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三百九十一章前尘旧梦

    眼看着古青阳如此，脸色阴晴不定的慕容青竹终于展露一抹笑颜。她先是仔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青年。


    在确认了对方的状态真的跟她预想中的一样，是真的已经睡过去了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


    “但我不能相信你那些话，最起码现在不能。我有一知心之法，你若能撑得过去，救你一次也无妨。”


    “可你若是撑不过去的话，那你也就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上。毕竟你扰了我的清净。”


    ……


    凝视古青阳许久之后，慕容青竹也是喃喃自语几句，说出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她发现她对眼前这青年的感觉的确很特殊，甚至都可以说是特殊到了极其诡异的地步。


    按理来说，她与她眼前这个家伙本是素不相识，但对方似乎是熟知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这一生，虽然是始终都习惯于以隐居的方式修行。但因为某些因果之事，她也有一些死敌和故人。


    而在她的认知里，能在这个时候闯入她视野之中的人，也只可能是她的敌人了。


    毕竟，她曾与她的那些故人有约在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那些故人都不会再刻意寻她的。


    所以，哪怕古青阳在醒来之后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她也还是打算要在这里把古青阳彻底杀死。


    她觉得唯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享用她舍弃原本的一切、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换来的自由。


    “三命酒。”


    “命魂石、双生花、咏命泉。”


    “这可都是生长在南域的稀有毒物啊，是我花费半生时间才搜寻到的不世珍宝。”


    “让我想想，这命魂石似乎是天生就有吞噬炼化他人灵魂的力量，有噬灵化魂之毒，杀人于真正永恒。”


    “双生花，一花两命，其种子若普通石子之状，未曾生根发芽之时就只是普通的石头。”


    “但一旦让这双生花的种子遇到合适之人的血肉，它就会顺势去生根发芽，以那人的血肉之躯为食。”


    “它的毒，是夺体夺命之毒，伤人杀人于有形。花未曾盛开之时，人还有救。”


    “花若盛开了，人便没救了。”


    “咏命泉——”


    “传说这可是一种能救人的无上神泉，可活死人肉白骨，就算是让已死之人再度活转过来也不难。”


    “但这东西吓人就吓人在，它救人是全凭死者心境的。”


    “有传闻说，若是死者的心境不能与它契合，那它就是毒药。”


    “而且那还是死人将它饮下之后的后果，若是活人喝下它，那它就一定是毒药。”


    “我夺造化，酒夺三命。”


    “所以我将我这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命名为三命酒。”


    “不过，但凡是喝下它之后能活下来的人。都会得到大造化的。”


    “小子，若你真的能够在这场死劫之中活下来的话，那这场造化自当就是送你的了。”


    “若你活不下来，那你我之间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当然了，你我也不会再有机会说话。”


    ……


    慕容青竹直接就将古青阳放在木床之上，让他仍然还是像之前那样平稳地躺着。


    而在这个过程中，慕容青竹也是面带回忆之色，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借着眼前事追忆往昔。


    她名慕容青竹。


    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身份，应该是南域第三世家慕容世家长女，那家主之位本该属于她。


    然而，她的父母、亲弟，皆是因为家族内忧外患而死。所以，后来的她也就厌倦了家族那种生活。


    她不愿继承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被她留给了她的另外一位族弟，而她则是选择以她最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就这样修行。


    她依稀记得，这三命酒就是她在离开家族之前酿制出来的。而第一个饮酒的人也是她那位族弟。


    世间骨修的修行道有过万之数。


    那三命酒酿制成功时，她便已经真正修得酒道、命道、魂道。


    而在那位族弟饮酒之时，她更是因为那件事顺势明悟了心道。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已经试过一次族弟真心的她才知道，她居然是已经掌握了能测试人心的手段。


    正因如此。


    当她因古青阳的出现而感到困惑时，她才会毅然决然地给古青阳灌下这种稍有不慎便可要命的酒。


    反正，古青阳在她的眼中无外乎也就只可能会是两种人。


    这第一种便是家族那边派过来的人，而她那个家族若是派人过来，无外乎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家族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了，而她本来就是早就已经厌倦了家族。


