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被算计了
当然，是他们自以为悄无声息。
“灵儿，去取最好的伤药来，帮赵总管上药。”
“奴才谢陛下天恩！”
赵德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在钱灵儿的搀扶下，几乎是逃也似地准备退下。
“赵总管，留步。”
就在赵德一只脚已经迈出殿门时，韩川的声音再次从他身后响起。
赵德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韩川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青紫肿胀的脸颊上，声音压得极低，内容却让赵德如坠冰窟。
“先帝留下的老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打，你心里……难受吗？”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悲愤瞬间冲垮了赵德的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张口大喊“奴才不敢！奴才忠心……”
“嘘——”
韩川的食指轻轻竖在唇前，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小声些，别让外头的苍蝇听了墙角。”
赵德即将脱口的话，被硬生生堵死在喉咙里，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十岁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个眼神……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韩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又说道：“你以为，你挨了这顿打，是因为皇祖母在杀鸡儆猴？”
轰！
赵德难以置信地看着韩川。
他被算计了！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传话，而是一场逼宫！
不等赵德反应，韩川突然提高了音量，“皇祖母怎能如此，赵总管乃先帝旧人，劳苦功高！就算有错，也该由朕来申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掌掴，是打赵总管的脸，还是在打朕的脸？！”
殿外，一个监视的太监身影明显晃动了一下！
韩川像是没有察觉，而是“义愤填膺”地替赵德“伸冤”。
“朕知道你委屈，你放心，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早晚有一天，朕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这一番表演，堪称天衣无缝。
在殿外的人听来，是小皇帝羽翼未丰，眼看心腹受辱，只能无能狂怒，撂下几句狠话。
可这话落在赵德耳中，却让他通体冰寒。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自己被彻底绑死在了小皇帝的战车上！
就在赵德心神俱裂之际，韩川的声音再度压低，“告诉你个好消息，祖奶奶答应帮我四次，而朕，只给你一次。”
“从今夜起，朕要三宫太后的一举一动，甚至……她们晚上做了什么梦，朕都要知道。”
“你将是朕唯一的眼睛和耳朵，可若是这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韩川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酷刑都更让赵德恐惧。
殿外监视的太监，只看到小皇帝亲昵地拍了拍赵德的肩膀，脸上却满是疑惑。
赵德却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内衫。
他哆嗦着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躬下身，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然后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看着赵德踉跄离去的背影，韩川脸上的所有表情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疲惫。
他也不想如此。
可是，他没得选。
再加上皇太后今天的举动，看似是在帮他立威，实则也是一场冷酷的警告。
她可以扶持他，也可以随时废掉他。
而他想要真正摆脱棋子的命运，就必须掌握她们的秘密。
而赵德，是唯一能接触到这些秘密的人。
他必须把他牢牢攥在手里。
韩川抬起头，望向永寿宫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再说李黎……这位祖奶奶，从她今天的言谈举止中，韩川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她似乎……很怕自己出什么意外。
这种怕，不是祖母对孙儿的关爱，而是一种近乎焦躁的提防。
所以，她复起李楚，搅乱朝堂，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她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替自己背负了什么。
钱灵儿引着赵德退下，殿内只剩下韩川一人。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余宫人也尽数退下。
“都退下吧，朕乏了，今夜不必伺候。”
宫人们躬身告退，小心翼翼地掩上殿门。
殿外，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陛下今儿怎么睡得这么早？”
“是啊，方才赵总管进去时，还一副雷霆震怒的样子，怎么出来就……”
“嘘！噤声！你想死不成？陛下和总管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众人噤若寒蝉，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紧闭的殿门。
方才那一番“义愤填膺”的怒吼，他们都听见了，可赵总管出来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素雅宫装的女子从殿内走出，此人正是钱灵儿。
她面色平静，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去。
众人看到钱灵儿，想要上前询问，可看到钱灵儿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又无人敢上前搭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宫灯的尽头，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
子时，京城落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赵德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了自己位于内侍省角落的居所。
这里偏僻、狭小，甚至有些破败，与他内廷总管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屋里漆黑一片，他摸索着找到火镰和火石，想要点亮桌上的油灯。
“咔……咔嚓……”
火石受了潮，他哆嗦着手，划了好几下，迸出的几点火星都瞬间熄灭在冰冷的空气里。
最终，他颓然地放弃了。
黑暗，似乎更适合此刻的他。
他瘫坐在冰冷的床榻上，韩川那张稚嫩却又无比狰狞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以为，你挨了这顿打，是因为皇祖母在杀鸡儆猴？”
“先帝留下的老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打，你心里……难受吗？”
“朕要三宫太后的一举一动……你将是朕唯一的眼睛和耳朵！”
想到这些话，赵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猛然想起多年前，先帝仁宗还是皇子时，也是用这样看似维护、实则逼迫的手段，将一位摇摆不定的老臣拉上了自己的战船！
他惊恐地发现，这位年仅十岁的小皇帝，其心智手段，竟与当年的仁宗皇帝如出一辙！
不，甚至更可怕！
仁宗皇帝当年已是成年皇子，羽翼渐丰。
而韩川，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野心？！
赵德的心乱成一团麻。
投靠他？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拿什么跟权倾朝野的三宫太后斗？
可不投靠……自己今夜被“绑上”战船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了三宫！
退无可退，进亦是万丈深渊！
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