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

  徐州下邳城张灯结彩,年节气氛正浓。

  忽见北方烟尘大作,两支大军如黑龙般席卷而来。

  城头守军尚未反应过来,青徐军臧霸与河南军高顺已各率五千精兵控制四门。

  “奉相府令!全城戒严!”

  传令兵纵马驰过街道,百姓纷纷避让。

  许耽、章诳闻讯急至城门。

  只见姜维玄甲白袍,正指挥士卒张贴告示。

  “姜将军这是何意?”

  许耽强作镇定,然心中已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年关时节率大军入徐,莫非是要与徐州百姓过年不成?”

  姜维冷眼扫过二人,自怀中取出相府令牌。

  “某奉李相令,查办徐州官员私通鲜卑、走私军供一案。”

  “二位大人,请吧。”

  章诳面色骤变,急道:

  “将军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姜维挥手,士卒抬上十口木箱。

  “此乃辽东查获的账册、货单,经手人画押俱在。”

  “需要本将军当众念一念么?”

  许耽身躯一震,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章诳瞪大眼睛,长叹一声:

  “早知当时贪得无厌,必有今日。”

  “带走!”

  姜维厉声道:

  “另传相府令:徐州刺史暂行羁押,所有公文皆送本将军处过目!”

  相府方面,在查清楚辽东走私案的具体细节之后。

  立马下令让姜维负责逮捕徐州相关涉事人员。

  为了配合姜维工作,相府还专门下令让青州军、河南军出面配合。

  在过年之前,进入徐州。

  而姜维在收到洛阳的最高指示之后,也是雷厉风行。

  立马逮捕了相关涉事人员。

  并第一时间免了徐州刺史的职务,刺史印绶等行政物件全部停用。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防止徐州人串通一气。

  其办事效率之高,行动速度之快。

  打了徐州所有高层一个措手不及。

  当夜,

  姜维坐镇刺史府,灯火通明。

  忽有士卒来报:

  “禀将军,徐州平准令陈应闻风潜逃!”

  姜维合上书,轻笑道:

  “……不必追了。”

  “他必是往洛阳寻其兄长相护去了。”

  副将担忧说道:

  “若陈首相出面力保,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处置的了的了。”

  “……那不是你我该虑的。”

  “我等只是奉相府命令办事,至于首相那边,还是听相府怎么安排吧。”

  姜维提笔疾书。

  “即刻将一干人犯押送洛阳。”

  “记住,分批押送,每批相隔半日。”

  腊月三十,洛阳城白雪皑皑。

  陈府张灯结彩,婢仆穿梭往来,正预备除旧迎新的年夜饭。

  陈登端坐书房,执笔撰写春联。

  忽闻门外脚步杂乱,族弟陈应披着满身雪花踉跄而入,扑通跪倒在地。

  “兄长救我!!”

  陈应声音发颤,面无人色。

  陈登搁笔蹙眉问:

  “元方何故如此惊慌?”

  “今日乃除夕佳节,有话慢慢道来。”

  陈应涕泪交加,将走私鲜卑之事和盘托出。

  言毕,

  书房内炭火噼啪,静得骇人。

  “糊涂!”

  陈登猛地拍案,背着手,怒不可遏:

  “这些年你在徐州捞的油水还少么?”

  “平准令一职,够你吃的了吧?”

  “汝如何贪心不足,竟然还敢勾结鲜卑人!”

  陈应叩首如捣蒜:

  “鲜卑人出价三倍……小弟一时鬼迷心窍……”

  “谁知……谁知道相府竟会插手此事啊!”

  徐州平准令一职,它虽然地位不高,但权力极大。

  陈应靠它捞油水,又仗着洛阳有首相族兄当靠山。

  才敢毫无顾忌地跟鲜卑人走私军供。

  只是没想到这次走私,居然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极大出乎了陈应,甚至徐州高层的预料。

  “相府?”

  陈登白眉紧锁,“我那兄弟亲自出面过问?”

  听到“李相”二字,陈应更是面如死灰,抱住陈登大腿哭道:

  “凡落李翊之手者,向来不能全身而退!”

  “兄长这次一定要救救小弟啊!”

