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伟来此之前已经得到过李陌一的授示意,此时也不紧不慢接过了案卷,粗略扫了一眼,就将案卷交给了李陌一。

  那司吏大人见得此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朝吕不伟说:“吕贡生,我可提醒你,这小子一来不是亲属,二来不是公人,这案卷可不能随意让他看!”

  李陌一早知道让这司吏大人当众出相之后,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让自己继续掺和这个案子,所以李陌一早已做好了准备。

  “司吏大人说的哪里话,刘壮算不算这个案子的证人还没个一定,如今连这么模糊的疑似证人都没了,吕贡生作为受害人,对案子有疑虑也是理所当然,他对查案一道并没太多了解,所以让我来帮他看一看,司吏大人,这也违律了吗?”

  “如果刘壮之事坐实了也就罢了,签字画上押速速结案就是,但如果真是另有内情,那吕贡生的妻子不是枉亡了吗!”

  李陌一如此一说,司吏大人当即横眉怒视,将手中笔杆一丢,朝李陌一说:“好你个刁民,怎敢在府长官邸里头如此无理!我等公人一心为民,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说得好似我等草草结案一般!”

  “这刘壮畏罪自尽而亡,所留遗书已经对罪行供认不讳,铁证如山,这案子就该到此了结!”

  “你们也该看到,府长官邸里头忙得是热火朝天,每日里不知多少案子要过堂,府长大人也是劳心劳力,又咋个能在一个盖棺定论的铁案上,浪费这么多人力和时间!”

  司吏大人说得公义凛然,如果不是李陌一早已与吕贡生叮嘱过,这吕贡生还真让给说得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无理取闹一般了。

  李陌一盯着那司吏大人,虽然他一脸的问心无愧,但李陌一还是能够看出他的心虚。

  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就是一心为公的府长大老爷,也有自己的目的,这司吏大人三番四次想结案,究竟真是为了府长官邸公事,还是另有图谋?

  关于的司吏大人动机,李陌一也不想过多揣摩,因为他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与这司吏大人争吵,更不是为了揭露这个司吏大人是咋个一个人物的。

  “司吏大人所说甚是,既然大家都这么忙,咱们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劳请司吏大人带我等查验刘壮的尸首,如果他果真是自尽,那就爽快结案,毕竟吕贡生也希望夫人能够早日入土为安……”

  李陌一不再纠缠,按说司吏大人该大松一口气,可他却皱起了眉头,朝李陌一和吕不伟说。

  “小子,你虽然受邀于吕家,当了他们的临时案头,想要查验尸首也是合情合理,但……昨夜殓尸房失火,殓尸房遭受损失,里头的尸首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实在没有查验的必要了……”

  “什么?殓尸房失火?!!!”吕不伟不由大惊失色,双手按在桌子上,双眼变得之中冰寒,这个温文尔雅,仿佛什么时候都不会较真的书生,此时逼视着司吏大人,脸色苍白地急问说。

  “我家娘子……”

  司吏大人也有些怕了,往后缩了缩,叹气道:“尊夫人的尸首也……”

  “彭!!”

  一向非礼不说的吕不伟骂出一句粗鄙的脏话来,双眼殷红,饱含悲愤之泪,一拳砸在桌子上,文房四宝乱跳起来,墨汁都洒满了桌面,有几滴溅洒到了司吏大人的脸上……

  这些个差人最是欺软怕硬,而老实人发怒,通常更让人惊惮,吕不伟生起气来,司吏大人就怂了,抹了抹脸,那墨汁顿时涂了个满脸乌黑,可他却冷汗直冒,朝吕不伟赔罪说。

  “吕贡生,你也是个读书人,咱们还是动口不动手的好,这失火的事……谁也不想……只是事已如此,如之奈何,倒不如就此结案,尊夫人也好早早入土安息,如果早结案,尊夫人的尸首也不至于被烧坏了……”

  虽是司吏大人,但惊慌之下说话也就露了怯,不说还不打紧,说出这等话来,更是让吕不伟大怒!

  吕不伟从李陌一手中抢过案卷,一把就丢在了司吏大人的脸上,纸张撒了一地,他却骂说:“结你个娘害才的大决案!这分明有人毁尸灭迹,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你这狗司吏咋个当的差!”

  文人骂架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司吏大人本来就理亏且心虚,先前还想着蒙混一番,只要故作镇定让吕不伟签字画押,往后这案子木已成舟,也就这般了结了。

  谁想吕不伟听了李陌一的怂恿,竟然硬气起来,一番怒语劈头盖脸,骂得司吏大人是狗血淋头!

