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管子上的两个夹子（2/2）

    在任何一个时代，职业战士总是人群中的少数。


    认不清业余和职业之间的巨大鸿沟，也是普通人经常会犯的错误。


    所以，对李拜伦的冒险举动，林远并不觉得意外，反觉得这家伙挺有胆魄。


    大约5分钟后，希望号追上了拜伦号的残骸，与之相隔50米，一路伴飞。


    近距离观察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拜伦号的状况异常惨烈。


    主引擎被打得和马蜂窝似的。


    橄榄球形的引擎一端爆开一个十几米的破口，巨大的冲力将外围的环形生活舱炸成一条‘麻花’。


    生活舱直径大约有70多米，舷窗几乎全碎，舱壁到处都是裂缝，许多缝隙中可见破碎的人体组织和冰冻的血液。


    不幸中的万幸是，飞船能源核心仍旧保持完好，主控脑似乎也没有完全失去功能，许多舱室内的灯光依旧亮着。


    林远打开通讯：“李公子，你穿着宇航服吗？如果穿着，就飘过来吧。”


    说话时，他打开飞船信号灯，不断照射拜伦号的各个船舱，尤其是主控舱的位置。


    大约等了五六秒，通讯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呼~~呼~~不行，我身体一点都动不了了~呼呼~~好冷~~~好冷~~~”


    看来他伤的很重。


    既然动不了，那就只能过去接人了。


    郑婉起身朝生活舱走去：“我去穿宇航服。”


    林远想了想，也站起身：“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随后，他对主控脑道：“希望，进入预警模式。”


    “已进入预警模式。”


    林远又在通讯里喊：“李公子，我们现在过来了，报告你的详细位置。”


    没有回应。


    林远就一遍一遍地呼叫。


    十几遍后，通讯里终于响起声音：“呼~~我在.....我在第九号生活舱......呼~~~呼~~~外舱上标有数字~~呼~~呼~~~”


    喘息声中，李公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几如呢喃。


    他好像快不行了。


    幸好林远多问了一嘴，这家伙竟然不在主控舱，要是一个舱一个舱找过去，肯定会浪费大量时间。


    但就算情况危急，出舱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且一步都不能出错。


    林远和郑婉先后穿上宇航服，又装上高压喷气组件，带上各种应急工具，再进入对接舱，排气、开舱门，出舱。


    一系列操作下来，虽然已经尽力加快了速度，但依旧花费了5分多钟。


    “李公子，你还好吗？”


    “李公子，一定要坚持住！”


    “李拜伦，撑住！”


    林远一直保持呼叫。


    有时能得到回应，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且随着时间流逝，回应间隔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低。


    ‘嗤~~’


    轻微的喷气声中，两人一左一右地飞向了拜伦号。


    飘到环形生活舱附近后，一段一段舱室地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第九号生活舱。


    舷窗已经破碎，但有应急灯光，透过窗口，可以看见舱室内一片狼藉。


    郑婉拿出固定绳扣，将自己挂在外舱壁的固定钩上，然后拿出工具铲，仔细清理舷窗边的尖锐破口。


    她动作极快，不到半分钟，就清理出一个安全通道。


    林远早就准备好了，立即从破口飘进了船舱。


    一进舱，左右四顾，很快在一张破损皮椅边上看到了一个‘破碎’的人。


    这家伙上半身穿着藏青色太空衣，头上带着一个氧气面罩，而下半身......下半身已经没了。


    从肢体断口看，下半身是被激光给汽化的。


    有一道高能激光，打穿了引擎室，又刺穿了生活舱，最后从他大腿位置冲了过去。


    巨大的能量直接将两条大腿化为乌有，扩散出的能量余波将胯部、腹部的组织直接烤成了焦炭。


    林远粗略检查了下，发现除了心脏还完好无损外，其他内脏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肠子已经碳化，而肝脏已经半熟了。


    如此严重的伤势，这家伙竟然还没死，还在呼吸，说明他体内器官相当高级。


    林远快速飘过去，轻拍着李拜伦的脑袋：“醒醒~~醒醒~~别睡过去~千万别睡过去~”


    拍了好几下，力道不断加大，终于将李拜伦给唤醒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瞳孔都有点散焦了：“曼儿，你.....来了啊~~~我.....我恐怕是不行了，曼儿～我的曼儿～再见了。”


    “曼儿？”


    林远微微一怔，随后便意识到，这家伙的脑子肯定已经不清醒了，将他错认为了别人。


    就是不知道这个曼儿到底是谁了。


    ‘滋～’


    身边出现一个三维光影，是一个二十多岁，风情万种的女子影像。


    她焦急地看着林远:“我就是曼儿，你们要救他！一定要救她！”


    “你是......飞船的主控脑？”


    这算什么？


    人机恋吗？


    女子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对，我是。”


    这时，郑婉也飘进了船舱，看着眼前的女子光影和地上的破碎人体，一脸不解：“这是什么情况？她又是谁？”


    “等下再说。”


    没时间多解释了，他立即问曼儿：“船上有医疗舱吗？”


    “有的，有的，在7号舱~你们跟我来！”


    女子光影消失，空气中出现一个闪烁的绿色箭头。


    林远小心翼翼地将李拜伦从地上托起来，推着他，跟着箭头往前飘：“郑婉，你在前面开路，咱们去7号舱。”