  陈登扶起族弟,长叹一声:

  “你当李子玉真为走私案出手?”

  “他辞相改任军职后,一直欲行军改。”

  “此番不过是借题发挥,要收地方兵权罢了。”

  陈登不愧是从政多年的老油条。

  仅凭一点现有信息,便判断出了此事的根本目的。

  道理也很简单,

  走私案看似是一件情形恶劣的事件。

  但实话实说,其对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根本构不成什么负面影响。

  至少是绝对不至于让李翊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下场处理的。

  既然李翊下场了,就说明他有别的目的。

  陈应愕然:

  “那……那小弟……小弟该怎么办?”

  “即刻前往交州避祸。”

  陈登不容置疑道。

  “吾会安排人打点好一切。”

  “岭南虽有瘴气,总好过诏狱拷掠。”

  “这段时间你就先在那里待着,等风头过去了。”

  “吾……再接你回来。”

  陈应大惊,抱着陈登大腿哭道:

  “兄长,交州乃流放之地啊!”

  “我陈家世代公卿,岂能去那种地方!”

  “糊涂!”

  陈登厉声打断,“若非看在你我同宗,老夫岂会冒险?”

  “若要性命,即刻动身!”

  见陈应仍犹豫,陈登取出一迭地契:

  “你在徐州的产业,老夫会派人处置。”

  “这些银钱分作十批,经不同商号汇往交州。”

  “待风头过去,再作计较。”

  言外之意,陈登会帮陈应转移财产。

  忽闻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老管家慌张入报:

  “家主,相府卫队往这边来了!”

  陈登当即取过早已备好的行囊塞给陈应。

  “后门备有快马,直出南门,自有人接应。”

  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此乃交州士燮信物,见之如见太守。”

  陈应发现兄长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才知道他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淮南王的人。

  这人脉、这资源确实比自己牛太多。

  陈应还要再说,被陈登推至门外:

  “记住!我不主动联系你。”

  “你不得擅自与洛阳通音信!”

  雪夜中,陈应策马南奔。

  不过半盏茶功夫,太史亨率相府卫队叩开陈府大门。

  “陈公,”太史亨拱手为礼。

  “奉相府令,请贵府陈应过府一叙。”

  太史亨乃太史慈之子。

  也是朝中子凭父贵的代表,官至越骑校尉。

  在相府中统领卫队。

  陈登坦然道:

  “……太史校尉来迟了。”

  “舍弟半月前已往交州公干,怕是赶不上年夜饭了。”

  太史亨目光微动,终是躬身道:

  “既如此,下官告退。”

  待相府人马离去,陈登独立庭中,任雪花落满肩头。

  老管家上前帮陈登掸雪,低声问:

  “家主,二爷此去……”

  “祸福难料啊。”

  陈登望着南天叹息,“相府借走私案整顿徐州,下一步怕是就要动兵权了。”

  “传话下去,开春后所有陈家子弟收敛行止,莫要撞在刀口上。”

  除夕夜的钟声响起,洛阳城中爆竹声声。

  掩盖了多少暗流汹涌。

  与此同时,相府内亦是张灯结彩。

  暖阁内炭火融融,麋贞、袁莹、甄宓、吕玲绮四位夫人正带着子女们布置筵席。

  李仪正踮着脚挂红灯笼,李治、李平兄弟帮着摆放餐具。

  “父亲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但见李翊身着常服步入暖阁,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公务劳顿的疲惫。

  众人正要行礼,李翊摆手笑道: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正要入座,忽见太史亨披雪而来,在廊下欲言又止。

  李翊示意近前:

  “这里都是吾家人,有事但说无妨。”

  太史亨乃低声道:

  “禀相爷,末将奉命去捉拿陈应。”

  “谁知其已经潜逃去岭南了,是否要派人追拿?”

