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缘起风云 第三十六章 无座

    当林婉儿带着项云来到王府今日宴请宾客的‘杏坛园’时，整个宽阔的园区内已经是摆放了密密麻麻的桌椅，一眼望去，这一次宴请的宾客少说也有数千人之众！


    果不其然，东南西北四个园门，都是人潮涌动，成群结队的宾客鱼贯而入，好在王府安排了专门的下人主持秩序，这才不至于太过拥堵，宾客们有序的进入了杏坛园。


    项云他们来到杏坛园东门，随着人群进入了园中，旋即径直朝着杏坛园中央的春来阁走去。


    春来阁是杏坛园中心的一栋二层阁楼，通体四方，修葺精致奢华，二楼有专门的观景台和演出的舞榭歌台，阁楼内侧摆设一张直径足有丈许，雕有四爪金龙的八仙大桌，这次寿宴主人并肩王宴请前来银城的贵宾的地方。


    春来阁一楼则是给前来贺寿的皇家子弟，及一些权势颇高的官员贵族列座之处，至于其他前来贺寿的宾客，只能够在杏坛园外露天铺设的座席上就座。


    毕竟是皇家级别的寿宴，对于这种等级划分还是十分严格的，每一个人都有与其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座位，越是身份尊崇高贵，越是靠近园区中央的春来阁！


    项云身为世子，自然有资格入席春来阁，所以林婉儿便领着他一路穿廊而过，来到了春来阁门口，此刻门口处站立着一名八字胡的半百老者，正是先前在大门外迎接宾客的王府管家。


    “管家大人，世子的座位在哪里？”林婉儿很是客气的问道。


    此刻春来阁的一楼内已经坐了一些人，这些人不是王府的家眷亲戚，就是一些达官显贵，人不多只有十余人，当看到项云走到门口时，里面顿时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有人在议论着什么，想来他们已经认出了项云的身份。


    前些年项云与他的两位哥哥都是在春来阁二楼与并肩王一起陪同前来的贵宾，只是后来项云又被安排在了一楼入座，虽然仍在春来阁内，却显然是被降了一级。


    面对林婉儿对世子席位的询问，林管家那张带着皱纹的干瘦脸庞却是显得有些无奈和尴尬，他抖了抖八字胡，嗫嚅着说道。


    “那个……婉儿姑娘，不好意思呀，这一次王爷寿宴，来的宾客实在太多了，这个……小世子的位置……诶……”


    犹豫了半晌，林管家还是无奈道：“好像春来阁内没有安排小世子的座位。”


    “什么！春来阁里没有小世子的座位！”林婉儿闻言一双美眸瞪大，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林管家你是不是搞错了，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世子的座位呢！”林婉儿说什么也不相信，要知道项云可是并肩王的亲儿子呀，并肩王的寿辰，项云竟然连座位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虽然项云因为不受宠的缘故，曾经列座春来阁二楼与大世子二世子同时陪同王爷，到后来被安排到了春来阁一楼，可是这也就算了。


    无论怎么说一楼总该有项云的座位吧，如今林管家竟然说一楼也没有项云的座位，这就让林婉儿惊诧了。


    林管家有些无奈的看着林婉儿，摇着头道：“ 婉儿姑娘，这个……应该是没有弄错，王府的座位次序表中，春来阁内的确是没有小世子的座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世子就算不是列座春来阁二楼，一楼也肯定有座位，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林婉儿此刻一改往日温柔娴静的模样，冷着一张脸，语气刚硬的说道，此刻事关项云的尊严，林婉儿就像是一只小老虎一般捍卫自己主人权益，丝毫不肯退让。


    而此时春来阁一楼那些已经入座的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众人时不时地瞥向项云这边，并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的嘴角明显挂着讥讽的神色。


    项云的纨绔名头那可是响彻整个风云国的，后者干出的如飘香楼与金家公子烧钱煮鼎、国教学院院长面前看春宫画册、大庭广众调戏礼部尚书的女儿……种种行径，无一不是惊世骇俗，广为流传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引人嗤笑与谩骂。


