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栖凰谷

　　离开临河坊，左凌泉在车马行买了匹品相不错的黑马，和当地人打听好方向后，便独自一人往栖凰谷疾驰而去。

　　栖凰谷距离京城仅有三十里，位于城郊，背靠长青山。

　　左凌泉沿着笔直大道飞驰，不出半个时辰，便在道路尽头发现了一座小镇。

　　小镇尾端是一座八角牌坊，上书‘栖凰谷’三字，牌坊后方是十里柳林，遥遥可见其中些许建筑的檐角和视野尽头的山岭。

　　清晨时分，小镇上人影稀疏，只有些许挖到药材过来兜售的药农。

　　左凌泉驾马穿过小镇，来到八角牌坊前。

　　牌坊下站着四个年轻人，当是看守，瞧见左凌泉行来，其中一人上前半步，抬手一礼：

　　“公子请留步，栖凰谷外人禁入，阁下可有路引文书？”

　　左凌泉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对方：“在下左凌泉，青合郡人士，心中向往栖凰谷已久，今日特来拜会，不知兄台可否代为引见？”

　　为首的年轻人接过牌子，瞧见背面的‘吴’字，又抬眼看了看左凌泉，含笑道：

　　小湖里种满了荷莲，中间是一个四面悬挂竹帘的学社。

　　此时到了栖凰谷，听见这些奇人异事，左凌泉自是好奇，开口询问旁边带路的年轻人：

　　“我自幼在青合郡长大，对大丹朝以外的事儿少有听闻，兄台可否给我讲讲？”

　　栖凰谷在山岭内部，外围的十里柳林，只是为了隔绝外人，并未住人，更像是一座风景秀美的山水园林。

　　女子一眼看不出年纪，但杏眼娥眉、身段儿风韵，气质容貌都较为成熟，用女人来形容或许更合适。黑发挽起，未插珠钗仅以发带绑缚，一张脸洁白无痕、不施粉黛，衣裙单薄没有任何配饰，看起来异常干净，在春日与瀑布的承托下，甚至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只是上方的女子，并没有开口说话，俯视了一眼后，身形便从崖壁旁消失了。

　　左凌泉抬眼望去，却见春日暖阳下，瀑布轰鸣带起朦胧彩虹，身着淡绿长裙的女子站在崖壁边缘，探头俯视。

　　“我没去过，怎么知晓。不过师长说，修行一道，分‘炼气、灵谷、幽篁、玉阶、忘机’五重境界，一步一登天。

　　虽然姜怡回宫近四年，一直聚少离多，但她对公主的性子还是很了解——外表强势主动，天生带着皇族的傲气，内心却又不失细腻体贴，知道‘自省’。

　　左凌泉微微点头，认真记下这些话后，又问了个所有初入修行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栖凰谷都是学剑的，王锐对这个问题自然兴趣甚浓，他看向左凌泉的佩剑，略显自傲的道：

　　“我们栖凰谷师出惊露台，让我说外面用剑厉害的，肯定是惊露台了。不过，掌门曾经讲过，九宗之外还有个‘剑皇城’，特别厉害，敢和九宗叫板，那边的修士被专门称之为‘剑修’，还有个什么‘九宗八尊主，中洲十剑皇’的说法。只可惜掌门也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二来龙离公主的生母刘皇后，和吴清婉同出金塘郡，幼年便相识，情同姐妹，所以龙离公主自幼把她叫‘小姨’。

　　山岭绵延至此处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地质活动裂开，致使山岭之间出现了一条开口，两侧绝壁如利刃削切而出，依稀能看到深处有一道瀑布落下，在春日阳光的朝霞下泛起一道彩虹，风景绝秀美不胜收。

　　左凌泉见此没有多言，和年轻人一同翻身上马，进入了八角牌坊。

　　学社中摆着蒲团，几十号人围成一圈盘坐，其中最长者十七八，最幼者五六岁，都是兴致勃勃的听着书案后的一个长者说教：

　　“……当年，师伯我曾在大燕国临渊城，瞧见一奇女子御风而至，悬与皇城之上，大燕国皇帝亲自出城相迎。那场面，你们这些娃娃不好好修行，一辈子都看不到……”

　　左凌泉若有所思的点头，略微琢磨，又看向自己的长剑：

　　“大丹朝说起来只是小地方，东南临海、西边有长青山脉隔绝，放在天下间只能说是穷乡僻壤。

　　两人并驾齐驱，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来到横隔大地的山岭脚下。

　　左凌泉意犹未尽的送别后，提着剑踏入竹林间的小道，沿途瞧见了几间竹舍，不少风华正茂的姑娘家围聚竹舍里，或是捣药凉晒，或是凝神盘坐，他经过之时，都会好奇望上一眼。

　　竹林靠近山谷后侧，从外围能瞧见半山腰上有一栋建筑，位于进来时看到的瀑布附近。

　　石梯入口处，修着一间木制房舍，靠近瀑布的方向则是一个空旷石坪，想来是习武的场所，崖壁边缘还有一个供人盘坐的石台，往外望去，则是风景如画的栖凰谷全貌。

　　“吴师叔就在上面，我就不进去了，你到了下面和人打个招呼说明来意即可。”