  虽然李翊辞去了首相一职,但他仍保留了相府权力。

  所以手下人依然习惯以“相”相称。

  汇报完毕,阁内顿时寂静。

  李治忍不住插话道:

  “父亲,岭南是诸葛孔明故地所在。”

  “其今虽然已经离职,但毕竟还有一定影响力。”

  “不妨令交州刺史蒋琬出面,将之逮捕。”

  言下之意,诸葛亮是李翊的小弟,蒋琬又是诸葛亮的小弟。

  小弟的小弟,吩咐其做事也是应该的。

  这也是汉末三国常见的套路。

  不需要控制住每一个人,只需要控制他们的老大就可以了。

  比如许褚。

  许褚的部曲都是宗族,特殊的时代产生特殊的血缘纽带。

  使得这些宗族子弟只听命于许褚一人。

  对此,曹操不需要一个一个收买人心,他只要让许褚保持对自己的忠诚那就足够了。

  控住住许褚就等于控住他的小弟。

  同理,交州远在岭南。

  虽然其名义上需要听洛阳的。

  但考虑到地理交通问题,中央对其的控制力其实是非常薄弱的。

  你下达吩咐一个命令,岭南不管怎么回应,都可以找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借口。

  而你中央却又不好查验,来回一趟,费时费力,还费钱。

  所以像岭南这种偏远的、特殊的区域,一般都会派品性好值得信任的人去。

  能力反而是其次。

  如果要看能力的话,那中央直接选士燮就可以了。

  因为士燮能力其实是非常强的,把交州治理得很好。

  但代价就是交州完全姓士了。

  所以诸葛亮再离开交州后,坚持保举蒋琬做交州刺史。

  刘备与李翊也都同意了。

  以汉朝之地大物博,比蒋琬能力强的人一大把。

  但蒋琬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乖”。

  历史上的蒋琬就是一个典型的“乖宝宝”人设。

  他不惹事,不生事,坚决拥护前领导诸葛亮的一切政治主张。

  虽然这样的人缺乏自我创新,与向上开拓的想法。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非常的稳。

  堪称汉末小曹参。

  只有这样的人留在交州,中央才能加强对岭南的控制力。

  否则,岭南很容易独立出去,或者像士燮交州那样名存实亡。

  所以,李治认为陈应虽然逃去了岭南,但目前朝廷对岭南控制力还比较强。

  依然可以将之逮捕。

  对此,李翊却持不同的意见。

  “不必了。”

  李翊拈起一枚蜜饯,“陈元龙既安排族弟去岭南,自有他的体面。”

  “我等又何必赶尽杀绝?”

  “做人留一线,凡事好见面。”

  李平蹙眉:

  “可徐州贪腐之事……?”

  “世道本就如此。”

  李翊轻叹一声,“永远如此。”

  “你等记住,可怀正义之心存于世。”

  “但若执着绝对正义,便是痴人了。”

  他环视子女们,“在这政治染缸里,有时你不得不说不愿说的话,做不愿做的事。”

  “否则你既保不住自己,也保护不了别人。”

  李治若有所悟:

  “父亲是说,辽东走私案另有所图?”

  李翊颔首:

  “且等姜伯约回报。”

  忽对太史亨笑道:

  “汝便留下一起用膳吧,添双筷子的事。”

  麋贞忙令侍女添座布筷。

  太史亨推辞不过,只得侧身坐下。

  李翊亲自为他盛了碗热腾腾的羊肉羹,李平则为其布菜劝酒。

  ……

  七日后,

  洛阳城积雪未消。

  姜伯约押解着许耽、章诳等三十余名犯官抵达相府时。

  李翊正在庭院中教幼子李泰堆雪人。

  “相爷,”姜维风尘仆仆,“人犯俱已带到。”

  李翊拍拍手上积雪,看了眼镣铐加身的许耽:

  “……带去廷尉府。”

  “告诉陈长文,三日内我要见到供状。”

  廷尉大牢阴冷潮湿。

  陈群望着卷宗眉头紧锁,忽闻狱卒惊呼:

  “许耽撞墙了!”

  待救醒时,许耽惨笑道:

  “陈廷尉,给个痛快吧。”

  陈群屏退左右,低声道:

  “你若如实招供,或可保全家族。”

  许耽目光闪烁:

  “我要见李相。”

  翌日,相府书房。

  许耽跪地泣诉:

  “罪臣愿招,但求相爷保全犬子。”

  说着从衣襟夹层取出一本绢册:

  “此乃历年往来明细。”

  终于,许耽还是心思了。

  为了保全自己与家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徐州那帮同伙全出卖了吧!