  正当此时,公差房外头却传来一个声音:“吕不伟,你好歹也是个生员,为什么说话如此咄咄逼人,竟敢咆哮公房,圣贤书都白读了不成!”

  吕不伟十几岁上就中了贡生,甚至一度在本地被誉为神童,可也不知怎地,这么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他白读了这么多年书,听得这等话语,吕不伟更是气愤!

  可当他转头之时,脾气却全都没了。

  因为走进公差房来,乃是此县的府长老太爷——蒋丁丞。

  府长大人乃一地之长,本地大小事体一应做主,别的不说,单说吕不伟这贡生的身份,府长大人就有权剥夺!

  “蒋大人在上……烦请明鉴,娘子秀外慧中,素来贤惠,如今却遭此大厄,连尸首……连尸首都惨遭损毁,大人让我如何再能容忍!”

  蒋丁丞也就四十出头,虽然身材有些发福,人却高大,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精力充沛,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隐隐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度来。

  “吕贡生啊,你大小也是个贡生,该知道我蒋丁丞勤于政务,从未敢放松,殓尸房失火,那是天灾,谁又想这般,你自可看看,为了救火,我府长官邸的吏卒侍卫,烧伤了几人?”

  蒋丁丞如此说完,就招了招手,外头就走进几个侍卫来,手脚脸面上果然有着新鲜的烧伤,敷涂药膏之后,伤口骇人。

  吕不伟也是一时气愤,被蒋丁丞这么一说,再看看那些烧伤的侍卫,不由心软了下来。

  然而一直在旁观的李陌一,此时却说:“府长大人,这两日一直在下雨,就是昨夜,也是大雨不断,细雨不停,就这样的天气,试问殓尸房又怎么可能意外失火?”

  殓尸房失火是在昨夜,而李陌一受袭也同样是在昨夜,李陌一随后与阿铁儿等人上山搜贼,可都是冒着大雨,这样的情况下,殓尸房失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者,殓尸房乃是府长官邸殓尸房所在之处,为了更好的保存尸首,殓尸房夜里都不点灯火,又怎么可能失火!

  这里头的疑点实在太明显,就是蒋丁丞都有些说不过去,他朝李陌一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问说。

  “你是何人,为什么这么不懂规矩!”

  吕不伟听得妻子尸首受损,又有蒋大人出来调和,此时也是心灰意冷,李陌一也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李陌一见得眼前这位蒋大人,看起来此人并非昏庸之辈,起码比安丘镇上的那位府长大人要精明些。

  “回禀大人,是小民无礼了,小民姓易名仙,乃吕家客人,在隔壁安丘镇上也做查案的活计,算是有些小心得,吕贡生妻子之案疑点颇多,如今又有毁尸灭迹之嫌,又岂能草草结案!”

  李陌一说得不卑不亢。

  蒋丁丞却问说:“你现在可还是安丘镇上的查案人员?”

  李陌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随即开口说:“不论何时何地,公道自在此间,此地有冤案,小民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正个朗朗乾坤!”

  李陌一虽然说得真诚,但蒋丁丞却不为所动:“既然你是隔壁安丘镇上的公差,而且张氏死因蹊跷,也该由本地公差自行调查,你胡乱掺和,妨碍公务,是想着蹲班房不成!”

  李陌一就是要激怒这蒋丁丞,愤怒之下可见明晓,更能将对方看个清楚明白。

  既然现在认定了蒋丁丞并非一个昏庸狗官,也是个干实事的,那就要展现出不一样的精气神来!

  李陌一当即往前一步,朝蒋丁丞问说。

  “有蒋大人这句话,小民也就放心了,但是不知蒋大人接下来咋个处置此事?毕竟受害人就在此处,横竖也要有个结果不是?”

  蒋丁丞摸了摸嘴角的胡须,耐人寻味地打量了李陌一一番,而后才说:“这案子已经无从可查,就是不结案,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搜集新的线索,这些都有侍卫公差去做,只是你们能等,只怕张氏却等不了,咋个措置,还得看你们的表态。”

  听到这里,吕不伟又是一脸的悲伤,张氏死在水中,尸首本来就浸泡了大半天,如今又遭火毁,如果再不入土掩埋,只怕更是不堪。

  李陌一见得吕不伟有些意动,赶忙抢过话头,朝蒋丁丞回答说:“照着行程,张氏已经有仵作进行检验过了,没必要再进殓尸房验尸,不如让吕家领了回去,在小民看来,这与查案并无冲突,还望蒋大人成全!”

