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六百七十章选择

    最近的大荒世界，的确是很不安稳。凡是身在高处的生灵，无论是人族骨修还是荒兽，都能有所察觉。


    荒兽那边就不用说了，作为这世上心思颇为纯粹的生灵，它们是一直都愿意把某种人奉为无上存在的。


    而早在三年以前，那个被它们奉为无上存在的人就发出了号召，要它们团结起来，以应对未来之势。


    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发生在人族那边，以人族的秉性，听到这种号召的人会不会相信这号召都是两说。


    可荒兽不同。


    因为万灵大冥骨拥有者在这天地中自成一脉，历经无尽岁月，历代拥有者都在坚持着只做一件事。


    无尽岁月之后，荒兽们可是早就已经把它们对这种人的信赖化成传承的一部分，刻印在血脉深处。


    如此一来，这种信赖感就会随着血脉的传承而被一同传承。


    所以，当拥有这种命骨的人再度发出号召的时候，它们又有什么理由可以选择不相信呢？


    而且它们是荒兽，它们行事的方式向来都是简单直接，想说什么就去说，想做什么就去做。


    相比于喜欢尔虞我诈的人族，荒兽们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往，喜欢最直接的做事方式。


    因此，早在三年前，但凡是接到了某道法旨的荒兽，通通都会选择遵守那道法旨，然后按照法旨做事。


    如此一来，这大荒世界的各个角落自然也是多出一道道奇观，为世人所不解。


    相比于过去的那些年代，如今的人族虽然是昌盛许多。


    但……人族对于荒兽的了解依然还是不够充分。


    荒兽们在人族的眼中，一直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奇怪生灵，他们觉得它们凶残、暴戾、嗜血。


    而荒兽们也觉得人族一直都是一个阴险可怕的生灵种族，它们认定人族就是依靠各种阴谋诡计立足的。


    正是因为它们双方，在相互之间都对对方保留着这样的刻板印象，所以它们很容易就会对对方有敌意。


    而对着无数荒兽发出法旨的某位存在，她自己虽然也是人族，但她更是人族之中最大的那个特例。


    因为，她拥有“万灵大冥骨”。


    无数的荒兽都会信赖她，然后追随她……这样的事情，任谁去看谁都会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


    可谁让历代“万灵大冥骨”的拥有者是一直都在坚持呢？这注定将是很多生灵都无法理解的玄奥之事。


    而现如今，这位于无声无息之中引发大荒动荡的女子，依旧还是深居大漠，每天都在拼命修行。


    “妹子，歇歇吧。”


    “这都一年了，你每天都以这样的状态修行。再这么下去，你老哥我真是要担心你了。”


    “你看看你，为了修行，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修行非一日之功，再说了，葬仙他现在应该还算安全。”


    ……


    身高九尺的壮汉屹立在无尽黄沙之中，任由风吹日晒，就这么守望着他身前那个兽皮衣姑娘。


    那兽皮衣姑娘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了，如今的她已经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


    按理来说，处在如此年纪的姑娘应该是亭亭玉立，就算不是那出水芙蓉，也得有几分风华正茂之姿。


    可这个兽皮衣姑娘，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憔悴，格外的憔悴。憔悴到让人觉得她很可怕。


    正因如此，那个壮汉才会面露焦急之色。


    他是迫切地希望他身边这个姑娘能理智一些，能够合理地安排与修行有关的事务。


    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可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但他看到她如此憔悴，他就只会感到心疼。


    因为他的名字是樊琅琊。


    而她的名字，是樊琳琅。


    琅琊、琳琅——


    他们是血脉至亲，是兄妹，是整个天下最该亲密的人。所以他会担忧她的健康，担忧她的身体状态。


    今天这次，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劝他这个妹妹放缓修行的速度了。但无论是他哪一次相劝，她都不会听。


    当然，他也一直都在坚持劝。


    今天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依旧还是端着一碗灵药粥守望着她。他的想法已经愈加地简单了。


    既然劝是劝不动了，那他就守着她吧。这样的话，万一要是真的出了突发状况，他也好解决状况。


    不过，他也是能够理解他这个妹妹的。


    古葬仙……也就是古青阳，樊琅琊不知道这个人对于其他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但他知道，这个人对于他兄妹二人而言，就是救赎的恩主，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还不清恩情的大恩人。