  他早就提前预备了这些卷册,就等哪天东窗事发时,主动上交立功。

  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够减刑减减刑。

  李翊翻阅片刻,面色渐沉:

  “来人,请陈廷尉。”

  当陈群看到绢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单后,竟险些失手打翻茶盏:

  “这……这牵扯太广!”

  “若公开审理,只怕朝堂震动!”

  李翊冷声道:

  “长文是要包庇同僚乎?”

  “非也!

  ”陈群急道,“只是此事滋事体大。”

  “光是军中将领就涉及二十七人,州郡官员近百。”

  “若一网打尽,边关防务如何维持?”

  李翊走到窗前,望着庭中刚堆好的雪人。

  “……长文可知,为何雪人立在院中三日不化?”

  不待回答,自答道:

  “因其内核早已冻透。”

  “这朝廷,也该好好冻一冻了。”

  陈群还待拒绝,不想执行李翊公开审理的要求。

  但李翊直接以相府名义,向陈群施压。

  陈群迫于压力,只得同意这次走私案公开审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廷尉府堂却肃杀如严冬。

  洛阳百姓聚在府外,听衙役高声唱名:

  “带犯官许耽、章诳!”

  公堂之上,陈群一拍惊堂木。

  “尔等私通鲜卑、走私军供,从实招来!”

  许耽昂首道:

  “罪臣招认。”

  “然有一言,廷尉可敢记录?”

  “讲!”

  “太仓令刘岱,去年收我黄金二百两,许鲜卑马匹过关。”

  “骁骑校尉王瓒,索贿千贯,私放盐铁出境。”

  “还有……”

  许耽每说一个名字,堂外便是一片哗然。

  章诳突然大笑:

  “许兄漏了最大的!”

  “还有并州刺史梁贯,三年来共分润赃款两百万钱!”

  旁听席上顿时骚动。

  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

  “满口胡言!”

  只见梁贯排众而出,朝陈群拱手:

  “廷尉明鉴,此等逆贼分明是挟私报复!”

  就在前不久,梁贯便收到了洛阳朝廷的传唤。

  他心中已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是没想到,徐州人这么不讲义气。

  这么快就把他给出卖了。

  许耽冷笑道:

  “梁使君可记得去岁中秋?”

  “你我在晋阳酒楼密会,你亲口说‘鲜卑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此乃你亲笔手书!”

  梁贯面色骤变,竟伸手欲夺书,被衙役拦住。

  陈群颤抖着展开信笺,越看越是心惊:

  “这……这……”

  此时堂外忽然传来清朗声音:

  “陈廷尉何不继续审?”

  但见李翊紫袍玉带,缓步走入公堂。

  满堂官吏尽皆失色。

  “相爷!”

  梁贯扑跪在地,“下官一时糊涂啊!”

  一见着李翊亲至,梁贯顿时放弃了继续挣扎的机会。

  选择了坦白从宽。

  他知道在李翊面前,撒谎是最徒劳的把戏。

  李翊却不看他,只对陈群道:

  “长文,继续。”

  “……喏。”

  陈群深吸一口气,继续审理辽东走私案。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小小的走私,竟然顺藤摸瓜。

  牵扯出这么多涉事人员出来!

  看来这将会是章武十一年最大的一件政治事件了。

  整整三日,廷尉府堂成了大汉朝最炙手的戏台。

  每日都有新的官员被供出,每日都有认罪书递上。

  到得最后,连记录案卷的书记官都手腕肿痛。

  未央宫内,暖炉生香。

  刘备披着狐裘,翻阅廷尉府呈上的辽东案卷宗,越看越是心惊。

  笔毫在名单上微微颤抖,墨点滴落绢帛,晕开一片。

  “子玉此事……办的未免太过。”

  刘备放下卷宗,对侍立一旁的小黄门叹道。

  “许多官员也是受到牵连进去的,竟也要连坐流放?”

  “处理得未免太狠辣了些。”

  小黄门尚未答话,忽见一名侍从慌张入报。

  “陛下!宫门外跪了许多大臣,正在外边儿痛哭!”

