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们是故意的
韩川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先前叫嚣得最凶的文宾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文宾。”
文宾一个激灵，连忙出列，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惶恐：“臣……臣在！”
“朕且问你，以灵儿的技艺，可有资格，校验尔等？”
文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瞠目结舌，“陛下……臣……”
就在他支支吾吾之际，身旁一人悄悄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递了个眼色。
文宾如梦初醒，瞬间反应过来，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臣有罪！臣有眼不识泰山，出言不逊，冒犯了灵儿姑娘，更扰了陛下圣驾！请陛下降罪！”
这一跪，倒是干脆利落。
韩川心中冷笑。
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没有立刻发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宾，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直到文宾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浑身微微发抖，韩川才缓缓开口：“罪？朕若真要降罪，你此刻，怕是已经去见阎王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都还愣着做什么？上马！让灵儿好好瞧瞧，我大梁的勋贵子弟，究竟是堪当大任的栋梁，还是只会叫嚣的酒囊饭袋！”
“遵旨！”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狼狈地冲向马厩，各自牵马，翻身而上。
一场本该是耀武扬威的骑术展示，此刻却变成了一场战战兢兢的考核。
韩川重新坐回椅子上，但心思早已不在校场。
知道了“侍女军”的存在，他哪里还有心情看这群跳梁小丑的表演？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见到于望，如何才能将这支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真正攥在自己手里！
这，或许是他能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活下去的底牌之一！
……
翌日，深夜。
诰天殿内烛火通明，韩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疏，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他没有立刻歇息，而是命人将钱灵儿唤来。
不多时，钱灵儿一身劲装，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单膝跪地。
“起来吧。”韩川放下手中的朱笔，示意她上前，“今日校场之事，你做得很好。”
“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钱灵儿的声音依旧清冷。
“朕让你来，是有一事相询。”
韩川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推到她面前，“将今日校场上，那些骑术出众的护卫名单，写给朕。”
钱灵儿没有丝毫犹豫，提笔便写。
她的字迹，跟她的人一般，锋锐凌厉，力透纸背。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韩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今日在校场上，他看似大获全胜，狠狠挫了那帮勋贵子弟的锐气，但真正的收获，却是眼前这个女人，以及她背后那支深不可测的“侍女军”。
想到此，他竟有些开心。
毕竟，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每多一张底牌信息，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片刻后，钱灵儿停笔，将名单双手奉上。
韩川接过名单，目光一扫，眉头却猛地蹙起。
名单上，除了柳秦等几个他意料之中的名字外，竟还有几个他印象中骑术平平，甚至有些笨拙的家伙。
“这几人……”韩川的手指点在其中几个名字上，眼中闪过疑惑，“朕记得，他们今日的表现，可算不上出众。”
钱灵儿抬起头，迎上韩川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锐利：“陛下，他们不是不会，而是不想会。”
不想会？
韩川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们是故意的。”
钱灵儿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的控马之术极为精妙，能在烈马奔腾中精准地控制马匹只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误，既不让自己出丑，又不至于太过惹眼。这种藏拙的本事，比寻常的精湛骑术，更难。”
“砰！”
韩川一掌拍在御案上，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因为他想通了这些人，为何要藏拙？
其一，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不看好他这个傀儡皇帝，所以不宜过早站队！
其二，是他们自己，心高气傲，瞧不上他这个十岁的娃娃，不屑于在他面前展露真本事！
其三，便是想学那些朝臣，玩一手“中立自保”的把戏，待价而沽！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他这个皇帝，最赤裸裸的蔑视！
韩川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寒光四射。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漠的女人，一个更让他心惊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强压下怒火，试探着问：“像你这般身手的，在皇宫中，多么？”
他死死盯着钱灵儿的眼睛，想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钱灵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深不见底。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韩川心中一凛。
他知道，自己问得太急了。
在没有真正见到于望，没有摸清这支部队的底细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草惊蛇，引来灭顶之灾。
他不再追问。
他反而对那个于望，生出了几分畸形的“欣赏”。
一个在任何史书、宫廷秘闻中都找不到记载的人，却能凭空打造出“侍女军”这样一支连内廷总管赵德都讳莫如深的影子部队。
这等手腕，这等城府，简直是鬼神莫测！
有趣，当真有趣！
韩川的嘴角露出冷冽的弧度。
在这座冰冷的牢笼里，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总好过与一群蠢货缠斗。
他愈发迫切地想要再见一次于望，不是为了质问，而是想亲眼看看，此人究竟有多大能耐！
就在这时，那座冰雕般的身影终于动了。
钱灵儿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龙椅上的少年，：“陛下费心索要这份名单，可是想将这些骑术精湛的护卫，收为己用？”
韩川抬眸，他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问题，：“你觉得，朕这个计划，如何？”
“难。”钱灵儿吐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为何？”
“陛下与他们，名为君臣，实为陌路，他们背后的家族在观望，他们本人在疏离，故而想让他们倾心归附，难如登天。”
韩川心中一动。钱灵儿这番话，不仅是回答，更是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