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六百四十章众生本相平

    除却人族之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部分生灵，它们也拥有完整的情感认知。


    然而，这些生灵要么就是强大到极致，强大到就算是会受到感情的影响也一样还能生存。


    要么，这些生灵就是自身虽无比孱弱，却始终都对世界保持着清醒的认知，懂得趋吉避凶的生存之道。


    除此之外……那些拥有感情却没有实力的生灵，还有那些拥有感情也拥有实力却不能自控的生灵。


    它们才是最悲哀的。


    因为种种因素，它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掌控它们自己的命运，更无法驱使它们的命运偏向好的结局。


    在由至情道彻底转向无情道的那个瞬间，古青阳对于“情”之一字所代表的大道有了新的明悟。


    他清楚地认知到……他，就是一个拥有感情也拥有实力，却没有办法自控的生灵。


    感情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份毒药。


    它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它的毒性有多么恐怖。但你却从未打算要拒绝它带给你的感觉。


    前世，他是完全没得选。


    早在他开始成长之前，世上唯一值得他用情的人就已经陨落。他自然是只能去走无情大道了。


    而这一世，前世的人虽是依旧倒在他前行的路上。但他的身边还多出很多前世不曾出现的人。


    就比如——苏玥。


    这是一个完美至极的女子，是除了他的妹妹古青萤之外，唯一一个能够抵达他灵魂深处的人。


    哪怕是在虚无缥缈的梦中，他们两人只是初见也可以相谈甚欢，也可以找到那种互为知音的感觉。


    如果他只是前世的他，那他绝对是配不上苏玥的。


    可有了前世一世经历的他，简直就是苏玥的命中注定之人。


    在妙音仙宗修行的那段日子，那是他这一世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在那里，他的伤痛被抚平了大半。


    可正如他无比了解苏玥一样，苏玥也像他了解她那样，了解着他。所以她没有拦着他不让他走。


    当他说要离开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出门相送。


    她的一句温柔乡，道尽了她心里的万般柔情。


    她的一句英雄冢，道尽了她对他的极尽了解。


    正是因为这种连灵魂都完全契合的感觉，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挽留，选择了放手。


    一切就正如他们两人在相处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一样。他们，会等。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在未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所以古青阳才要毅然决然地离开她。


    在古青阳看来，唯有如此，才可以还妙音仙宗一个清净。至少在他无敌天下之前，他都不会再见她。


    苏玥知道他的心思。


    但……感情这个东西要是得不到满足的话，那它可就真成了穿肠朽骨的毒药了。


    相思的滋味如何？他们两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可偏偏就是这份真挚到极致的情感。


    就是它，在拖慢他变强的速度。


    在世人眼里，凡道，是一种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修行的道。他们甚至都不觉得凡道也是大道的一部分。


    可若想成帝，那就要修行所有的大道，将所有的大道修至圆满，然后才能找到自己的“帝”道。


    前世，他就是这么修行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开创出太苍枯荣经这样恐怖的神通。而且现在的他，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在被无数白蛇包围的瞬间，古青阳深刻地意识到，从他与苏玥结缘的那一刻起，他就入了天道的局。


    也许，在天道本来的安排中，苏玥就是一个被它用来杀他的棋子。只可惜，情之一字太过玄妙。


    他对苏玥付诸以真心。


    苏玥对他，亦是如此。


    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这样的杀局演化结果便不可能成真。所以天道只能去尽力推演其他的结果。


    其他的结果还能是什么？


    既然苏玥已经不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那天道无非就是想要让她彻底走向灭亡。


    从与天对弈的角度来看，这是她作为一颗棋子的命。也是她选择这份真情需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她肯承受。


    古青阳可不肯，他绝不会让萤儿的悲剧再重演一次，绝不！从他承认了这份情感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决定了，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护她周全，所以哪怕明知道她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伤心。


    他，也还是选了。


    既然一切都是因情而起，那现在他就暂时断了这情路。如此一来，他的心境就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心境不受感情的影响，这件事于他而言，就等同于是梦回前世，是让他的本心无限地趋近于前世。


    天道的枷锁杀局，其中规则，就是他破坏那些枷锁时必须遵从本心作出的抉择。


    所以，以往的他看似是无法违背本心，实际上就是无法违背感情。天道啊，就是要用他的情来毁灭他。


    既是如此。


    他现在心中无情，只剩对无穷大道的渴望，天道又能如何呢？


    大道法则不可违逆，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这样的事情，这世上的其他生灵多数都不知道。


    可只要他知道，天道知道，这便已经足够了。


    而且无情道骨修在修行的时候也是只需要顾全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在意不相干的人。