  刘备疾步出殿,但见丹墀下黑压压跪着一片朱紫公卿。

  麋芳以头抢地,泣声道:

  “臣管束不严,愿为属下请罪!”

  身后杨仪、羊衜、曹豹、刘琰等俱是涕泗横流,哀声震天。

  刘备扶起麋芳等众:

  “诸卿且起,朕自有处置。”

  这便是刘备所担心的。

  李翊顺藤摸瓜,一下子拉出这么多官员出来。

  很多官员的涉事其实情形其实并不严重,但李翊却选择严肃处理。

  或者说扩大化处理。

  这就会导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刘备不得不亲自出面将众官员一一安抚,稳定朝中人心。

  是夜,相府书房炭火噼啪。

  刘备单独找到李翊,凝视他的双眸,沉声说道:

  “辽东一案,牵扯太广。”

  “一下罢黜近三百命官员,各州郡政务岂不瘫痪?”

  李翊从容斟茶:

  “陛下可知关中战后,有多少功臣良将亟待安置?”

  “此番正可借机换血。”

  “譬如魏延、关兴、郭淮等,皆可外放历练。”

  李翊通过辽东大案,严肃扩大化处理,目的有两个。

  一是洗盘,全面收回地方兵权。

  二是消化吸收关中战事结束后出来的新贵。

  这批新贵,可以洗掉一些功勋老臣,给军队换一换新鲜血液。

  “……若新官亦贪呢?”刘备问。

  “经此雷霆,必生震慑。”

  李翊目光灼灼,“譬如治病,痈疽不除,终将溃体。”

  “今日之痛,只为来日安康。”

  虽然李翊也不能保证新上任的官员,就一定清正廉洁。

  但至少通过此案的敲打,还是能够起到限制作用。

  毕竟这世上,没人敢保证说他能够做到让每一个官员都不贪不腐。

  刘备默然良久,终是叹息:

  “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便是想收场也不好收。”

  “既如此……便依卿言。”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翌日,首相府中。

  陈登看着廷尉府送来的名单,苦笑道:

  “子玉这是要老夫同时得罪天下世家与地方军官啊。”

  他指着几个名字:

  “老夫当首相也就一年……你这是要把各州大族都开罪一遍?”

  李翊奉上一盏新茶,微笑道:

  “……若非元龙兄坐镇,翊岂敢行此大事?”

  “为社稷计,只好委屈兄长了。”

  陈登叹气道:

  “你可知这些世族盘根错节?”

  “今日罢黜的官员里,有七人是皇后族亲,三人是王氏本家。”

  “正因如此,才更要办。”

  李翊正色道,“否则他日史笔如铁,当记我辈纵容裙带之罪。”

  陈登又是一声叹,伸了个老腰:

  “也不知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该是我欠你的。”

  李翊弯唇笑道:

  “好了,陈相就下令吧。”

  “没有你首相的手谕,这些官员还没办法查办哩。”

  陈登苦笑一声,他知道李翊也留情了。

  没有追究陈氏族人的责任。

  而代价就是要他这个首相,来贯彻查办那帮涉事官员。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又落到他陈登头上了。

  陈登已经能够预料到,后世自己的史书评价肯定不会好了。

  因为那帮士大夫一定会狠狠的批判自己。

  但现在,还是着眼于当下吧。

  陈登执笔,没有多少犹豫,便在逮捕令上签了字。

  ……

  正月十八,廷尉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缇骑四出,马蹄声踏碎洛阳晨雾。

  百姓们尚在梦中,忽闻街巷间响起急促叩门声。

  “开门!廷尉府拿人!”

  西市绸缎商刘掌柜刚卸下门板,便见对门太仓令府邸被官兵围住。

  刘太仓穿着寝衣被拖出大门,发髻散乱,嘶声喊道:

  “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安敢无礼!”

  缇骑校尉冷面出示令牌:

  “奉首相府令,刘岱贪墨军粮,即刻收押!”

  说罢,将一纸公文掷于阶前。

  围观百姓哗然——

  那刘太仓平日最是道貌岸然,常在西市施粥济贫。

  如今一夜之间,便瞬间在高山上摔下来,落得如此下场。

  果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看来当官儿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说倒下就倒下。

  与此同时,城南骁骑营忽起骚动。

  校场点兵时分,监御史当众宣读敕令:

  “骁骑校尉王瓒,私放盐铁出境,着即革职!”