    面对林婉儿的毫不退让，林管家有些无奈，他只能是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我这就让下人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林管家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林管家，还是不用劳烦你白跑一趟了，既然没有我的座位那我就到外面去坐吧。”林管家刚刚转身迈出了一步，一直没有言语的项云却是开口了。


    林管家闻言，不禁是转过头来，一脸诧异的看向项云，在他的印象当中，以后者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不气的破口大骂，打闹春来阁都是怪事，怎么今日竟会如此神色淡然，而且还主动提出到外面列座。


    胡管家不理解，林婉儿更不能理解项云的做法，后者焦急的说道：“世子，以你的身份怎么可以坐到外面去，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春来阁内定然有你的座席，你就让林管家去查查看吧。”


    项云闻言却是苦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林婉儿的小脑袋说道：“傻丫头，春来阁的座位可都是招待一些贵宾的，王府肯定会认真核对，春来阁的座位次序表，至少咱们这位林管家也要看上个十几遍才会放心，甚至连那个家伙也会看上一眼，以防出错，这样都没有我，那肯定就不是意外了。”


    项云这话一说出口，不仅仅是林婉儿，就连一直面露无辜之色的林管家都是露出惊诧之色，当然更多的还是尴尬神情！


    后者显然没有想到，项云竟会如此精明，瞬息间就洞察了一切，项云说的没错，此次后者之所以没有在春来阁列座，那就是王爷亲口安排，让他抹去的，否则以春来阁列座宾客的重要性，他林彬都能够背下来了，岂会将堂堂王府三世子的名字给漏掉。


    他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想说出是王爷亲口去掉小世子的名字，没想到后者一眼就看破了一切，倒是自己自导自演，做了一次跳梁小丑，着实有些尴尬。


    “小世子……我……”林管家还想说些什么，项云却是摆摆手冲他说道：“行了林管家，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不就是一个座位吗，有什么好争的，反正每桌的饭菜都一样的，我换一桌便是。”


    “婉儿，咱们到外面去坐，正好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项云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走。


    林婉儿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是用美眸狠狠的瞪了一眼，脸色难堪的林管家，旋即也是转身跟着项云走下了春来阁的阶梯，在一楼大厅众人讥笑的神情中，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看着那洒脱转身的背影，原本脸色尴尬，低着脑袋的林管家，眼眸此刻变得晶亮无比，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项云的背影，就像是要将项云看穿一般。


    “这小家伙似乎变了许多呀，不过王爷的做法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毕竟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呀！哎……”胡管家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是脸上浮出笑容，面对着春来阁内的一众宾客。


    约莫酉时中刻，太阳刚刚落山，王府杏坛园内点亮了星罗棋布的灯盏，火光映照之下，整个杏坛园银装素裹，亮如白昼，美不胜收。


    此刻整个杏坛园宾客满座，足有数千人之众，桌椅从杏坛园直接摆放到了园外，仍旧是座无虚席，热闹喧哗之声，传出王府，穿过大街小巷，让府外的百姓们都能够听到王府内的喧哗。


    却说从春来阁阶梯一路走下来的主仆二人，林婉儿本来是想要让项云坐在最靠近春来阁的位置，能够坐到这里的，那可都是一些朝中有权势的官员，项云坐在这里虽然有些自降身份，可是也不算太丢脸面。


    然而，项云却是没有听从林婉儿的安排，后者一路跟穿过杏坛园中园，再到后园，最后一直来到了杏坛园西门门外。


    项云见到园外角落里竟然还摆放了一张，因为无法安置而搬到园外的宴桌子，后者大摇大摆的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旋即冲着林婉儿咧嘴一笑说道：“好了，婉儿，咱们就坐在这里吧。”


    “什么……？”林婉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项云，他本以为后者是要掷气愤然离场的，却没想到世子竟然找了一处在园外如此偏僻的座位坐下，这种位置几乎是给那些进入王府的最底层官员就座的。