    如此一来，古青阳就是想慢点变强恐怕都会很难的。


    “汩汩——”


    随着那股恐怖的灵力自古青阳的身上猛然爆发，一道道血色光纹亦是颓然闪烁而起。


    只是片刻，这巨大的蛇湖内部居然就多出了一片空间。在水流声响彻整片蛇湖之际，古青阳毅然出手。


    太苍枯荣经。


    古神不灭经。


    吞神古魔经。


    他的帝者至高神通，还有神魔两道的神通，通通都在演化，让无数本源符文衍生而出。


    问青天.众生血浮屠。


    问青天.大万道樊笼。


    在那股恐怖力量的加持之下，古青阳让自己的血液化作道兵，又接连展露形态，镇压在场的所有生灵。


    “嘶嘶嘶嘶嘶——”


    刹那之间，一阵阵蛇鸣声响彻整片湖泊。但这些声音都缺少了本该具有的凶戾之意。


    仔细去听，不难发现，大多数的白蛇好像都在表达畏惧之意，又或者干脆就是在痛苦地哀嚎着。


    “其实生灵与生灵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纯粹的，因为生灵存在，就是会有杀戮与掠夺随之一起存在。”


    “如果是由你们杀死我，我并不会怨恨或者是愤恨你们，因为你们只是猎食者。”


    “现在，局势互换。”


    “该是由我来将你们彻底杀死的时候了，这种感觉真不错。当然，你们可以怨恨或者愤恨于我。”


    “但是……我并不会在意你们的态度。从前是这样，以后也这样，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


    古青阳一边说着，一边又挥手引导他身边的血色神链。只是片刻，便有无数条白蛇走向死亡。


    而于此刻，那些白蛇也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古青阳的攻势。它们确实是很努力，真的非常努力。


    只可惜——


    它们对抗现在的古青阳，就等同于是对抗这个世界。


    更为确切地说，应该是对抗这个世界的本源，大道法则。


    在促使问青天演化成众生血浮屠的那一刻，古青阳身上演化的大道就只有血道和杀道。


    之所以只有这两种大道浮现，显化出它们的演化之像，就是因为古青阳明悟到“杀戮”就是这么简单。


    生灵相争。


    强者生，弱者死。


    ……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若弱胜强，则弱成强。


    自此循环，往复不息。


    ……


    在明悟到这一步之后，古青阳的眼里，就不只是有各种各样的生灵存在了。


    他的眼里还有这个世界，还有构筑起这整个世界的大道法则。就是因为大道，世界才会存在、运转。


    大道法则，缺一不可。


    就算只是缺少了一种大道，这个世界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道理，他懂，天道也懂。


    故而，他于此刻如此出手，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的对手，不要把他逼急了。


    否则的话——


    他不能保证，他不会为此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也相信，在天道没有找到正确的抹杀方法前。


    面对这样一个足够冷漠，同时也足够疯狂的他。天道……无论是至高天还是自在天，都是会妥协的。


    除非，是天道自己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


    但这可能吗？古青阳努力了两辈子也不过就是勉强与其平起平坐。它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抹杀古青阳。


    只要顺应大道法则演化之理，古青阳也不是不能被杀死的。这个道理他们两方同样也是都懂的。


    而他们争的，就是这个结局。


    天道想要这个结局成真，哪怕是化身一分为二，各自承载它的两种意志夙愿，它的想法也没有变化过。


    古青阳当然不想要这种结局，他只是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只是想要实现他心里的理想世界。


    为此……无论是他们双方其中的哪一方，都是可以不计任何代价、不择手段为各自目标而努力的。


    他们之中，无论是谁。


    归根结底都谈不上正义，也谈不上邪恶。他们只是站在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之上。


    在他们的那个高度上，无论是正义的手段还是邪恶的手段，通通都只是手段。


    正义的手段用得好，可以收服人心。邪恶的手段用得好，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真正的强者，是不拘小节的。