  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帅被去甲卸剑。

  老卒喃喃道:

  “王将军昨日还说要带咱们去打鲜卑……怎么今天就……?”

  最轰动的是并州刺史梁贯的被捕。

  这也是此次洗盘中,官位最大的官员之一。

  几乎是地方一把手了。

  由已经从前线返回洛阳的车骑将军张郃,亲自率兵出面逮捕。

  士兵们很快便包围了刺史府。

  梁贯自知大势已去,竟持剑拒捕,立于阶前厉喝:

  “我乃朝廷上品大员!岂容尔等羞辱!”

  面对这种情况,官兵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梁贯拒捕,而官兵们又不能伤他性命。

  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上面。

  直到李翊紫袍金带现身,梁贯见此,才颓然弃剑,跪地叹息:

  “相爷……何至如此?”

  李翊漠然道:

  “使君可记得三年前并州雪灾?”

  “你克扣赈灾粮款时,可想过今日?”

  说罢挥手:“带走!”

  洛阳百姓如观大戏,茶肆酒坊连日爆满。

  说书人连夜编出《李公审贪官》的话本,场场满座。

  有老儒生叹息:

  “这般编排朝廷命官,朝廷的体统何在?”

  话音方落,当即被贩夫驳斥:

  “贪官就该杀!李相爷这事儿办得敞亮,办得好!”

  二月二龙抬头,菜市口搭起高台。

  许耽、章诳等首犯跪伏台上,刽子手鬼头刀寒光闪闪。

  二人由于检举有功,只落得个弃市杀头的刑法。

  因为汉朝贪污罪是很重的。

  尤其是军队贪污,汉朝官方对军队内部的贪腐处置相当严格。

  按史书记载,只要超过一定份额,就直接处以“弃市”。

  也就是死刑。

  再严重一点就是连坐家属。

  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刑法,很大程度是受永初羌乱与永和羌乱的影响。

  这一时期,汉朝军队内部贪腐极为严重。

  军官们层层克扣,贪污军饷,然后倒卖衣服、弓箭、粮食,以此来牟取暴利。

  导致东汉政府财政亏空。

  对羌战事,也成了东汉政府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流血伤口。

  至于许耽、章诳因检举有功,故不连坐家属。

  监斩官念罪状时,台下百姓纷纷掷出烂菜臭蛋。

  忽见一老妪颤巍巍爬上台,指着章诳哭骂:

  “我儿在辽东战死!你们却把刀剑卖给鲜卑人!”

  说罢,竟哭得昏厥过去。

  人群顿时沸腾,若非官兵阻拦,犯官险些被当场撕碎。

  血光溅起时,有小儿蒙住眼睛,却被父亲拉开:

  “看清楚!这就是贪官的下场!”

  与此同时,三百余辆囚车络绎出城。

  流放犯披枷带锁,在百姓唾骂声中蹒跚前行。

  有犯官族亲沿途打点解差,却被冷拒:

  “李相爷有令,谁敢受贿同罪!”

  暮色中,李翊独立北邙山巅,俯瞰洛阳万家灯火。

  姜维悄立身后:

  “相爷,今日共处斩三十七人,流放二百九十人。”

  “……知道了。”

  李翊平静地说道。

  “相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姜维侍立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问。

  李翊背着手,目光冷峻:

  “……是时候军改了。”

  “趁着这次,各地军官落马。”

  山下忽然升起万千天灯,百姓在为肃贪行动祈福。

  灯火映照中,李翊轻声道:

  “但愿后人记得,我们曾努力让这个帝国变得更好。”

  夜风卷起血腥味,与长安城的元宵香气混在一处,飘向历史的深处。

  ……

关于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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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张小皇妃》 现代古武派掌门师姐,智能超绝、精通各类器械的天才少女玄凰,竟然也有意外穿越的一天。九岁的南唐第一废物小公主,再睁眼之际,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冷无波的雪亮星眸。大婚前夜,对待如狼似虎的帝妃们:“想死?我成全你们!各种死法,你们尽情挑选!只要你们想的到,没有我玄凰办不到的!” 这是一个奇幻纵横的魔兽大陆,这是一个主张实力为尊的热血世界。重生的她,彪悍嚣张、目空一切。前未婚夫?前前未婚夫?都给她彻底滚粗

清卒

一个化学系学生穿越到了康熙末年,卷进了九子夺嫡。在这<br/><br/>“盛世”他是紧抱胤禛的腿,臣扶清灭洋,还是被逼无奈反清复明?他是否能如愿在盛世之中做个土财主?