    更何况，经历过去那段时间的相处，他更是早就已经把古青阳当成了真正的兄弟。


    而他这个傻妹妹，更是执拗地把她那份复杂的情感，直接给转化成一种复杂的倾慕之情。


    因果恩情，男女之情——


    种种情感的交织之下，他这个妹妹到底有多想救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可问题是救人也不能这么救。


    这三年的时间里，在前两年的时候，他这个妹妹还没怎么太沉浸于修行，还是愿意去忙其他的事情的。


    可到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荒兽无数种族的事情得以平定，她就开始疯狂地修行。


    接下来这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这第三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是亲眼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一个本该风华绝代的姑娘，硬生生在大漠之中熬成半个疯女人。


    作为这件事的见证者，他这个当亲哥哥的，是既心痛又着急。


    然而，苦劝一番之后，他眼看着他这个妹妹还是不为所动，他也就不再相劝，只是默默地守候。


    他沉默了。


    他陷入到沉思之中去。


    现如今——


    古青阳被困的消息在如今的大荒世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有很多生灵都知道这个消息。


    在第五山河的运作之下，放眼整个大荒世界。


    远至东土，近至北境、中洲和南域，都有这个消息在流传。


    对此，天机神阁给出的解释是他们正在进行一个诛魔的壮举。


    无数世人里，有很多人都愿意相信天机神阁给出的解释。


    也有一些人，他们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关心的欲望。


    也许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是一件与他们没有关系的事。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去过分地关心。


    但这种人还是极少数人。


    相比这种人，对这件事，大多数人在听闻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古青阳究竟谁？


    为了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些人族道统势力，上至一品甚至是超级道统，下至七八九品，都在探查。


    而但凡是知道古青阳这个人存在的人，他们对此都很是震惊，尤其是真正见过古青阳的人。


    那样的人是最为震惊的。


    在这一世，古青阳修行的时间的确是还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只有十多年的光阴而已。


    可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古青阳的确是凭借他自身的不凡，惊艳了很多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人。


    这其中，平庸至极者不知凡几。


    而真正出色者，如染苍无极，如幕碑凉……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无不是唏嘘不已。


    当初与古青阳见面的时候，他们就曾被古青阳惊艳，深深地见识过古青阳的不凡，见识过古青阳的道。


    虽然说，他们在当初早就能隐隐地猜到古青阳的结局。


    但他们着实是没有想到，他们猜测的结局会发生的这么快。


    他们也知道古青阳的修行路是很极端的路，古青阳这个人，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的确是个不稳定因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在当初见面之时，为古青阳的未来做出那样的猜测和预想。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


    当初那个与他们同行的人，居然就已经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然后被天机神阁给指责成“魔”。


    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当然……他们这种知晓些许真相的人终究还是太少。


    大多数人还是不懂真相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是隐约地知道，天机神阁又做了一件造福世人的大好事。


    值得一提的是，人族之中虽然是会有很多人这样想。但这并不代表那些道统就不会对古青阳感兴趣。


    真正的事实是，人族这边，为古青阳运作的道统就如苍蝇一样，数不胜数，赶都赶不走。


    它们纷纷倾尽它们的力量，就是要打听古青阳的出身还有来历。它们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他的价值。


    这样的道统基本上都没对古青阳抱什么好心思，它们的本意，明眼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古青阳已经被天机神阁联合诸多道统共同镇压。


    就算是真想迫害古青阳，那也轮不到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来迫害。


    樊琅琊知道，这恐怕也是自己那个妹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他这个妹妹看似是比较柔弱，实际上却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


    对于艰难苦难，他这个妹妹可以选择忍受，却不会永远忍受。


    三年之前，他可以确定，古青阳在他这个妹妹心目中的位置，可能还不会超过他这个做亲哥哥的。


    可现如今已经是三年以后，三年的时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


    事到如今，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他这个妹妹最在乎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该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虽然他确实是很在意他这个妹妹对他的看法。


    但眼前局面万般事，哪些事是重要的，哪些事又是不重要的……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在苦劝之后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结果，他没有继续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他这个妹妹愿意执拗，那就让她执拗下去吧。


    那种想要为一个人奋不顾身，再付出一切的感觉，他特别的清楚。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样啊。