  李陌一如此一说,吕不伟也赶忙过来求说:“蒋大人,还请宽宏在下,让我领了尸首回去吧……”

  蒋丁丞沉思片刻,朝吕不伟说:“领回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案子越拖会越复杂,时效一过,调查起来更是千难万难,你是我县生员,可不能三天两头的来回调查闹腾,如果不想结案,就老实在家等着公差的调查结果,你可愿意?”

  李陌一听得此说,不由有些恍然,这蒋丁丞也知道案子中有蹊跷,只是无从着手,生怕吕不伟来闹事罢了。

  吕不伟见得蒋丁丞让步,果然有了些松动,朝蒋丁丞说:“一切但由蒋大人做主!”

  李陌一心里也是无奈,此时只能试探地问说:“蒋大人,这殓尸房极有可能是有人纵火,小民不才,可否查验一下刘壮的尸首以及火场的痕迹?”

  蒋丁丞不由呵呵一笑,朝李陌一说:“张氏只是个寻常民妇,又有谁人会处心积虑要谋害她?又有谁人够胆子烧了府长官邸的殓尸房来掩盖罪行?事有天定,谁人能算个周全,终归是有意外的,这案子确实无从可查,你要是不下心,就去看看又有何妨。”

  李陌一闻说,脸上不由大喜,抬头看时,蒋丁丞的笑容却有些戏谑,李陌一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了。

  “谢蒋大人成全……”虽说如此,李陌一还是道谢了一句,蒋丁丞也摆了摆手,朝二人说。

  “一起过去看看吧,顺道就把张氏领回去。”

  如此说着,蒋丁丞就往公差房外头走,吕不伟赶忙道谢,带着李陌一跟了上去。

  蒋大人亲自出马,司吏大人等一干人,自是赶紧跟了上去。

  府长大人通常是不会到殓尸房这种地方来的,因为会沾染晦气,这种事情,一般交由仵作来干,连侍卫都不太乐意。

  只是蒋丁丞今天却亲自来到殓尸房,众人也都有些看稀奇的意味。

  李陌一对这些个官场的规矩并不是太了解,虽然当上了几天公差,他确实调查过一些背景,也尽力在熟悉和适应这个环境,但时间到底是短了些,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了解那么全面。

  所以他对蒋丁丞的举动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毕竟案件最终是要当地府长大人来核定的,如果不亲自过手,又怎么能棺盖定论?……

  ……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殓尸房,这时候,李陌一终于知道蒋丁丞为什么一脸的戏谑了。

  因为蒋丁丞只是在殓尸房外头的石桌上坐着喝茶,让他与司吏大人以及侍卫们进入殓尸房,那先前见过的老仵作正在里头收拾残局,见得李陌一这个“老熟人”,也并不太意外。

  “为什么又是你……”老仵作皱着眉头说,似乎他每次见到李陌一,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李陌一嘿嘿一笑说:“老伯辛苦了……”

  司吏大人在一旁也是一脸不耐烦,朝那老仵作说:“老头,带他们去查验刘壮的尸首,顺道就让吕贡生把他夫人的遗体领回去吧。”

  老仵作闻说,不由有些迟疑,朝李陌一说:“你真的要查验刘壮的尸首?”

  李陌一还没回答,司吏大人已经瞪起眼来:“让你带路就带路,啰啰嗦嗦的干什么!”

  老仵作也不再多说,倒是李陌一感到有些不对劲。

  跟着老仵作进入临时殓尸房之后,他终于明白蒋丁丞那戏谑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临时殓尸房的地板上铺着一层防潮的草席,一具具尸首用白布盖着,但地面上浅黄色的尸水横流,这才刚刚开门,就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这种尸臭几乎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吕不伟一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如果不是为了查案,恐怕他早就夺路而逃了!

  吕不伟只是扫了一眼,就蹲在门口处狂呕起来,可那司吏大人却微微皱眉,一脸泰然自若,看来这司吏大人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但也确实出过不少力,如果不是见惯了凶案,还真没法子呆在这样的殓尸房里头。

  司吏大人本想等着看李陌一笑话,结果发现李陌一只是一手轻轻捂住口鼻,神色再无慌乱,十足十的老手一个,司吏大人不由有些失望起来。

  吕不伟在外头狂吐不止,一方面渴望领回妻子的尸首,一方面实在难受的站不起来,为自己的懦弱而气得流泪不止。

  见状,李陌一也有些于心不忍,就朝老仵作说:“老伯,先让吕贡生领回夫人,再看其他吧……”

  老仵作不由苦笑说:“我倒也想,只是这里头有一个难处……”

  李陌一心想,难不成这司吏大人还敢刁难?亦或者说这老仵作还想要些钱财中饱?