辽东之虎

李枭回到了大明帝国,发现这里居然成为了异族人杀戮的乐土。身为共和国军人的李枭,内除国贼外抗蛮夷。一改中华三百年颓势,书写我大汉民族热血的篇章。

作秦始皇的乖女婿

《作秦始皇的乖女婿》 新书《从截胡曹操开始变强》人品保证,求支持。 “陛下,陈胜吴广反了。” “贤婿何在。” “陛下,沛县刘邦反了。” “贤婿何在。” “陛下,项梁项羽反了。” “贤婿何在。” “父皇,这个搞不过。” “闺女,披甲。” 这是一个膨胀的秦始皇,暴力的公主和开着外挂的驸马的故事。 书友群:1082631992

一世唐人

阅尽千古风流,独占万世潇洒。这就是大唐!现代特种兵重生大唐太宗长子,来到了这血性男儿神往的英雄时代,其志在拓万里疆域,布国威四方!突厥吐蕃,高丽倭国……尔曹蛮夷,灭国擒王;五姓七望,江南盐帮……跳梁小丑,弹指平之; 西域岭南,辽东百越……国之领地,纳土开发。 纵横天下誓要再戴顶上红缨,重振秦汉雄风! 泱泱中华,巍巍华夏;堂堂天朝,煌煌大唐,他要让这东方巨龙腾飞世界之巅,也好不枉为一世唐人!且看主角如何用一世打出个璀璨盛唐,敬请看《一世唐人》。交流群:645-744-944

南明大丈夫

大唐声望系统

【【创世历史2018流派征文之盛唐华章】参赛作品】带着系统去大唐!<br/><br/>接下来这句话仅仅是为了凑够二十个字!

京极家的野望

三国:曹操和刘备扶我登基

《三国:曹操和刘备扶我登基》东汉建宁元年,党锢之祸兴起,宦官与士大夫厮杀于皇宫,刚刚出生的皇子刘羽不幸殒命。下葬日,皇子尸体于灵柩中离奇失踪,天子刘宏震怒!…十年后,洛阳郊外的一处道观内,柳羽穿越汉末十年有余!此时,他正在带着好兄弟‘曹操’、‘刘备’与一名“中年商贾”细说当年往事。“我那时还是个婴儿,我哪知道发生了啥?”“唯一知道的,是我师傅将我从灵柩里救了出来!”“听说是当今陛下的儿子死了,我多半是陪葬那小

回到明末,沦落为奴。这皇帝,乞丐做得,建奴做得,流寇做得,家奴就做不得?

三国:从隐麟到大魏雄主

东汉末年,坊间有个传闻。若是碰到一名桃李年华的绝美女子与十五岁清秀少年,一定要施以帮扶。少年那“泄露天机”一般的寥寥数语必能改变你的一生。清秀少年,人称“隐麒”…初平三年,最后一期汝南月旦评留下这么一句话——得‘隐麟’者,可终结乱世,雄霸天下。谁是隐麟?隐麟在哪?…

晚明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

大宋泼皮

好消息:穿越了坏消息:穿越到了北宋宣和五年好消息:穿越后天生神力坏消息:是个泼皮……为了摆脱泼皮身份,获得一个官身,韩桢决定占山为王,等待招安。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来朝廷的招安劝降书……三年后,开封城外。率兵勤王的韩桢被一众手下围住,披上黄袍。韩桢仰天长叹: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父可敌国

开局半个碗,江山全靠打——那是我爹。史上最稳太子——那是我哥。史上唯一造反成功的藩王,征北大将军,Happyforever——那还是我哥。史上唯一被藩王造反成功的皇帝,朕只给你演示一遍,飞龙骑脸怎么输——那是我大侄子。史上最……胖皇帝?三百斤的大胖子,能有什么坏心眼——那还是我大侄子。敬请欣赏由老朱家倾情上演的长篇古装家庭伦理剧——我家全都是奇葩之‘法克低压锅’……呃不,是《父可敌国》啦!

