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韩威真的来了
翌日，东陵苑的另一角，风穿过回廊，带着凉意。
梁衡的目光紧紧锁着不远处那些东陵骑看了许久。
突然，他凑到李彬身边，低声询问道：“李彬，你说……陛下召十一殿下入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李彬的视线同样落在那些铁甲骑士身上：“不知道，天心难测啊。”
梁衡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不知道也无妨，关键是，十一殿下还真就来了”
李彬的脸皮依旧没什么波澜，可心里却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韩威真的来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但他想不透，也不敢去想，答案是什么。
梁衡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确认廊下再无他人，这才把身子探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三宫太后那边，并不反对陛下与宗亲往来！”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我曾经瞧见好几回了，沈良那几个小子，私底下跟阳晨王府的世子，还有赵辉凑在一起！”
他本以为这个发现足以让李彬震惊，可后者只是眼皮微抬，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李彬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如今离陛下最近的，除了赵德和钱灵儿，就是我们这些护卫队员了，朝中那些大人想知道陛下的情况，不从我们身上下手，还能从谁身上下手？”
梁衡脸上的兴奋顿时僵住，随即化作一滩失落。
他原以为自己窥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没曾想，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人尽皆知的把戏。
他长长叹了口气：“也是，咱们这帮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如今有些都有些离心离德了，若是……若是明宗先帝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或许吧。”
李彬的声音也染上了怅然，他望着天边流云，眼神空洞，“可人死，不能复生。”
说到这里，他心头猛地一颤，王进那张豪迈又带着关切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
那一点怅然，迅速发酵，变成了无法抑制的酸楚，从心底直冲鼻腔。
梁衡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彬，你……你别多想，王国主吉人自有天相……”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李彬那具佝偻的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哇——”
一声凄厉的哭嚎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东陵苑午后的宁静。
梁衡彻底慌了神，只能笨拙地去扶他：“李彬，你这是做什么，别哭了，赶紧憋回去！”
李彬却猛地抬起头，一张脸上涕泪横流，发疯似的嘶吼着：“我表哥肯定活不了了！以后世界上再也没这个人了！呜呜呜……”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城府，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梁衡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起了坊间那些传闻。
都说王进治军严苛，唯独对这个年纪相差极大的表弟爱护有加。
一时间，梁衡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用力搀着李彬的胳膊，哽咽道：“李彬，你坚强一点，王国主就算他真的不在了，他也会在你身边守护你的，你不能让他失望！”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彬哭得更凶了。
不远处的亭台下，韩威看着那崩溃痛哭的身影，稚嫩的脸上满是惊奇与不解，他扯了扯韩川的袖子：“皇兄，那位李大人……是为了王国主伤心吗？”
韩川的目光幽深，淡淡颔首：“嗯，他想他表哥了。”
他身后的沈良等一众护卫队员闻言，脸上掠过复杂难言的神色。
他们是这场风波的见证者，更是执行者。
韩威似懂非懂地仰起脸，用清澈的眼睛看着韩川：“那……皇兄你想祖父和父皇吗？”
韩川脸上的淡漠有了裂痕，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瞬间黯淡了几分。
韩威自顾自地继续：“我反正是想过的，还偷偷哭过呢，不过……没他哭得这么大声。”
韩川没有说话，想到了曾经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喊为每个月都能去见他好几次呢，尤其父皇病重那阵子，见得更勤了，外面还有人传言下一任皇帝是他，
想到这，韩川半真半假的点了点头，“我也想，可想又有什么用呢。”
韩威顿时沉默了，小脸也垮了下来。
韩川没有看他，转向身后的沈良、林志等人，一脸严肃道：“都听着，日后谁也不得私下嘲笑李彬，更不得非议王进，若让朕听到半句闲话……”
他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从每个人脸上刮过。
“以后，朕的驾，你们便不必伴了。”
沈良等人心头一凛，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惶恐道：“臣等遵旨！”
韩川不再看他们，心中却在盘算。
李彬这副样子，迟早是个麻烦，得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胡思乱想。
可让他办什么事呢？
这事，还得再计较计较。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揉了揉韩威的头顶：“十一弟，以后若是想皇兄了，随时可以入宫来寻我。”
韩威的眼睛瞬间亮了，满是欣喜与不敢置信：“真的吗，皇兄？”
韩川笑着点头。
他当然是真心的。在这座巨大的囚笼里，韩威这一点点单纯的亲情，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但，这同样是一步棋。
他要让所有宗室都看到，他这个新君，念旧情，重亲缘。
韩威，就是他撕开宗室这块铁板的第一个突破口。
翌日，东陵苑校场，尘土飞扬，旌旗如林。
黑色的铁甲洪流正在大地上奔腾，骑士们伏在马背上，人与马融为一体，每一次冲锋、每一次转向，都整齐得如同一个人在呼吸。
那股雄浑悍勇的气势更是强大！
赵德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此刻也微微抽动，眼底深处是藏不住的惊骇。
而李彬也呆呆地望着那片钢铁森林，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刀枪的寒光。
好一个东陵骑！
周林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将，激动得满脸通红，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可作为曾经在浴血奋战过无数次的将领，周林很清楚，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远不及一支令行禁止、配合默契的军队。
而这支东陵骑，已经有了强军的魂！
他身边的几个勋贵子弟也是热血沸腾，幻想着自己身披甲胄，与这等强军并肩作战，那是何等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