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8章 掀翻了棋盘，却看到了下棋的手！
不周山下，气氛有些古怪。
那支从东海之滨走来的人族队伍，像一滴清水滴入了滚沸的油锅，让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大战的洪荒，瞬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寂。
盘古殿前，一众衣衫褴褛、东倒西歪的大能们，神情各异。
“就这？”祝融瞪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连眉毛上最后一撮倔强的小火苗都因惊讶而抖动了一下，“就这么一群……手无寸铁的玩意儿，就是沈武老弟藏的后手？”
他旁边躺平的共工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总比你那烧火棍有用。你看他们，走得多齐整。”
祝融脖子一梗，刚想反驳，却牵动了本源亏空的伤势，顿时龇牙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一的眼神最为复杂。他是妖族天帝，万妖之主，俯瞰众生惯了。眼前这支人族，弱小得如同蝼蚁，吹口气就能灭绝一个部落。可偏偏是这些蝼蚁，身上有一种他们从未在任何妖族身上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力量，不是神通，而是一种……凝聚力。一种为了“活下去”这个最简单目标而拧成一股绳的，朴素又可怕的凝聚力。每个人都在默默承受着自己的极限，却又在下意识地分担着同伴的重量。
元始天尊眉头微蹙，他看不懂。这支队伍既无道法根基，又无灵宝护身，在如今这个法则混乱、危机四伏的洪荒，与找死无异。可沈武为何要将他们放出？
唯有太清老子，看着那高举火把的燧人氏，看着那肩扛屋梁的有巢氏，看着那为孩童整理兽衣的缁衣氏，浑浊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奇异的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正在这支弱小的队伍脚下，一步步地，被踩踏出来。一条不依赖法力，不依靠神通，只源于“生存”本身的道。
“诸位，先进殿修养吧。”帝江声音沙哑，打破了沉寂。他看了一眼殿内依旧盘坐、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沈武，“外面的事，等我们缓过劲来再说。”
众人默然。
这一战，打空了所有。圣人也好，祖巫也罢，此刻都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睡他个千八百年。
通天教主踉跄着起身，路过强良身边时，竟破天荒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咧嘴一笑，只是笑容牵动伤口，让他疼得直抽冷气。“打得痛快！”
强良虎目一瞪，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下次还干他娘的！”
元始天尊眼角抽了抽，终究没说什么。他与祝融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狼狈，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同。
这场过命的交情，就这么在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悄然结下。洪荒的势力格局，从这一刻起，将被彻底颠覆。
就在诸圣与祖巫相互搀扶着，准备回殿内“排排躺好”时，
沈武那紧闭的双眼，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就在刚刚，他敏锐的神魂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并非来自洪荒世界内部，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冷漠的“注视感”，仿佛实验员在观察显微镜下的样本。这感觉一闪即逝，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他缓缓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哥？”后土担忧地唤了一声。
沈武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我需要去最高的地方，看一看我们‘打扫’过的战场。”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他一步步地，朝着不周山顶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神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众人目送着他那孤独的背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巅。通天教主收敛了笑容，喃喃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累。”
不周山之巅，罡风凛冽。
沈武俯瞰着下方。整个洪荒世界，像是一块被砸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琉璃。大地之上，处处都是法则错乱的痕迹。
东边的一座山脉，忽然唱起了苍凉的古调；西边的一条大河，河水化作了流淌的光阴，无数过去的幻影在其中沉浮；南方的天空，时而下起甜美的花蜜雨，时而又降下锐利的刀剑风。
这是“唯心病毒”的残留。它摧毁了“观测者”的绝对理性，也让整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未知与混乱。
对于万物生灵而言，这或许是一场灾难，但也可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机缘。
可沈武的心中，没有半分轻松。
他赢了吗？
从结果来看，是的。他们成功引爆了逻辑炸弹，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网”系统蓝屏崩溃。
但作为一个顶尖的游戏架构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事实。
他们拼尽全力掀翻了棋盘，可那个下棋的手，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就在这时，他灵魂深处，那本已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大梦天书”，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不是警报，也不是攻击。
而是一道完全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它不属于洪荒的任何一种法则，更不属于“观测者”那种冰冷的数据结构。它像是跨越了无穷的维度，无视了所有的壁垒，直接投影在了大梦天书那残破的书页之上。
那感觉，就像一个正在专心玩着单机游戏的玩家，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来自系统之外的窗口。
一个窗口，更像是一封邮件，或者说……一份战报。
几行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文字，在大梦天书的界面上缓缓浮现。
【目标系统“洪荒”已被“一号异常（沈武）”成功污染。】
【“观测者”程序已宕机，进入回收/格式化流程。】
【评估：“一号异常”所使用的“唯心病毒”具备高度传染性与反逻辑特性，超出预期。】
【结论：样本价值提升。现将“洪荒”世界等级由“沙盒测试区”提升为“一号对抗性演化实验室”。】
【新指令：投放新的“变量”，观察“病毒”的适应性与进化。】
山巅的罡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武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比玄冥真水还要冰冷、比绝对零度还要刺骨的寒意，从他神魂的最深处疯狂地涌出，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沙盒测试区……
一号对抗性演化实验室……
新的变量……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认知之上。
他所以为的穿越，所谓的盘古钦点，那场耗尽了一切、甚至牺牲了一位圣人的惨烈战争，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疲惫……
在某个更高层的存在眼中，不过是一次失败的杀毒实验。
而他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导演”，这个最大的“变数”，从始至终，都不是棋手。
他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从系统BUG，升级成了……有研究价值的病毒样本。
他们没有赢。
他们只是让观察者觉得，这个实验，可以换一种更有趣的方式，继续玩下去。
沈武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所有的情绪——疲惫、欣慰、戒备——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