　　不过，龙离公主并不把吴清婉叫师父。

　　“这些宗门之中，可有用剑特别厉害的？”

　　“原来是你，方才谷里打过招呼，说有人持着牌子过来，直接带你去丹器房见吴师叔，走吧，我带你过去。”

　　王锐送到竹林入口，也不再多言，抬手一礼转身离去。

　　入幽篁者，可凭借器物飞天遁地，入玉阶者，可肉身御风凌空。我们栖凰谷，就掌门和几位师伯入了灵谷，这种高人在我们这儿是看不到了。”

　　左凌泉来到了崖壁之下，正想询问在远处捣药的几个姑娘家，让人代为通报，崖壁的上方，便探出了一个人的上半身。

　　如今我们栖凰谷若是有出类拔萃的弟子，师长们也是凭着这层香火渊源，将人送去大燕朝的惊露台进修，方才讲学的郑师伯，年轻时就去过一趟，只可惜外出历练负了伤，不然现在还留在那边。”

　　左凌泉见此，也放慢脚步，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关外的大燕王朝则不同，一个州可能都比我们这里大，不过俗世朝堂的事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晓得外面有九个修行宗门，并称‘南方九宗’。我们栖凰谷的老祖宗，就是从九宗之一的‘惊露台’出来的。

　　长青山山脉绵延千里，横跨大丹朝西侧，面前的山岭只是其中一部分，名为栖凰岭。

　　一是因为皇子皇女身份特殊，按规矩拜师只能拜国师。

　　这不欺负人吗？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吴师叔’，对视一眼后，很有礼数的抬手一礼：

　　“在下左凌泉，敢问前辈可是吴师叔？”

　　什么‘别透漏我身份，先晾他半天，他什么时候安耐不住左顾右盼，就说他心不诚让他滚’‘他要是不走，就让他去起居房洗衣裳’‘洗完衣裳去兽圈给白鹤洗澡’……

　　左凌泉行走间侧耳旁听，他对修行中人的印象，全来自于市井间的说书郎，除开知道北方关外有个大燕王朝外，其他一无所知。

　　自岩壁开辟出来的平台，宽三丈，长约十余丈，左侧弯绕石梯通向悬崖底部，右侧则直通瀑布正下方。

　　左凌泉初来乍到，对栖凰谷不熟悉，跟着带路的年轻人左兜右转，走了不知多远，来广场侧面的一个小湖旁边。

　　吴清婉是国师岳平阳的小徒弟，在栖凰谷师长中排行老五，掌管五房之一的丹器房；龙离公主的武艺，便是她教的，算是姜怡的师长。

　　可此时此刻，吴清婉看到手中的信，完全弄不懂姜怡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写出这些东西。

　　王锐摊开手来，摇头道：

　　两人闲谈间，过了湖畔，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后，终于在一片竹林旁停了下来。

　　左凌泉以为对方要下来面谈，自是端端正正站在崖壁下安静等待……

　　——

　　悬崖上方，瀑布轰鸣。

　　说完等着回复。

　　左凌泉翻身下马，与年轻人徒步进入谷口，眼前景色也豁然开朗——廊台亭榭连绵成片，连峭壁之上都修建了不少凌空的房舍；中间有一座巨型广场，上面能看到数百人晨练的场景；广场周边阁楼、绿植环绕，还能瞧见几只白鹤在上空盘旋，打眼瞧去，还真有几分桃园仙境的味道。

　　身着淡绿长裙的吴清婉，从石台边缘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的书信，如水双瞳中显出些许不解。

　　“那边的人，都会飞天遁地？”

　　“叫我王锐就好。我六岁进栖凰谷，十年间也未曾离开过，对外面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以前也曾听师长说起过。”

　　以前在栖凰谷，姜怡一直帮着吴清婉管教众多师姐妹，哪怕受了再大的气，也会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行事，绝不会因为个人主见而偏袒谁半分，更不用说找吴清婉告状了。

　　龙离公主六岁到栖凰谷修行，由吴清婉亲手带大，算是公主半个娘。

　　王锐脸上明显带着憧憬向往之意，稍作回想，才认真道：

　　带路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但为人亲和，听见言语，脚步放慢些许，与左凌泉并肩而行：

　　吴清婉自幼在山上清修，喜欢独居不理外事，连弟子都没几个，对于这种折腾人的事儿，既没兴趣也没做不来。

　　不过，姜怡把她叫‘小姨’，能一反常态写出这种‘字字泣血’的书信，说明是真被下面那个小孩惹毛了，要是什么都不做，姜怡下次过来，她也不好交代。

　　吴清婉收起书信，稍微犹豫了下，还是按照龙离公主的吩咐，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左凌泉，想着让左凌泉站个半天意思下，之后再说其他。

　　于是乎，竹林上下就此寂静下来，再无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