  李陌一不由有些气恼,朝老仵作说:“老头儿,眼下可不是伸手的好时候,亡者为大,还是积些阴德吧!”

  老仵作闻说,嘴都气歪了,朝李陌一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想领回去,就让他自个儿来认!”

  老仵作如此说着,就将眼前两具尸首的白布给掀开,只见得尸首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让人胃部发寒。

  “眼下是初冬时节,寒风又起,海船归家,临近年关,百姓们都有些现钱,各式案子也就多些,殓尸房里头统共停了一十二具尸首,有无人认领的,也有案子悬而未决的,这一把火烧下来,全都没了人样,实在难以辨认……”

  “老朽根据验尸文格的外形描述,初步已经排查出来,毕竟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不同,只是城东有一桩情害的案子,受害妇人无论年纪还是体态,都与吕家娘子一般无二,老朽实在无力辨认,还是让吕贡生自己进来看一看吧……”

  老仵作如此一说,李陌一也不由叹气,谁能想到就这个事情,还弄出个一波三折来?

  “那妇人的亲属为什么不来认尸?”李陌一不解,如果另外一家辨认出来了,那么剩下的一具也就只能是张氏了。

  老仵作只是摇头。

  那司吏大人却像看傻子一般瞥了李陌一一眼,在一旁冷笑说。

  “城东这妇人私通邻里,做的是下妇的勾当,家人皆以为耻,避之犹恐不及,娘家人更是不认,谁还愿意认领,文票发了好几通,人家只说不是自家人,你能怎么办?”

  李陌一听得此说,也只能走出门外,将情况与吕不伟说了个清楚。

  吕贡生听了之后,也是一时心急,却咋个都进不来,一进门就要吐。

  老仵作也是看不过眼,找了两片生姜,让吕贡生护住了鼻子,这才勉强进得这门来。

  吕不伟对自家妻子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可那妇人与张氏高矮胖瘦几乎都同一个样,又都是二十来的年岁,皮肤都已经烧烂,身上焦黑一片什么都没能留下,又咋个能够辨认得出来?

  吕不伟这下可是急了,这可认错不得。

  到了这个时候,吕不伟也只能朝李陌一投来求助的眼光,恳求李陌一说:“还请先生帮我,我吕家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正如老仵作所说,殓尸房之中虽然尸首不少,但根据男女老少的显著体型差别,再加上验尸文格上的资料,想要辨认出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这事难就难在,竟然有个妇人与张氏身形相仿,两具尸首的表皮又全数被烧毁,连头发之类的体毛都被烧光了,如同剥皮烧烤过的一般,眼皮都烧没了,惨不忍睹,这该咋个辨认?

  这时候司吏大人冷眼旁观,似乎是在等着看李陌一的笑话,而吕不伟却是心急如焚,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了李陌一的身上。

  这事儿对李陌一而说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却又稍稍燃起了他的斗志来。

  不就是辨认个尸首么,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往后还咋个在此间安身立命!

  “老伯,刚刚话语上多有冒犯了,劳烦让我看一看验尸文格……”

  老仵作刚刚让李陌一说他伸手要钱,本来是心中有气的,可不知怎的,老仵作对这人却是咋个都气恼不起来,也是十足的怪事了。

  先前在九圩沟之时,他没有照约定声称李陌一是他学徒,对李陌一是有着一份歉意的。

  而后,李陌一虽然二十出头,但气质沉稳,皮相又长得不差,身材颀长高挑,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一双眼子却灵光乍现,给人一种灵智而深沉的不凡之气。

  老仵作将那妇人与张氏的验尸文格挑了出来,两份一起就递给了李陌一。

  李陌一细细看了两三遍,情况也算是熟悉了。

  ………

  ………

  时间很快过去。

  李陌一的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到了验尸文格之中,短短两篇验尸文格,区区两百来个字,他却反反复复地看着,生怕漏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一旁的吕不伟却是脸色苍白得很,看来生姜片都不太顶用了。

  而司吏大人很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嘲讽说:“小子,你老觉着我府长官邸无能人,自以为是,不把咱们这些吏员当人来看,如今该有所体会了吧?”

