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嗡……


    他丹田那里，那朵一直沉寂、只是缓慢释放生机维系他生命的莲花，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脚下这片死寂的土地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与那莲花产生了极其微弱、却绝不容忽视的共鸣！


    一种阴寒、沉重、仿佛承载了无尽死亡与寂灭，却又在死寂最深处蕴藏着一点奇异“生机”的气息，丝丝缕缕，透过他的脚底，试图钻入他的体内！


    这气息与他之前吸收的、来自普通土地的“土属性精华”截然不同！它更精纯，更霸道，更……阴寒！


    狗蛋心中那点对这乱葬岗里的难闻的腐尸气味的膈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得烟消云散！


    宝地！这他娘的可是真正的宝地啊！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难闻气味、死人骨头、荒坟野冢，立即全力运转起《万法归源经》。


    功法全力催动之下，效果更是远超想象！


    和之前那种丝丝缕缕、抠抠搜搜的汲取相比，简直快了几十倍不止，按照估算，原本要两年多的水磨功夫，才能达到洗脉境圆满。如今，在这里最多一个月，他就能够开始冲击那壮血境了。


    感受着那磅礴而精纯的、蕴含着浓郁死寂与阴寒气息的土属性，如同决堤洪流，疯狂地从他身下的大地深处奔涌而出，顺着他的经脉，蛮横地冲入体内！


    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肥沃”与“滋养”感，更是与他丹田那朵生机之莲隐隐有种相辅相成的奇异效果。


    花瓣微微震颤，碧光流转，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大补”极为受用，更加卖力地转化着这股力量，滋养狗蛋的肉身与经脉。


    “嘶——爽！”


    狗蛋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全身的毛孔都仿佛张开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舒坦感席卷全身，这远比吃饱喝足带来的满足感更加让人着迷，让人沉醉。连日来的烦躁和憋闷被这股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修炼带来的极致的快感。


    他并不知道，这乱葬岗的土地，经年累月埋葬尸骸，浸透了大量的残魂碎念与阴煞死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特殊、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堪称污秽之极的——“阴魂土煞”。


    而这种至阴至寒、又蕴含残破魂息的土煞，对于他这个靠体内的生机之莲的霸道来维系生机、实则魂魄却早已破碎成粉仅有意识的“活死人”来说，却是绝无仅有的十全大补！


    那被生机之莲强行禁锢在他体内的魂魄粉末。在这磅礴的“阴魂土煞”涌入之下，其中蕴含的阴魂气息与精纯阴煞，竟如同最细腻的粘合剂和滋养剂，自发地温养、聚拢狗蛋体内那些已经归于沉寂的魂魄粉末！


    破碎的灵魂微粒在阴煞与生机的共同作用下，缓慢地、一点点地重新靠近、粘连……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修复，正是这种近乎于新生的修复，才是让其沉迷之中，无法自拔的真正根由。


    狗蛋完全沉醉在这种飞速变强的美妙感觉中，物我两忘。而乱葬岗的死寂荒芜，也就成了他绝佳的掩护，无人打扰。


    月落日升，星辰变换。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夕阳再次将乱葬岗的枯树拉出长长的鬼影，狗蛋才悠悠转醒，这片方圆百丈的土地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再远的地方，以他如今的修为，吸收起来费力不说还浪费时间，远不如走两步，去下一片土地继续“吃”来的划算。


    然而，望海城内。


    马小力的失踪，其实并未掀起太大浪花。一个外门底层弟子，吃喝嫖赌欠下债款连夜跑路，或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悄悄做掉，在这望海城并不算稀奇。


    但麻烦在于，马小力的那个哥哥，马大力。这马大力修为已达后天圆满，仗着身手不错且颇懂溜须拍马，在黄德贵黄管事手下混了个护卫的职司，虽然地位不高，但好歹算是能贴近管事的人物。


    哥弟俩的感情还是可以的，关于王语涵的事情，若不是牵扯到自己哥哥，估计都不用王语涵发问，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弟弟莫名其妙没了踪影，马大力自然是要过问的，这个弟弟虽然平时不靠谱，但是几天时间不回家，是绝无可能的，只能是遇到不测了。


    但他也自知身份，不敢劳动黄管事大驾，便驱使那些依附于青阳派、平日里在街面上厮混的杂役弟子和地痞无赖去查探。


    这些人正愁没机会巴结管事身边的人，得了马大力的示意，顿时如同打了鸡血，积极性空前高涨。名为查找马小力，实则是借机肆意妄为、敲诈勒索，一时间整个城西区域鸡飞狗跳。


    王二作为城西铁马巷的混混头，自然也是领着七八个手下，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着，迎面一个卖糖画的小贩，王二随手取下一个，不等那小贩开口，便一脚踹出，将其踹翻在地，随后便带着人走进客来香饭馆。


    “老宋头，没看见你王大爷来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着?”


