军此刻要相送还来得及。”

　　马悍眯着眼，话里有话：“还来得及？”

　　“来得及，但须先击破关某大军。”

　　马悍灿然一笑：“这样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手臂微微抬起，五指并拢，稍稍一顿，倏地向下一劈。

　　一百弓骑飞骑出阵，从两翼散开，宛若两把弯镰，骑士绰弓取矢，引弦斜指。

　　此时新野军才刚刚列好一个的圆阵，刀盾兵在外围，以木盾防护，矛戟兵在第二层，阵中则是战斗意志最薄弱的辎重辅兵与收容的曹军败卒。

　　百骑奔驰，烟尘滚滚，马鬃迎风飞扬，骑士的身躯随着马身颠簸而有韵律地起伏，同时调整射姿与开弓力度。当两把“巨镰”堪堪从新野军阵两翼百步外飞掠而过时，绵密的弦翻之声，如雨打残荷。

　　大蓬强劲的箭矢，从军阵外沿持盾兵头顶飞过，扎扎实实射入阵中心。一时间，惨叫不绝，狼奔豕突，阵形大乱。

　　关羽并不奢望自己这二千苍头卒能击败三百精锐骑兵，他只希望能抵挡一阵，一是挽回点面子，二是能让曹操一行逃远一些，没想到……结果却令他跌破下巴，百步外就能射入阵中心，这仗还用打么？

　　的确不用打了，龙狼弓骑来回肆虐，新野军完全在干挨打而无法还手。许多士卒都拼命往阵前盾兵那里挤，把好端端一个圆阵挤成多边形的矩阵，毫无抵御作用。飞矢如蝗，如是者三，生生将新野军阵中间掏出一个“空心”。

　　待二百轻骑一冲，新野军卒承受力已达极限，头顶乱矢如雨，前方战马如墙，军卒意志崩溃，哄然四散。

　　此时距马悍那一劈，前后不到一刻。

　　关羽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样快、这么惨，以往所有的指挥经验都用不上，能用上的，只有逃跑经验。

　　凭借着从曹洪那里赌赢来的名马“爪黄飞电”，关羽跑得飞快，没有一个龙狼悍骑能追得上他——除了马悍。

　　赤兔冲刺速度天下第一，加上一个天下第一狙击手，关羽危矣！

　　马悍冲过乱军、冲过树林、冲到淠水边，终于看到那绿油油的头巾。

　　“关羽！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么？”马悍抽了一支破甲箭，引弓瞄准，“下次再见，必取尔命！”

　　咻——铛！

　　关羽不愧是三国顶尖武将，竟能预判箭矢射击部位，扭身竖刀格挡，生生用刀面挡住十二石超强弓力射出的一箭。箭矢洞穿铁刀，距关羽的眼睛只有两寸，关羽的整条手臂都麻了，再也握不住刀，铛锒，脱手坠地。

　　“不错！再接一箭！”马悍这回换上凿子箭，目标是关羽的大腿——上半身还可以躲，大腿是固定的，你看你怎么躲。这是要卸掉关老二一条腿的节奏。

　　不得不说，关羽对搏杀的敏感，已达到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程度。马悍的杀机锁定他身体某个部位，他立刻有了反应，不假思索甩镫、撑鞍、跃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咻——噗！有如一把小铲的凿子箭，生生将一匹名马开膛破肚，血溅五尺。

　　在战马的悲鸣声中，关羽以大鹏展翅之姿态，纵身跃升入淠水。过得一会，水面上“浮”起了一副鳞甲，而且还向对岸飘去。铁甲当然不会浮起，更不会飘动，除非……

　　马悍立马于河岸，向铁甲连射三箭，箭箭破甲，但箭矢入水后，阻力比空气中大数百倍，能否杀伤目标，不得而知。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铁甲随波沉浮，渐渐远去。

　　马悍卓立于岸，静了静，自失一笑——好吧，把一位所谓的“武圣”都逼成了这样，还想怎么样？以关二那傲娇的心态，今日之举，当真与杀他无异，今后这位老二在自己面前，大概再也举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