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不是记忆，是复刻
“大人！”
亲卫头子魏虎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有尾巴，还不止一伙。”
周林终于从那股心悸中回过神，眉头一皱，“几只苍蝇罢了，不必理会。”
他今日奉的是李黎的懿旨，出宫办事，有人盯着再正常不过。
然而，魏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却异常凝重。
“大人，不是苍蝇，是饿狼，而且，是三伙！”
这句话让周林心头猛地一凛。
他霍然转头，死死盯住魏虎。
“都是谁！”
魏虎不敢怠慢，语速极快：“一伙是咱们刚出皇城就缀上的，身法轻盈，步履无声，是内廷司礼监的探子。”
“另一伙在朱雀大街混进来的，藏在人群里，脚步沉稳，下盘扎实，应该是安国公府的私兵。”
“还有一伙……”
魏虎的话还没说完，周林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一挥手，“回皇城！”
魏虎大惊失色，“大人，不可，懿旨还没办，咱们就这么回去，如何交代？这可是抗旨啊！”
众人心头狂跳。
太皇玄太后那个女人，手段何其狠辣！
抗她的旨，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周林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扭头，死死地瞪着魏虎，那眼神中的疯狂与决绝，让这位沙场老兵都感到一阵心惊。
“交代？天都要塌了，还交代个屁！”
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狠厉。
“有人想在宫外落子，把水搅浑，想把那位小皇帝捧成民心所向的真龙！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现在回去！”
魏虎被他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明白了。
比起办一件差事，眼前这股涌动的暗流，才是真正能决定生死的巨浪！
“调头！回宫！”
周林一声令下，再无人敢有异议。
一行人骤然转向，朝着皇城的方向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暗中潜藏的三伙人同时一惊。
“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命令在各处隐秘的角落低声下达。
一时间，街面上数道鬼魅般的身影，或在屋顶腾挪，或在人群中穿梭，死死咬住周林一行人，朝着那巍峨的宫墙疾驰而去。
一场街头的追逐战，骤然上演。
然而，无人知晓。
在他们身后更远处的一座酒楼顶层，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正将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幕，尽收眼底。
窗边，一个身着青衣的瘦削身影，正慢条斯理地为面前的主人斟上一杯热茶。
“主子，都咬上钩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回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那只冲动易怒的“螳螂”周林。
而是那三只自以为是猎人的“黄雀”。
殿外的守卫，从那些脑满肠肥的禁军，换成了一群气息沉凝、眼神如刀的太监。
他们一动不动的钉死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封锁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缝隙。
但对韩川而言，这反倒是好事。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书了。
指尖划过一行冰冷的墨字——《梁史·太祖本纪》。
昨夜通宵苦读的内容，此刻竟分毫不差地在脑海中奔腾流淌。
这不是记忆，是复刻。
韩川的心脏微微一缩，随即被一股狂喜攫住。
他这具年仅十岁的孱弱身躯里，竟然隐藏着过目不忘的恐怖天赋！
这是他前世身为顶尖操盘手时，梦寐以求的神技！
他的目光落在书案另一侧的舆图上，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科举制度，兴于大梁；前朝，则沿袭察举……这一点，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时空何其相似。
可这舆图，却陌生得让他心惊。
大梁王朝，竟如同一只被困的巨兽，龟缩于中原一隅。
而在它的南方，那个被朝臣们鄙夷地称为“前朝余孽”的南诏国，其版图之辽阔，竟远胜大梁！
更可怕的是，南诏水路通达，扼住了几乎所有通往海外的咽喉要道。
南诏之外，是否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还有……其他的文明？
一个个问号，悬在了韩川的心头。
“砰——！”
一声巨响，殿门被人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从外踹开。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数道阴冷至极的气息席卷而入。
为首的太监，面白无须，一双眼睛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身后站着的几名太监，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呼吸悠长，显然是内廷之中最顶尖的高手。
他恭敬的向韩川行礼，但用命令的口吻喊道：“请陛下移驾！”
一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自韩川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那股被强行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瞬间重新开始翻滚、沸腾！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穿过这群不速之客，精准地捕捉到了缩在他们身后，那个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如纸的身影。
赵德。
原来如此。
韩川心中所有的暴怒，瞬间消失。
他稚嫩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被惊扰后的疲倦与柔弱，声音更是带着孩子特有的软糯。
“朕知道了。”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角落，定格在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身影上。
“赵德，你来伺候。”
此言一出，那几名气势汹汹的太监高手齐齐一怔，随即，数道警惕、猜疑、审视的目光看向赵德！
赵德浑身剧震，几乎要瘫软在地。
韩川心中冷笑。
很好。
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埋下了。
在太监们上前为他更衣的间隙，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他们压得极低的交谈。
“……昨夜不太平，死了不少人……”
“都是些新进宫的太监，应该是手脚不干净，冲撞了贵人，该死！”
“何止！听说好几个，都跟外头那些国公侯爷府里，有些不清不楚的牵扯……”
韩川的睫毛微微一颤。
不对！
死的这些人应该不是手脚不干净或者冲撞了贵人！
韩川眼睛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中。
这是……诰天殿失火和那隆冬惊雷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所以三后才会除掉那些新进宫的太监！
她们……应该是听到这些人议论了那些事，所以才会除掉他们！
梁都城里，那场针对他的舆论风暴，已然掀起。
而那三位太后，反应竟如此之快，下手如此狠辣，一夜之间，便拔除了这么多可能存在的钉子。
韩川没有任何表现，只是任由那名鹰隼般的太监头子为他整理好衣冠，平静地望向浑身颤抖的赵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