箱子里的大明

李道玄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造景箱。箱子里有一个古代的村庄,还有一群塑料小人,提着刀剑,在村庄里砍来砍去。他屈起手指,对着一个最显眼的小人弹了过去……明朝末年,陕西,天下大旱。一伙山贼正在村庄内烧杀抢掠。可怜的少女眼看要丧命于山贼的刀下。突然,云层中伸出一只巨手,屈指一弹,山贼飞出了几十丈开外。

我一个考古的,怎么就权倾朝野了?

王春生前一秒还在地球上考古,下一面便穿越到了平行世界的大康朝,还被嫂子强行借种,为了逃避抓壮丁,一首《春望》名动大康儒林,自此走上仕途,灭五望,平三王,征北梁,终成一代权臣,天子亚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曹贼

新书宋时行已上传,欢迎大家收藏————————————————————————2011年,庚新倾力打造,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大明最后一个狠人

魂穿越到大明最后一个皇太子朱慈烺的身上,以一个狠字贯穿一生。杀建奴,灭流寇,斩贪官,开海禁,扬国威。这个太子很凶残,打仗比建奴还可怕,剿匪比流寇还折腾,搂银子比贪官还彻底。我大明,将士铁骨铮铮,文人傲骨长存!——大明天武大帝朱慈烺书友群:641621369

特种兵之血色獠牙

【暴爽连载,日更万字】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妞,灭最狂对手,兵王宙斯换脸归来,都市掀起腥风血雨! 一次蹊跷的单兵任务,令佣兵界最年轻的传奇,神域训练营的主人,神王宙斯神秘失踪,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从此神王隐迹,圣域坍塌,可终有一天,神王终将再度君临天下!作者自定义标签:热血特种兵无敌文赚钱

宋煦

新旧党争,六贼当政,宋江起义,靖康之难!穿越成宋哲宗赵煦的猪脚表示我好难。吐槽群号,欢迎大家加入:景仁宫:983546750乾清宫:177745561

盛唐挽歌

来自现代的有为青年,魂穿到大唐开元盛世的一个少年方重勇身上。除了那个失踪了,又留下一堆大坑的不靠谱老爹外,方重勇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也就麻烦多点,生活苦点,处境凶险点,前途渺茫点罢了。反正现在还是开元年间,天宝都还有十多年,大把的和平时光可以给他挥霍。方重勇觉得以自己的本事,开开心心混到老死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很久以后,北方幽州传来一个消息,那个叫安禄山的蕃将,被人给斩了,斩他的人叫方有徳。“方有徳?为什么跟我爹一个名字?”方重勇发现他似乎遇到了一个无解的大麻烦。

贞观贤王

贞观十四年,大唐盛世已开启。唐高宗还是老实的小王爷。女皇已入宫成了武才人。翼国公府,秦琼刚加冠长子秦怀道,开启大唐封王生涯!

三国之宅行天下

“早知道要穿越,我一定将那些什么火药啊,玻璃啊的制作方法百度一下……”江哲看着门前的大树叹了口气,不自信地说道,“玻璃,恩,应该是沙子烧的吧,那火药呢,硝石,黑炭还有啥来着?硫酸还是硫磺?”“夫君……”秀儿走到江哲身边,奇怪地问道,“夫君还不去上工吗?”“去了去了……”江哲摇摇头走远了,“辛辛苦苦就为那几百文钱……得瑟……”《宅行》零群:34375614(满)《宅行》一群:87817071(满)书友仙缘虚无提供!《宅行》二群:12158910(满)书友Death丶风君提供!《宅行》三群:97474881(满)书友别理我友情提供!《宅行》四群:104143590书友龍之血殤友情提供!《宅行》五群:114668942书友失落╄YANG友情提供!

蜀汉之庄稼汉

这里讲的是一个非法穿越的苦逼如何在乱世三国里苦苦挣扎,努力种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