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1章 文明即武器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降临。三人的眼前不再是荒芜的大地，他们的意识被拉入了一片混沌的虚空。
在他们面前，刚才那场针对人族的“猎杀”，被以一种最直观、最冷酷的方式重演。
那道携带着无尽掠夺欲望的流光，那个快到无法反应的“猎杀者”，那只即将触及孩童后颈的利爪……每一个细节，都化作最纯粹的恐惧与无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们的神魂。
沈武没有解释那个“猎杀者”是谁，更没有炫耀自己是如何将其逼退。他只是将这冰冷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
当那份足以让任何生灵崩溃的恐惧感达到顶点时，沈武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当一个你无法理解、无法战胜的‘天灾’降临时，你们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三祖的心头，将他们从恐惧的泥潭中震醒。
能做什么？
逃跑？可那东西比风还快。
反抗？族人最强壮的勇士，在那利爪面前也如朽木。
祈求？向谁祈求？连庇护着他们的祖巫大人，都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一阵漫长的沉默，绝望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燧人氏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他想起了自己钻木取火时，带给族人的喜悦与光明。可那点光和热，在那样的“天灾”面前，又有什么用处？
就在他思绪混乱之际，沈武的声音如同一道光，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
“火，不只是温暖和光明。当它在无边的黑暗中亮起，它就是‘警告’，是‘领地’的宣告，是让一切未知与窥伺，不敢轻易靠近的‘威慑’。”
威慑？
燧人氏浑身一震，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脑海。
对啊！野兽畏惧火焰，并非因为火焰能轻易烧死它们，而是因为那跳动的光和灼热的温度，代表着未知与危险！那个强大的“天灾”，在动手之前，不也是隐藏在暗处窥探吗？
如果，我们的火焰足够多，足够亮，亮到这片大地上再没有可以让他藏身的黑暗呢？
燧人氏的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地抬头，对着那片虚空深深一拜，意识瞬间回归身体。
“所有族人！”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队伍，“停止前进！以我为中心，向外走九十九步，点起一堆火！我们要点九堆！”
族人们虽然不解，但出于对首领的绝对信任，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九堆巨大的篝火被点燃，在荒野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光与热的圆环。火焰熊熊，将环内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更将一股不安与警告的气息，远远地扩散出去。
燧人氏亲自带人，日夜看护，绝不让任何一堆火焰熄灭。
人族最早的阵法雏形——【九星示警之火】，就此诞生。
有巢氏看着族人搭建的那些简陋巢穴，一阵心悸。那些所谓的“家”，在狂风暴雨面前尚且摇摇欲坠，更遑论抵御那样的敌人。一旦被靠近，就是一个个被戳破的鸟窝，毫无还手之力。
“屋，不只是遮风挡雨。”沈武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当它将所有的族人聚集在一起，它就是‘守护’，是‘团结’的象征，是危难降临时，所有人可以共同抵御的‘壁垒’。”
壁垒？
有巢氏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渐渐变了。
一个巢穴会被轻易摧毁，那十个呢？一百个呢？如果，所有的巢穴都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宛如山峦的整体呢？一个族人被攻击，周围所有的族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支援。
他明白了！真正的守护，不是让每个人都有一个家，而是让所有人的家，变成一个“大家”！
“拆掉！把所有单独的巢穴都拆掉！”有巢氏立刻下令，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所有人，要住在一起！用最坚固的木头和石头，建造一个能把我们所有人都装进去的，巨大的巢！”
族人们被首领的疯狂想法惊呆了，但很快，在有巢氏的亲自带领下，一场浩大的工程开始了。他们砍伐巨木，搬运山岩，将一个个独立的巢穴拆解，然后以一种全新的、相互连接、彼此支撑的方式，搭建起一座巨大的、连绵的复合式建筑。
人族最早的“城池”概念——【万众一心之巢】，在荒野之上，拔地而起。
缁衣氏看着族人身上那些仅仅为了蔽体的兽皮，心中一片茫然。在那样的“天灾”面前，衣服，又能做什么？它既不坚固，也无力量。
“衣，不只是御寒和遮羞。”沈武的声音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穿透力，“当它绣上统一的图腾，它就是‘身份’，是‘归属’的证明，是区分‘我族’与‘非我’的‘旗帜’。”
旗帜？
缁衣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
在那无边的荒野上，一个穿着同样服饰的族群，站在一起。那衣服上的图案，就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告诉所有存在：我们是同一个整体，你伤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就是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她的心，猛地一颤。她懂了。
衣，是穿在每一个族人身上的，无形的“誓言”！
她立刻找来一种红色的浆果和黑色的矿石粉末，用最原始的方法制作出染料。她以跳动的篝火为形，以连环的巢穴为意，设计出了一个简单却充满力量的图腾。
她带领着族中的女人们，将这个图腾，一个一个地，画在了每一个族人，无论男女老幼的兽皮衣上。
当最后一个孩童的衣服上也被画上图腾，人族最早的文明符号——【薪火相传之服】，正式确立。
当这三件事，在短短数日内完成时。
一股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全新气运，从这支刚刚经历了迷茫与恐惧的队伍头顶，缓缓升腾而起。
这股气运没有化作惊天的祥瑞，也没有引来大道的共鸣。它只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每一个族人的身体。
原本因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的族人，眼神变得坚定；原本因未知而惶恐不安的心灵，变得沉静；原本松散的队伍，此刻却有了一种铁板一块的凝聚力。
他们依旧孱弱，但他们的精神，已然脱胎换骨。
遥远的荒野另一头，龙傲刚刚猎杀了一头因法则混乱而变异的巨虎。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让他获得了不小的满足。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下意识地再次动用系统，扫描向人族所在的方向。
这一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系统界面上，关于人族的信息，已经悄然改变。
【发现成长中的文明原型机！】
【描述：正在从“生存”向“文明”跃迁的特殊种族，已凝聚出独有的“人道气运”，具备了初步的排他性与自我保护性。】
【猎杀价值评估：极高！……警告！该种族已被自身气运笼罩，任何针对其成员的恶意攻击，都将引发不可预测的气运反噬！】
龙傲的嘴巴微微张开。
不过几天时间，连个像样的修行者都没有，这群蝼蚁居然自己“升级”了？还搞出了“气运反噬”这种高端玩意儿？
他心中那份忌惮，变得前所未有的浓厚。这个新手村，水太深了。
昆仑山，玉清宫。
太清老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看着人族点燃的九堆篝火，看着他们建造的连环巨巢，看着他们身上统一的图腾，久久不语。
元始天尊在一旁皱眉推演，却始终被一层迷雾阻隔，不禁问道：“大哥，你看出了什么？”
老子缓缓收回目光，声音中带着一丝悠远：“不假外物，不修神通，以生存之道，凝聚族群之运……这，是一条全新的路。”
一条，连圣人，都未曾设想过的路。
盘古殿内，沈武身形一晃，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金色的神血咳出。
只是为了引导三祖开智，他那本就濒临破碎的神魂，几乎被榨干。这种看似简单的“指点”，实则需要以庞大的算力，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找出最适合人族当前状态，且能被他们理解和执行的唯一答案。
这比跟圣人打一架还累。
但他看着那股正在升腾的人道气运，眼中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地基，已经打下了。
但这还不够。在“实验室管理员”回过神来，投放更多、更强的“变量”之前，他必须为这个刚刚萌芽的文明，找到一块真正的“应许之地”。
他的目光，穿透了盘古殿的阻隔，投向了广袤的洪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