    所以，若古青阳真是这第一种人她倒是不会杀古青阳。


    但让古青阳在鬼门关切实地走一遭，也是少不了的事情。


    而第二种可能，便是古青阳可能会是她那些仇家派来的人。


    在早些年她的确是为了家族招惹了不少仇家，这其中更是有一些仇家实力无比强横。


    在那些年，她的那些仇家可能是因为被她伤了元气，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找她报仇。


    但现在毕竟是不一样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想来，她的那些仇家们应该也是做好了准备。


    那些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找她然后镇杀她，她对于这样的事情，是断然不会感到意外的。


    而一但事实真是如此，那古青阳自然也是走不了了，是注定要陨命在她这小木庐之中的。


    只是，古青阳倒也着实是让她感到万分的诧异。


    就算她的那些仇家的确是对她无比了解，他们应该也不会知道她隐居之后的那些事情吧？


    可古青阳对她的了解，却似乎是不单单仅限于过往的她啊。所以，古青阳到底是谁呢？


    ……


    自从与古青阳相遇之后，从听到古青阳的那些话开始算起，一直到古青阳做出这些事情来。


    她的心，一直都在悬着。


    其实有时候她看古青阳还是极其顺眼的，总会觉得古青阳似乎是同她见过的其他人有莫大的不同。


    在古青阳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是破天荒地有了很多幻想。虽然她一直都有想过，要真杀了古青阳。


    但是，有些感觉它本来就像那些烙印一样，会以近乎永恒不灭的方式存在于一个人的心中。


    她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对古青阳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可以确定，她的确是想多给古青阳几个机会。


    “咳咳咳——”


    然而，就在一段时间之后，正在沉睡之中的古青阳居然也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只不过，无论古青阳咳得有多么厉害，他看上去也是始终都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趋势。


    “时间到了。”


    见到此情此景，慕容青竹则是默默地伸出手，开始凝结术式之印。


    而在片刻之后，那些法印就在古青阳的身上了。


    很快，伴随着一道璀璨到极致的白色光芒一闪而逝。慕容青竹也觉得她这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她所在的地方，再也不是那座不知陪伴了她多少岁月的小木庐，而是她最熟悉的江南道。


    南域，江南，江南道。


    那是南域最为繁华的地方，每一天都有无数骨修会在那个地方奔波或者驻足。


    于路过江南道的人而言，他们只是去到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而他们于那个地方而言就只是过客。


    于驻足停留的人而言，他们这是去到了一个风景绝佳之地，他们可以在哪里看到人间最美的雨。


    同样，也可以感悟大道。


    当然了，至于到底能悟到多少东西，就得看那些人自己的悟性到底能高深到怎样的程度了。


    慕容青竹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她依稀记得，她年少时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最喜欢这个地方的雨，还有落花。


    因为出身的缘故，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便要求她学会处理家族中的那些事情。


    她天资不凡，更是聪慧。


    那些事情她自然是一学就会，而且真到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能处理的很好。


    然而能处理好一件事情，却并不代表她就一定喜欢处理那些事情。所以在更多的时候，她就想要逃避。


    而江南道，就是最好的去处。


    她的父母带她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给她养心。所谓养心，就是造就她那强大的心境。


    骨修的确不该被外物外事所轻易影响，但如此美景给人带来的影响终归还是好的。


    而那个时候的她毕竟还小，多看一些美景对她的心境很有好处。


    她的父母明白道理，而他们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到了后来，当她长大一些的时候，她的父母便不会再主动带她来这里。


    甚至，明里暗里，他们还在隐隐地要求她忘了这地方。起初，他们自然是没有成功。


    但到现在，她惊讶地发现她的父母真的成功了。


    她的确是把这个地方忘了，让那段美好的记忆，就这样被尘封。


    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无声无息之中，她的眼角也不由得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


    她知道，回不去了。


    一切都已经变了，物是人非才是对她如今现状最好的解释。


    她早就已经不是慕容家那些人眼中的长公主，她只是慕容青竹。


    江南、江南道，都被她葬在她的记忆深处。


    现如今若论美景，她能想起来的地方也只剩下枫叶林。


    然而，那个神秘的青年，他与这江南道又有什么关系？


    当慕容青竹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这个问题时，她也在眼前的景象中看到了那个陌生且熟悉的身影。