    当古青阳真正成就无情道，将所有的情感都封印起来的时候，他就真的成了那无情的执棋者。


    他眼前的这些白蛇，无论境界修为大小强弱，在他眼中，通通都只是天道的棋子。


    他与它们或许真是偶然相逢。


    或许它们真的就只是想要顺应本能，想要进行捕猎。但天道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


    在无声无息无形之中，天道可以让芸芸众生成为它的棋子，在它的安排之下为它做事。


    有些事情，看似正常，甚至在发生的时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


    可实际上，若是真的窥其本质本意，就会发现那些事的恐怖。


    然而，这样的看法、这样的发现和思维方式，可不是寻常的生灵能够拥有的。


    古青阳清楚地知道一切，而于这一刻，他只是在极尽他所能，尽最大限度地进行他的杀戮。


    吞神古魔经还在不断运转，被他推演，帮他吞噬这些白蛇的生命力和灵力，还有灵魂。


    在他还修行凡道的时候，杀敌之时除非是绝不能放过的敌人，否则他都会放任那些人的灵魂轮回。


    而现如今，凡道被封印。


    他的感情也被彻底封印。


    他就不会再有放过那些生灵的想法，对于精通魂道的他而言，灵魂同样也可以成为他成长的养分。


    故而……只是片刻，便有数之不尽的灵魂被他彻底吞噬，然后被他炼化为纯粹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远方。


    第五山河矗立在蛇湖之外，他凝视着蛇湖，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他的眸中，更是满是震撼之意。


    尽管他早就隐隐想到，古青阳是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但他没有想到古青阳的反击，会这么强！


    血色杀阵之下，他也注意到了那条堪称庞然大物的大白蛇。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条大白蛇的修为绝不会低于十三阶。


    这白蛇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血脉强劲的变种荒兽，可它的修为毕竟还是摆在他的眼前。


    如果是让他来应对这家伙，他就是把剑砍碎了也没用吧？可是，古青阳居然能将这家伙镇压！


    更别说，那条大白蛇的身边还有无数体格比它小的小白蛇，那些家伙的数量也很恐怖，不可被忽视。


    可它们都被古青阳镇压了。


    如此一幕，又怎么不会让人感到震撼呢？第五山河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光景，那是只顾着发懵了。


    此刻的他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的道誓似乎是很容易完成。毕竟古青阳都强到这种程度了……


    这样的人，需要他保护吗？


    “不，不对！”


    可很快，第五山河就面色一苦露出一抹苦笑。他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他也想起了古青阳的疯狂。


    古青阳现在就敢同如此恐怖的蛇群对抗，敢如此越阶而战。那古青阳以后的对手会是怎样的人？


    想到这里，第五山河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再联想一下他们在魔之乱渊的经历，第五山河丝毫不会怀疑，未来的对手会不会是那些十六境的家伙。


    “原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可笑，我居然还一度以为我自己就是个傻子。”


    “现在一看再一想，我才发现疯子的同伴只可能是疯子。”


    ……


    古青阳还在杀戮。


    第五山河还在看。


    只是在看的过程中，第五山河也发觉到，他自己的心境在这个观摩的过程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当古青阳将那些小蛇都给杀得差不多的时候，第五山河也将他的目光停在那条大白蛇的身上。


    只剩它了！


    这片巨大的蛇湖之中，就只有这条蛇是唯一存活的敌对生灵。它若是也陨落，那可就真是有意思了。


    但……它最终还是要死的吧？如果是别人要杀死它，第五山河最多就会觉得是别人疯了。


    可若是古青阳要杀死它，那第五山河最多就会觉得，这可能会是一场过程颇为曲折的惨烈大战。


    “嘶——”


    “吼——”


    看到眼前的“猎物”居然将自己的族群给屠戮殆尽，这头大蛇的蛇瞳之中已经满是怒火。


    它发出了嘶吼之声，它的声音中似乎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可作为离它最近的人。


    古青阳还是从它的目光中看到了恐惧，实实在在的恐惧。尽管它掩饰的很好，但它瞒不过古青阳。


    问青天.太衍魔刀。


    问青天.大枯荣剑。


    无数神链和无数阵纹交错纵横在一起，让人惊心动魄的血色的光华将这方天地照亮。


    古青阳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开始向着那头大蛇冲杀而去，他的步伐很稳，也很迅捷。


    与此同时，那头大蛇亦是向古青阳发动了反击。它的攻势也是非常原始的，并不绚烂，很是直接。


    它就是要噬咬古青阳！


    它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证明，在生灵相争这个神圣的层面上，终究还是它更胜一筹。


    然而，那柄魔刀却是轻而易举地划破它的鳞甲，让它的躯体内部生满了代表毁灭的魔纹。


    “嗤！”


    下一刻，又一道血肉被割裂的声音传来，那柄大枯荣剑也刺入了它的躯体，为它带来生命的终结。


    “轰！”


    一道轰鸣声传来，那头大蛇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神渐渐涣散。同一时刻，第五山河再露震惊神色。


    因为他看到……古青阳在吃这头大蛇。没错，就是吃——像荒兽进食一样，他疯狂地吞吃着它的躯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