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诚意

    建奴议和之事，其实从三月份就开始了。


    当时陈新甲得到崇祯的暗示，派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为使者，就曾去接触过一次建奴。


    只不过皇太极觉得崇祯诚意不足，就写了一封书信，开出了自己的议和条件，让马绍愉带回来。


    结果，五月份的时候，主事人从崇祯变成了老朱，不明所以的陈新甲，连续好几次找老朱，老朱都没搭理他，所以这事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控卫在此》


    “条件倒是也不高嘛。”


    老朱看着皇太极亲手写的书信，开口说道：“建奴一共就四个要求，第一条两国平等交往，让咱承认清国的存在。”


    “第二条，每岁贵国馈黄金万两、白金百万两，我国馈人参千斤、貂皮千张。”


    “第三条，约定边界，以他们占领的塔山为界，塔山之后，归清国所有，并开放互市。


    ”


    “第四条，彼此护送逃人。”


    老朱看完之后，并没有什么怒意，倒是颇为中肯的说道：“倒是不算狮子大开口。”


    说实话，皇太极对于议和之事，确实是很有诚意的。


    现在建奴势头正盛，连战连胜，而且刚刚覆灭了大明的九边精锐，此时居然主动开口议和。


    甚至在被老朱拖着的这两个月，皇太极已经主动将自己开出的条件中，以山海关为分界线那一条，给改成了以他们现在占领的塔山为界，还有索要的银钱，也是一降再降。


    这种种迹象，无不表明皇太极确实非常想要议和。


    至于皇太极想议和的原因嘛，虽然比较复杂，但老朱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连年的大战下来，建奴虽然胜了，但同样损失不小，此时议和，可以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好消化之前的胜利果实。


    而除了这个之外，在深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建奴的内部社会结构差距太大了。


    建奴从白山黑水中崛起，势头一时无两，打的大明连连溃败，看上去颇有些天下无敌之意。


    可问题是，建奴原先只是一个普通的游牧民族，大部分满族人过的都是渔猎生活。


    如今一下子从渔猎社会，步入农耕社会，一下子将建奴割裂出了两种生活方式，建奴百姓需要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


    换句话说就是建奴如今发展的太快了，百姓有些跟不上了，所以皇太极需要时间让百姓跟上这种变化。


    毕竟满人本来就少，如今随着他连战连胜，治下的汉人百姓已经远远超过了满族。


    皇太极担心，再打下去，就算他赢了，这天下依旧不是他满清的天下。


    所以皇太极一心想要议和，希望能能想出办法解决这种情况，再考虑鲸吞中原的事。


    再者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大明还有一战之力，皇太极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能一鼓作气灭掉大明，所以对于议和，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议和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好事，建奴消化自己的战果，大明可以暂时不管建奴，专心对付国内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之流。


    只是老朱却很清楚，这和不能议。


    有事情，国与国之间，不能只考虑表面上的问题，还要考虑更深层的一些因素。


    大明从立国以来，就不和亲，不割地。


    塔山之外的土地，虽然已经被建奴占领了，但那依旧是属于大明的土地。


    如果通过议和将其割让给建奴，那大明无疑是自己打断自己的嵴梁，这割的不是地，而是大明的气节。


    所以这和，议不了，也不可能议。


    果不其然，在听老朱念完刚才的条件之后，群臣就可就炸了。


    此时在朝堂剩下的人，硬骨头不在少数，他们根本就不顾刚才老朱杀人之威，直接就站出来高声反对，


    “陛下，我大明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割地的传统，建奴之条件，我大明绝不能大明。”


    “陛下，臣也反对议和，臣虽不才，但愿赴边关，若建奴来犯，臣必当为我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


    “陛下，我大明气节绝不可失，若是议和，臣等和陛下还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皇。”


    “陛下，陈新甲身为兵部尚书，却不思卫国，反而想着与建奴议和，想要签订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其罪当诛，请陛下斩陈新甲之首。”


    “……”


    对于大明的臣子来说，议和已经触及他们的底线了。


    这群人此时丝毫不惧老朱可能会发怒，一个个言辞激烈，甚至有些人对着陈新甲怒喷，看那架势，当场上去打陈新甲的心都有了。


    之前有些官员，像礼部尚书蒋德璟之流，虽然觉得老朱做事出格，有些太过，但看在老朱一心为百姓，并多次减负赈灾的份上，便勉为其难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可能会被后世之人骂他这个礼部尚书无能，不作为，他也认了。


