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血口喷人
武义没理会周围的目光，他盯着马胜利，一步步上前。
他的个子比马胜利高出半个头，走近时，一片阴影直接将马胜利笼罩。
压迫感扑面而来。
武义的声音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周师傅是厂里的老人了，干了一辈子机加工，可能连材料都分不清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马胜利明显开始不自然的脸。
“据我所知，这批材料，是马主任你通过自己的‘关系’弄进来的吧？”
马胜利下意识就退了两步。
“那……那又怎样？”
这话一出口，等于不打自招。
周围的工人们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我就说嘛，周师傅的技术怎么可能出问题。”
“原来是马主任自己弄来的料有问题，还赖到周师傅头上！”
“这叫什么事啊！这不是坑人吗！”
周师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受了半天冤枉气，原来根子在这！
马胜利听着周围的议论，又急又怒。
他指着武义的鼻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武义！你别在这血口喷人！我看你是想被开除了！”
武义拿起那块废件，举到马胜利面前。
“是不是血口喷人，马主任自己心里清楚。”
他转向众人，声音洪亮。
“大家都是老师傅，这块料，你们拿去看看就知道。正常的45号钢，淬火之后应该是青黑色，硬度足够。但这批料，发灰发白，质地脆，明显是含碳量不达标，或者干脆就是劣质的土高炉炼出来的废铁！”
他把零件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人。
那工人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旁边立刻围上好几个脑袋。
“没错，这颜色不对。”
“你用锉刀划一下试试，嘶……真软，这哪是合格的钢材！”
“用这种料，能做出合格的件才怪了！”
结论一出，群情激奋。
这不仅仅是周师傅一个人的事了，用劣质材料，影响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奖金和厂里的声誉！
马胜利彻底慌了。
他没想到武义这个临时工，居然懂这么多！
这些话要是传到厂领导耳朵里，他这个车间主任就干到头了！
“反了！都反了！”
马胜利气急败坏地尖叫。
“武义，你一个临时工，煽动工人闹事，我今天非得把你送到保卫科去！”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武义的衣领。
武义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只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马胜利的手腕。
是周师傅。
老头子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马胜利。
“马主任，你要抓人，先抓我这个老头子！”
“对！要抓就先抓我们！”
“我们都要去厂长那里问个明白！这批劣质钢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跟周师傅关系好的老师傅也站了出来，围在了武义身边，怒视着马胜利。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人墙，把马胜利和他那几个平日里的狗腿子隔绝开来。
马胜利的手腕被周师傅捏得生疼，他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腿肚子开始打颤。
今天这事，闹大了。
即便是武德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偏袒他。
武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单靠他一个人，扳不倒武德和他的心腹。
但他可以把水搅浑，让所有被压迫的人都站起来。
“马主任。”武义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还觉得是周师傅的技术有问题吗？”
马胜利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今天要是敢再说一个“是”字，恐怕会被这群愤怒的工人当场撕了。
“这件事，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周师傅沉声道。
“对！给个说法！”
众人齐声附和。
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车间的屋顶。
马胜利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他用力甩开周师傅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
指着武义和众人，撂下一句狠话。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便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跑去。
他得赶紧去找武德！
看着马胜利落荒而逃的背影，车间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周师傅那大手拍在武义的肩膀上。
“小武，今天这事，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今天非得把冤枉气吞到底不可！”
武义摆摆手，脸上挂着淡然的笑。
“周师傅你客气了，我就是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看不惯他那么欺负老师傅。”
这番话，让周围几个本就对武义印象不错的老师傅，更加高看他几分。
一个中年工人凑上来，热情地揽住武义的胳膊。
“小武啊，你这小伙子，不但技术好，人品更是没得说！对了，有对象了没？我家那闺女，今年二十，在纺织厂上班，人长得水灵，要不要我给你俩撮合撮合？”
“哎，老李你可拉倒吧！”
另一个工人挤过来。
“你闺女那脾气谁受得了？小武，看看我家侄女怎么样？高中毕业，有文化，跟你肯定有话说！”
一时间，工位旁竟成了相亲现场。
七嘴八舌的介绍声，让武义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一拱手婉拒，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谢谢几位师傅的好意，我已经有对象了，感情好得很，过段时间就准备去领证了。”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几分惋惜。
“有主了啊？那可真是可惜了。”
“是啊，这么好的小伙子，手快有手慢无啊！”
武义笑着跟众人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他拿起锉刀，继续打磨手里的零件。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马胜利这颗钉子，必须拔掉。
而拔掉他，就是动摇武德根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