    ……


    樊琅琊不愧是樊琳琅的哥哥，如今的他看似也是这局中之人。


    可实际上，他把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楚着呢。


    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他猜的特别对。那就是他这个妹妹迟迟没有与那些大道统开战的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那无数荒兽之中，还是有很多荒兽不能理解其中答案的。


    在那些荒兽看来，现如今的局势就是万事俱备。只要樊琳琅一声令下便可以立刻开始大战。


    但樊琳琅一直都在等。


    久而久之，这些荒兽也只能顺着她来，所以这一等就是三年。未来可能还要继续等，等更久的时间。


    单就时间而言，这些荒兽自己倒是真的无所谓。毕竟它们的寿命都很漫长，三五年的时间不算什么。


    只是，它们也知道，人族似乎是一直都很在乎一种名为“战机”的东西。所以它们也会疑惑。


    战机，难道不重要吗？


    只可惜它们终究不是樊琅琊，它们不了解樊琳琅，它们也猜不透樊琳琅的心思。


    而于此刻，樊琳琅是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她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消化着前世的记忆。


    古青阳的事情是真的给了她一种危机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她必须要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变强。


    否则的话，等到未来，类似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的时候，她不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她不想那样！


    而对于眼前之局，她也和她的哥哥一样，看得还算通透。


    她知道……天机神阁的一众老头是不会主动动手的。


    而且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也一定会因为局势的复杂而沉寂，一定会选择维系现在的局面。


    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这件事不单单是她知道，所有关注古青阳的人，都知道。


    再说天机神阁的那些老头子们。


    纵然是在这一世，她也是见过那些老头子的人了。更何况她还有前世记忆，对这些人有很深的印象。


    所以她深知这些老头子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其实，这些老头子的思想和前世的她特别像。


    不同的是，这些老头子比前世的她还要固执，还要可怕。


    不过这些老头子做事确实是比较有原则，就算是受到了天道意志在干预，他们也会按照原则办事。


    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那所谓的选择来逐步进行……姑且，这也算是这些老顽固的一大优点了。


    她觉得，这些老头子还是不会贸然去行事的。所以如今的古青阳只是被困，只是被封印。


    就局势的发展变化而言，古青阳还有被救的可能。最重要的是，古青阳现在还算安全。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考虑兽族崛起的事情，事实上，这件事她是一直都在考虑的。


    她深知这些荒兽是因为什么才会追随她，所以她也从未打算要辜负这些荒兽。


    只是，如果一定要谈论这件事的话，那古青阳就是那个一定要被提起的因素。


    他是一个能在真正程度上影响世界的人，就算是纯粹地只为兽族的利益做考虑，也不能忽视他。


    无论前世今生，她始终都处于那个位置上，她就是众生之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都是极其聪慧的人。


    有了前世的经历，有了今生的经历，种种经历叠加在一起，她又怎么可能看不透事情的本质呢？


    她知道……连同她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天道的棋子，她也知道，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好像也是错的。


    可归根结底，她也只是因为用她的真心回报古青阳的真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在完全看透了一切事情的本质之后，她不觉得她的选择就一定会是错的。她不觉得古青阳就是错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疯狂修行。


    这样的日子固然是让她憔悴，让她疲劳。可相比于她内心的煎熬，修行的苦真的不算什么。


    “哥，粥没凉吧？”


    终于，樊琳琅主动开口。她微笑着看向身边的九尺壮汉，看向那个始终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而那个汉子见她如此，更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作为回应，又在第一时间把手里的粥奉上。


    “没……当然没凉。小琳琅你慢些吃吧，不够哥再给你盛去。”


    “听哥话啊，咱先好好吃饭，吃好了再去打那些浑蛋。”


    听到樊琅琊的安慰，樊琳琅依旧还是微笑着。但……她很快就红了眼睛，吃着吃着就哭了。


    这些话她小时候是经常听的，这是她这个哥哥独有的话术，听上去很幼稚，也很无聊。


    可她这辈子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话了。就算是在这一世，类似的话她也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了。


    现在去听，心中滋味自是复杂。


    而与此同时，樊琅琊看到自己的妹妹这样，他的那颗心自然也是一阵颤动。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话，却又猛然发现妹妹已经成了大姑娘，再说那些话没什么用了。


    于是他欲言又止。


    但很快，他耳畔就有声音响起。


    那是她的声音，是妹妹的声音。


    “哥，你用来哄女孩子的话说得好差劲啊。以后怎么找嫂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