    但议和割地此事决计不成，这是要抛弃大明的百姓，如果他此时不出来反对，那他们这些人，日后都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好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老朱开口制止了群情激奋的大臣，不过表情却并没有多少怒意，反而是稍微有些欣慰。


    这些人中，固然有些人是出于私心才会反对议和，但更多的则是为了大明。


    大明的嵴梁，不止在皇帝，更在他们。


    “我大明如今需要时间，来解决国内的天灾，还有李自成之流的反贼，因此议和倒也不是不可以。”


    老朱说完这话之后，看着下面又要开口的官员，直接抢在他们前面开口说道：“但咱大明是议和，不是乞降，条件不能由他们来定。”


    “陈新甲，你告诉他们，议和可以，让他们先把洪承畴和祖大寿但回来。”


    “议和就要有议和的诚意，扣押我大明将领是何道理。”


    “还有，咱听说建奴的文人领袖是咱大明人，叫范文程是吧。”


    “他皇太极不是说彼此护送彼此逃人吗？让他把范文程送来，以示诚意。”


    “告诉皇太极，证明了他的诚意，再来谈议和也不迟。”


    老朱说这些话，看似想议和，实则一点诚意都没有。


    先不说洪承畴和祖大寿已经正式投降建奴，若是把他俩送回大明，必然会使大明降将寒心。


    就单说老朱想要范文程这事，皇太极就绝对不可能答应。


    范文程是什么人，那是皇太极的头号谋士，是皇太极的铁杆心腹。


    虽然他是汉人，但却深受皇太极器重，而且其器重程度，基本上到了曹操器重关二爷那种程度。


    平时有什么吃的，皇太极直接就是先给范文程送去，有什么喝的，也是先给范文程送去。


    出什么朝廷大事了，第一时间就会问，这事范文程怎么说？


    总之，如果说对于皇太极来说，辰妃是他的一生挚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范文程就是他的知己，是他谋取天下最大的臂助，也是第二重要的人。


    老朱想要皇太极把范文程送来，那他还不如直接要皇太极的脑袋来的简单点呢。


    当然了，翻遍了史书的老朱自然也很清楚这事，所以他说这话，压根就没有啥议和的意思，就是不主动，不拒绝，跟他打打太极，看看能不能再拖皇太极一段时间。


    而听到老朱这话，原本齐声反对的群臣瞬间沉默了下来。


    刚才反对声音最大的蒋德璟，目光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老朱。


    人说议和，也就是给你点面子，你还真当议和了啊。


    还让人皇太极把降将和爱臣都给你送过来，你这要求这么过分，不知道还以为松锦之战是大明打赢了呢。


    不过从老朱的这些话里，蒋德璟也反应了过来，老朱这分明是没有诚意跟人议和，想跟皇太极扯皮呢。


    因此，他立刻改换了口风，开口说道：“臣觉得陛下所言甚是，若是皇太极肯展示诚意，真心议和，那此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臣也赞同。”


    如今朝廷里剩下的都是人精，他们基本上连眼珠子都没转就明白了老朱的态度，因此朝堂之上，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老朱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陈新甲，开口说道：“原本议和之事应该交由礼部去办，但既然你兵部应承下了这件差事，那这事还是由你兵部去办吧。”


    “上次出使的人是职方司郎中马绍愉是吗？这次还让他去。”


    下面的马绍愉听到这话，脸都有点绿了。


    去个屁啊，就这条件，这哪是去议和啊，分明是在指着皇太极的鼻子骂人。


    他这要是去了，把条件跟皇太极一说，皇太极还不当场弄死他啊。


    “那个……陛下，臣……臣……臣最近身体有恙。”


    马绍愉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还望陛下能准许臣休养几日，另择他人出使。”


    “哦，身体有恙。”


    老朱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那等散朝之后，咱让锦衣卫去帮你看看如何？”


    “些许小病，不劳烦陛下了！”


    马绍愉听到这话，瞬间就精神了起来，他连忙开口说道：“臣虽然带病在身，但出使建奴应该该是不成问题的，还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机会，臣保证做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