    “世子，以你的身份，你怎么能够坐这里呢。”


    项云闻言却是晒然一笑说道：“这有什么，既然人家连座位都没有给咱们准备，咱们还舔着脸往中间凑个什么劲儿，索性就在这最外面坐着，还乐得清闲不是。”


    “可是世子，您的身份……”


    “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的身份是秦风城副城主，可不是什么狗屁世子，咱们小门小户，人家并肩王府能让我们坐在这里就不错了，你说是不，丫头？”项云当初被安排在秦风城时就挂了一个秦风城副城主的虚名，此刻他倒是对号入座起来。


    说着项云还冲着林婉儿用力的招招手道：“来来来，站在那里干嘛，跟我一起坐着。”


    “这可不行，婉儿只是一个婢女，怎么能够和公子坐在一起。”


    “哎……你这丫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丫头看待了，我不是说了，你是我未来的的小老婆吗？”


    “世子……！”林婉儿嗔视了项云一眼，脸上红霞浮现。


    “快来陪着我一起坐下，不然本世子一个人坐在这里多尴尬呀。”项云劝说道。


    然而，无论项云怎么说，林婉儿就是不肯坐下，这里可不比项云前世的年代，还是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下人是绝对不可以和主人同桌用餐的，这种公共场合的酒宴当中，更是不可能出现。


    然而，项云哪里会依照这些迂腐的规矩，后者故作恼怒的看着林婉儿说道：“你这丫头，本世子这一次来可是送了重礼的，现在我们不多吃一点王府的东西，岂不是亏大了，我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你就不来帮帮我？”


    林婉儿闻言，顿时想起了马车上那十几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木箱子，比起别人送的贺礼，人家一个箱子的大小，恐怕就能够抵得上这所有的箱子了，里面就算放着黄金也不会超过一千两，这对于其他人送到王府的寿礼来说，简直就是寒酸的不能在寒酸了，偏偏世子还能够说出‘重礼’二字，林婉儿自己都觉得小脸都有些发烫。


    耐不住项云的软磨硬泡，也担心项云会不高兴，林婉儿最终只得是硬着头皮坐到了项云的身边。


    看了看还空空如也的桌面，项云转过头，看着一旁两个早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的下人说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没看到桌上还是空的吗，还不快点把这一桌的酒菜也给上齐了。”


    “呃……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去上菜，世子爷您稍等！”两个下人这才如梦初醒。


    先前两个守在园门外的下人见到世子竟然坐到园外来了，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了，此刻终于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人，这位真是小世子本尊。


    两个下人忙不迭的就要去安排人给这一桌上菜，刚迈开步子却是被项云叫住了。


    “世子有何吩咐。”两人恭恭敬敬的询问。


    “那个，本世子今天胃口好，酒菜一律上双份啊，什么鸡鸭之类的就不用上了，多上些鲍鱼海参、燕窝鱼翅之类的，我这个人胃口比较清淡。”


    旁边的林婉儿已经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了，要不是这里没有其他人，这丫鬟真想遮住自己的脸颊，装出不认识项云的样子，自己这位主子也太厚颜……那啥了吧，平时在秦风城世子府，他吃的可是最好的酒菜，怎么到了这里就跟没吃过好东西似得。


    林婉儿正有些尴尬的低着脑袋，项云却是转头在林婉儿耳边说道：“婉儿，待会儿可得铆劲儿吃，帮本世子多赚些回来，千万别亏本了。”


    “世子……”林婉儿都不知如何回话了，只得是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婉儿一定努力多吃点。”


    “哎哟……”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惨叫，一个男人踉跄着从先前项云他们走出来的杏坛园西门，一跟头栽倒在地，还在地上翻了跟头。


    圆内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汉子一脸鄙夷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子，不屑的说道：“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小都邮，跑腿的小厮，竟然敢占本功曹的位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