    “唉，瞧我眼长哪去了，王大爷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小店?那谁，石头，别愣着，赶紧给王大爷上壶好茶。”


    “知道了”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黑炭一般的男孩，穿着一身短打，满脸不情愿的应声。


    “别，老宋头，今天我来，是有公务在身的，黄管事知道吧!黄管事身边的马护卫，那可是后天圆满的大人物，他弟弟马小力失踪了，咱们这离他们家可不远，你这饭馆里人来人往的，嫌疑可是很……大……啊!”


    “哎呦，王大爷，说的哪里话，我一个糟老头子，饭馆里就石头这一个跑堂伙计，十个百个我们，也做不出来这事啊！至于这些客人，都是咱们铁马巷附近的老住户，谁敢去惹马家兄弟哦！”老宋头一脸惶恐，赶忙作揖求饶。


    “嘿，说不准啊！说不准!你……”说着，王二伸出右手，指头揉搓几下。


    “唉，我明白，我明白，您稍等……”老宋头赶忙跑到柜台那里，握了握拳头，才打开一个盒子，里边也就那么百十来个铜板，外加十几两的碎银子。


    老宋头，一闭眼，忍痛拿出五两左右的银子，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再次跑到王二身边，“王大爷到处奔波，真是辛苦，我这邻里街坊的都心疼啊!”说着把手中银子往王二怀里揣，“给弟兄们喝杯酒，解解乏!”


    “哎呀呀，老宋头这么客气啊！行了，我们看过了，你这饭馆啊，没问题!我们弟兄就再受累到别处找找，走啦!”


    说完，带着小弟呼啦呼啦的往外走。


    正巧梅婆婆在单家浆洗衣物回来，揣着今日辛苦挣来的十一个铜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饭馆门口。


    “嘿，梅老婆子!听说你前两天买了肉啊！好牙口，好口福啊！可怜我们弟兄还挨着饿呢！”王二吐了口口水，对着梅婆婆嚷嚷起来。


    “就是，我们弟兄还饿着肚子呢！”其余的人跟随着王二开始起哄。


    梅婆婆也是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个泼皮是个啥意思?连忙掏出一个破手帕“老婆子我今天在单家得了这十三个铜子，都给了你吧！”


    “呸，打发叫花子呢？都吃得起张老三家的卤肉了，就掏出这么点?我去你妈的!”说着夺过手帕，一脚揣向梅婆婆的肚子。


    梅婆婆惨叫一声，干瘦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倒在地，蜷缩起来，痛苦地呻吟，瞬间只剩下出的气，脸色灰败，眼看就不行了。


    王二见状，也有些慌了神，他一个地痞，欺负欺负人还可以，要是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那后果不是他这种没靠山没实力的承担的起的。


    王二立即朝着人群大喊“看什么看，滚，都给老子滚，这老婆子装的，肯定是装的，不管我事啊！谁敢乱嚼舌根子，小心老子半夜翻你家院墙!”，


    说完带着人快步溜走了。周围人都知道，这梅婆婆自己一个人住，也没有亲戚朋友，而且也不怎么和街坊来往，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头快步走过。


    天色渐黑，还不见梅婆婆回来，王语涵心中莫名不安。她简单伪装了一下，出门寻找。循着常走的路径，没多远，就在那昏暗的巷口，看到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梅婆婆！


    “婆婆！”王语涵心脏猛地一缩，冲过去扶起老人，触手一片冰凉，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她不敢耽搁，背起梅婆婆，用尽最快速度冲回小院。将老人小心放在床上，她毫不犹豫地调动起体内并不算深厚的先天真气，源源不断地渡入梅婆婆体内，温养那受损严重的脏腑和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真气消耗巨大，王语涵额头沁出细汗，脸色渐渐苍白。但她咬牙坚持着，总算勉强吊住了梅婆婆最后一口气。


    看着老人昏迷中依然痛苦蹙起的眉头，感受着城内因马小力失踪而掀起的恶劣风波，王语涵清冷的眸子里，冰寒之意越来越盛。


    守在梅婆婆床边，本想静下心打坐恢复灵力的王语涵，却怎么也入定不了。良久后，王语涵睁开那带着恨意的眼睛，一番伪装后，直接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