    “好。”


    郑婉跟着绿色箭头一路往前，遇到障碍物，就用力将之挪开。


    很快，两人到了7号舱。


    一看到7号舱的情况，郑婉心凉半截：“这个舱室几乎全毁了，没法用啊。”


    舱里面的应急灯都灭了，一端破了个直径2米多的大口子，舱内设备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什么完整的东西。


    因为这里没有三维显示屏，飞船主控脑‘曼儿’也无法显现在空气当中。


    她只能在喇叭里不断喊:“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一定亚救救他！”


    “会尽力的，但你别吵！”


    喇叭里顿时安静了。


    林远打开宇航服的照明灯，认真检查了会儿，很快找到了几样可用的东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他立即道：“郑婉，进舱，建临时封闭舱。”


    “好。”


    对林远的判断，郑婉早已百分百信任。


    林远先带着李拜伦飘进舱室，郑婉跟着身后，进入之后，先用工具铲清理舱室每一个破口边缘的尖锐物体，然后打开高分子膜，将所有破口全都封住，再用密封胶带封死。


    林远也没闲着。


    这段时间，他恢复了船舱内的电力供应，又将医疗床清理了出来，最后将所有可用的药物和手术器械都找了出来。


    万幸的是，医疗舱内有一个器官培养柜，里面存有3套通用内脏器官，品质一般，都是人级的。


    因为之前的剧烈冲击，大部分器官都失去了活性，但还有少部分仍旧‘活着’，堪堪能凑出一套能用的。


    通用器官功能性不强，但好处是模块化操作，更换手术简单，只要为器官连接上供血血管，便能自动运行。


    而有这些玩意在，只要李拜伦的脑子还活着，哪怕只剩个脑袋，也能救回来。


    等船舱封闭后，他对着空气大声喊道：“曼儿~7号舱已紧急修理完毕，你能重启维生系统吗？”


    曼儿立即回应。


    “正在尝试启动紧急维生系统.......启动失败......再次尝试.......启动成功。”


    ‘嗤~~~’


    7号舱的维生管道口打开，从里面吹出了无菌的新鲜空气，很快，舱内恢复了正常气压。


    林远直接将宇航服的面罩和手套脱了。


    郑婉吓一跳，急忙拿起密封胶带，将船舱上的所有破口都仔细加固了一遍。


    林远将李拜伦安放在医疗舱上，固定，随后对郑婉道：“来，给我当助手，咱们给他换一套器官！”


    “你还会换器官？”


    话虽这么说，但郑婉立即飘到了林远身边，并脱下了手套和头盔。


    林远耸了耸肩：“学过一点，手不大熟，但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是吗？”


    “的确。”


    医疗舱内的机械设备全都损坏了，或许还能修好，但等修好了，李拜伦也凉透了。手工操作目前是唯一选择。


    说话间，林远拿起痛苦阻断剂，朝李拜伦脖子打了一针。


    李拜伦顿时长输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没有了痛苦的干扰，他清醒了许多，转过头对林远道：“我恐怕是不行了。我现在立下遗嘱，我要是死了，我所有的财产都是你们的。曼儿，为我见证！”


    飞船主控脑随即回应：“是，主人。”


    “但是，我死之后，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曼儿......让她活下去，继续活下去，求你们了。”


    李拜伦一只手紧紧抓着林远的胳膊，一定要求一个答案。


    见他情绪激动，林远也只能点头：“放心，会的。”


    “呼~~”


    李拜伦长吐口气，晕了过去。


    “那就开始手术吧。”


    林远拿起从机械手上拆下的手术刀，一刀切开了李拜伦那已经被碳化的肚子。


    接下来，换肝、换肺、换胆，换肠胃，换肾.......等等等等，简直就和开了一场血腥盛宴似的。


    林远的动作并不快，但手非常的稳，全都是一步到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对此，郑婉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约三小时后，林远为李拜伦换完了除心脏之外的所有受损内脏。


    但也有一点点小问题，因为备用器官里只有维生类的内脏，类似四肢、肌肉、皮肤、生殖器官则全都没有。


    但这难不倒林远，他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用医用凝胶在李拜伦下半身临时捏了一个半透明的腔室，就像是一个袋子一样，兜住了所有内脏，又在袋子下方拉出两条管道，一个用来拉屎、一个用来拉尿。


    因为没有肌肉控制，所以这俩管子就用塑料夹子夹住，当做临时开关。


    一切完工后，林远伸手将李拜伦扶起来，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醒了。”


    十几秒后，李拜伦缓缓睁开了眼睛，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浮出浓浓的惊喜：“我竟然还活着？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是真没想到。惊喜之余，却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救活自己的。


    林远淡淡一笑：“对，你还活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拜伦细细地感觉自己新身体：“感觉好多了，身体恢复了活力，就是肚子好像没有什么知觉.......呀~~怎么会这样？！”


    一边说，他一边低头看，结果就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肚子。


    透过肚皮，能看到里面不断蠕动的肠子，肚皮下面，是两根晃来荡去的管子，而管子上的止血夹，犹如辫子上的蝴蝶结一般，极是醒目。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奇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