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6章 人族的孤独远征
元始天尊轻咳一声，他看向沈武，目光复杂：“沈武道友，你所言的‘抹杀个性’、‘数据化’，过于虚无缥缈。而世界灵气之浓郁，生灵修行之顺畅，却是实实在在，我等亲眼所见。你空口白牙，就要我等自毁根基，否定这天道大势，这与动摇我等道心何异？你可有……更直接的证据？”
沈武的证据，来自于大梦天书的未来推演。这东西，他没法拿出来给所有人看。即便拿出来了，别人也可以说这只是你的一场梦。
元始天尊虽然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就连一向无为的太清老子，也只是睁开眼看了沈武一下，便再次闭上，显然，他同样不认为需要为此大动干戈。
西方二圣对视一眼，准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沈武道友，我等明白你的警惕。只是……若要我等亲手毁掉西方正在复苏的灵脉，断绝众生的机缘……这，贫道做不到。”
接引更是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不发一言。他怕了，既怕沈武说的是真的，又怕沈武说的是假的。无论真假，做出选择的代价都太大了。
沈武环视一周，他看到了东皇太一毫不掩饰的嘲讽，看到了元始凌厉的质疑，看到了祝融共工的费解，看到了诸圣的犹豫和为难。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的“剧透”金手指，在赤裸裸的、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利益”面前，显得如此苍白。那个“观测者”太高明了，它没有使用任何暴力，只是将一杯最甜美的毒酒，伪装成了琼浆玉液，递到了所有人的嘴边。
而他这个唯一知道酒里有毒的人，却成了那个试图打翻众人酒杯的恶人。
他忽然明白了，警告是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的。因为这杯酒太甜了，他们不是不知道可能有问题，而是根本不想知道，更不愿放弃。
他知道，这种“优化”一旦持续下去，当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进步”，习惯了这种“强大”，就再也回不去了。等到那时，域外天魔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一个念头，洪荒世界就会在所有生灵的“心甘情愿”中，被彻底控制。
这场阳谋，直指人心最柔软、最贪婪的地方。
比任何武力征服，都可怕一万倍。
沈武沉默了。大殿中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
他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警告，是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的。
他必须主动出击。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预言”，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到“代价”！
沈武深吸一口气，心中一个长远的、甚至可能要以万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计划，悄然成型。
那股无力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的决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不周山的殿宇，投向了那片广袤的东海之滨。
人族。
那个被他亲手点化，潜力无穷，却又无比弱小的种族。那个体内蕴含着“唯心法则”的火种，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族群。
“罢了。”沈武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既然诸位圣人与道友都认为这是天大的好事，那沈某便拭目以待，静候这‘完美’洪荒的到来。或许，的确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妥协”，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东皇太一冷哼一声，只当沈武是认怂了。元始天尊等人则是松了口气，他们实在不想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与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救世主”闹翻。
只有一直闭目养神的通天教主，眼皮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从沈武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然而，就在所有大能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享受世界“优化”的红利上时，沈武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人族祖地。
彼时的人族，刚刚解决了温饱，正在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三位始祖的带领下，懵懂地探索着修仙问道的法门。他们太弱小了，弱小到甚至没有被那场席卷整个洪荒的“优化”所关注。
沈武的降临，让人族三祖惶恐而又敬畏地跪拜下来。
“拜见圣师！”
“起来吧。”沈武扶起三人，他的眼神温和，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着这三张质朴而坚毅的脸，看着他们身后那一张张对未来充满好奇与希望的眼睛。
“一场灾难，即将来临。”沈武开门见山。
三祖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圣师，是何灾难？”燧人氏急切地问道。
“这场灾难，你们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不伤人的性命，却会偷走人的灵魂。”
他用最朴素的语言，向三祖描述着那个可怕的未来。
它会让你忘记你最爱吃的果子是什么味道，会让你忘记你为何会为了一首歌而流泪……”
说到这里，沈武伸出手指，对着燧人氏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瞬间，燧人氏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他钻木取出了第一缕火苗，手指被灼伤的刺痛，族人看到光明时那混杂着泪水的欢呼，他抱着妻子在火堆旁取暖的安心……这一切的感受，都在瞬间变得模糊、褪色，只剩下了一个冰冷的概念——“火，一种工具”。
燧人氏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煞白，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那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仅仅是体验一刹那，就比死亡更让他惊恐！
“……它会把你们所有人都变成一样的人，强大，健康，长寿，却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故事。”沈武收回手指，平静地说道。
三祖和周围几个离得近的人族，都看到了燧人氏那骇然的表情，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圣师，我等该如何是好？”缁衣氏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武没有要求他们去战斗，也没有让他们去反抗。他知道，以人族现在的力量，做任何事都只是螳臂当车。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沈武伸出手，掌心向上。大梦天书的力量悄然引动，与脚下广袤的不周山地脉相连。
“我会在这里，建立一个‘心念隔离区’。在这片区域里，你们将不会受到那场‘灾难’的任何影响，你们的喜怒哀乐、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所有的缺点与个性，都将被完好地保留下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作为代价，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好事’，也同样与你们无关。别的种族修行一日千里，你们可能需要十年百年。别的种族灵气充沛，你们这里的灵气，将维持原样。你们将走上一条比所有人都更艰难、更坎坷的道路。”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对视一眼。
“圣师！”燧人氏率先跪下，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文明之火淬炼出的坚定，“没有了那些欢笑、泪水和记忆，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没有了故事的人，还能叫人吗？我们人族，宁愿走最艰难的路，也要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我等，愿入此地！”有巢氏与缁衣氏随之跪倒。
在他们身后，无数的人族，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他们的始祖，一同跪下。
沈武看着这一幕，心中那股无力感，终于被一丝滚烫的希望所取代。
他布下了一枚棋子。
一枚以整个种族为注，以万古岁月为期的棋子。
他要用人族未来的“与众不同”，用他们那在艰难困苦中依旧鲜活、依旧独特的灵魂，去狠狠地扇域外天魔一记耳光。
他要让整个洪荒世界都亲眼看看，当你们抛弃了自我，换来的“完美”，究竟是什么货色。
嗡——
随着沈武意志的催动，一道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屏障，以人族祖地为中心，悄然笼罩而下，隔绝了内外。
屏障内的风，似乎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带着泥土和火焰的芬芳。而屏障外的灵气，虽然依旧浓郁，却仿佛被抽走了某种“神韵”，变得纯粹、高效，而又死板。
在这屏障之外，是整个洪荒世界日新月异的“狂欢”。
而在这屏障之内，人族开始他们孤独而漫长的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