    那是古青阳，只不过，那并不是这一世的古青阳。她所看到的前世时候的古青阳。


    那个时候的他同样也是身着一袭黑袍，只是相比于现在，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整体就是衣衫褴褛。


    那一袭黑袍，简直是破旧地让人发指。可纵然是这样，古青阳也是照常将它穿在身上。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古青阳也不是不想将它换掉。


    但他前世所穿的那件黑袍，本身就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法器，还是他刨了某个仇家的坟挖出来的。


    它可隐匿气息，也铭刻着古老的聚灵法阵、防御法阵，甚至还有一座空间法阵，堪称妙用多多。


    一开始的时候，他穿那黑袍只是为了让那仇家发怒。


    可到了后来，他穿着这黑袍走南闯北地走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将它一直穿在身上。


    而且它之所以会那么残破，那也是因为它在那些凶地之中，也曾数次为古青阳挡下恐怖的杀招。


    因此，它看上去才会很有故事。


    “枫林晚。”


    终于，在慕容青竹那带有疑惑之意的目光注视下，古青阳走进了一家风格极为古朴的酒馆。


    “也是没品。”


    同一时刻，慕容青竹自然也是看清了这家酒馆的陈设。而她对这酒管的评价也是简单直接。


    她本就是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对于品味这种东西，自然还是很有一套见解的。


    只是，她的这个想法还没存在多久。很快，利用心道秘法窥探古青阳内心的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她看到的那个人同样也是身着一袭青衣，甚至就连容颜、身段还有气质，也都和她一模一样。


    “这——”


    正立身在古青阳心境之中的慕容青竹已然是震惊无比，她只觉得她的认知甚至都出现问题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另外一个她吗？可这世上从不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可是常识！


    只是如此一来，那古青阳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古青阳又是谁？他们又为何会相见于一家没品的酒馆中？


    ……


    慕容青竹内心深处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之间就可以说清的。


    总而言之，此刻的她是真的很崩溃。这样的事，活了很久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然而紧接着，她就看到古青阳极其无赖地醉倒在酒馆中。


    而她所看到的另外一个她，居然不会嫌弃这个邋里邋遢的家伙。


    那另外一个她，居然会以极其熟练的手法照顾这个家伙，简直是对这个家伙无比了解。


    而时至这一刻，这一世的慕容青竹也终于明白，古青阳在清醒时跟她说的那些话显然都是鬼话。


    眼前这一幕才是真相。


    话可以违心，但记忆不行。无论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无论一个人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


    记忆就是记忆，记忆可以被那些玄之又玄的手段影响，却唯独不会被心境所影响。


    她对她的手段还是有自信的。


    如果这是她第一次让人饮下那三命酒，那么她一定会怀疑她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就只是他心中所想。


    但是现如今不一样了，在有那位族弟为她这秘法献身之后，她就掌控了与三命酒相关的所有手段。


    而这就注定了，只要她想要凭借三命酒窥探某个人的内心，窥探一段真相，她就一定可以成功。


    所以，她不会质疑她自己。


    可越是以此为前提，她就越会觉得她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梦幻泡影，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一向端庄的她，在古青阳的心境中，居然会犹如一个疯子一样提着刀满世界砍人。


    她居然会整天都和一群酒鬼打交道，更是对混迹在一群酒鬼之中的古青阳格外照顾。


    这特么就是梦吧？


    时间越是推移，她看到的也就越多。越是如此，她内心深处的怀疑之感，也就越为强烈。


    直到后来，当她甚至都开始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古青阳的那些醉话。


    那些话所讲述的事情，真的是时而清晰却也时而模糊。可那些话就是他对于生死的见解和感悟。


    乍一听时，她觉得这些话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到了后来，当她惊醒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沉浸了许久许久。


    而在听完一段话以后，她对于修行的感悟居然也会变得深刻起来。隐隐之中，竟有大彻大悟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呢？”


    在彻底清醒之后，感受着那种修为在切切实实增长的感觉，慕容青竹不由得愣在原地。


    而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她和古青阳打架，她和他不死不休，再到后来便是一切已经成为常态。


    “原来……是这样啊。”


    终于，当那些情景通通都尽数消散，她也明白了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往。


    当她说出那句蕴藏着万千感慨之意的话时，她的眼眶更是微红。只是下一刻她也瞬间清醒。


    古青阳现在尚且还很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