  “绝非我等无能,确实是事发凑巧,案情又蹊跷非常,往后你也不要这般高张了,如果你真能解决这事儿,要我服你也不是不行,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对于司吏大人的嘲讽,李陌一并不在意,他微微闭上眼睛,细细整理着脑中诸多思绪。

  有那么一刻,当他沉下心神思考之时,他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否定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这种恍惚被司吏大人看在眼中,这位司吏大人不由冷笑不止,朝门外走了出去,朝那树下喝茶的府长大人蒋丁丞摇了摇头,似乎已经给李陌一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

  李陌一对此也毫不在意,他终于睁开眼睛来,朝吕不伟说:“吕贡生,我想仔细查验一番,如果有冒犯,还请你谅解一二……”

  吕不伟对李陌一是言听计从,如今这事情可不仅仅是对亡妻的哀悼,更是关乎吕氏家族的荣辱,如果辨认不出来,难道就不收尸了?如果错将那下妇的遗体领回去,可不是让祖上蒙丑么……

  也正因此,吕不伟也顾不得这许多,毕竟这难题可不是稳婆之类的寻常妇人能够看得出来的,于是他就朝李陌一说。

  “先生哪里话,先生能帮我到这个地步,吕某人已经感激不尽了!”

  如果以往他称呼李陌一一声先生,还存在客套,此时此刻却是发自真心了。

  仵作行当是下等活役,又脏又下作,寻常仵作是得不到太多敬重的,李陌一这等不凡气度,一看就不是仵作下人,可为了查案,他却愿意亲自检验尸首,单是这份恩情,就足以让吕不伟心生敬意了。

  李陌一得了受害人应允,也不再迟疑,向老仵作借了一双白皮手套,给尸首烧了一炷贡香,拜了拜,就开始检查起来。

  老仵作见得李陌一懂得行规,也不由另眼相看。

  而外头的蒋丁丞已经有些不耐烦,喝了一口茶就站起来,拂了拂官袍,就打算离开殓尸房。

  而此时,临时殓尸房里头却传出一说声音来……

  “吕贡生,左边这个就是尊夫人了。”

  吕不伟没想到李陌一这么快速就辨认出来,不由激动说:“先生可是确定了?”

  李陌一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说:“是,铁定无疑。”

  老仵作是行当里的老人,验尸文格从来都写得很潦草肆意,内容也是模棱两可,这些都是行当的规矩,以免往后出现什么冤假错案,也好有托词和退路。

  上头经常让他们背黑锅,这些仵作也学会了狡黠精明,行文措辞都是十分之谨慎,越是重案大案,验尸文格就写的越是模糊,极少像李陌一这般,斩钉截铁信气十足。

  听得李陌一这么说着,老仵作心里直摇头,心说李陌一虽然气度不错,但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

  而外头的蒋丁丞听得动静,当即也不顾污臭,迈步就走到了门口处观望。

  李陌一指着左边那具尸首说:“虽然这两具尸首外形相似,年纪相仿,都是细齐牙齿,连前门牙磨损程度都差不多,但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两人终究是有点差别的。”

  “第一,吕家娘子常年习武,肌肉紧凑,脂肪含量很少,遇到火皮肤容易绷开,而另外一位却是养尊处优,皮肉松弛,火烧之下,皮肤并非紧绷而开,而是萎缩甚至是烧焦………”

  “第二,油脂可以助燃,右边这位燃烧更厉害,根据体表的燃烧程度,也足以得出个判断………”

  李陌一这么一说,吕不伟自然是信了,不由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而老仵作也不由为李陌一刚刚的话所震慑。

  然而蒋丁丞可不是寻常昏庸无用之人,他是亲身办过不少案子的,此时有些听不下去,不由提出自己的质疑来。

  “小兄弟,你的分析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要明白,这两个人停放位置不同,承受火烧的程度自然也就不同,右边这位或许位于火旺口,所以烧得更厉害一些,而张氏极有可能停放在里头,所以才得以幸免,这又咋个能妄下断言呢?”

  蒋丁丞一开口,司吏大人很快马屁如潮,连老仵作都很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显然也是改变了风向,站在了蒋丁丞这边来。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判断依据,李陌一又怎么敢这么笃定,此时听得蒋丁丞只质疑,李陌一也当即解释说。

  “如果只是依据表皮燃烧程度,小民自然不敢胡乱下定论,但大人请看这一行描述。”

  李陌一将验尸文格呈递上来,指了指那妇人验尸文格上的一行,严格来说,只有四个字。

  “育有三子?”

  蒋丁丞不由念了出来,李陌一微微一笑说:“不错,这妇人已经生育过三胎,而据我所知,吕贡生与张氏虽然相处情深,却仍旧未曾生育……”

  “这能说明个什么?”司吏大人不由撇了撇嘴,显然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想。

  然而蒋丁丞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陌一也没有抢先回答,而是在等待蒋丁丞,仿佛用话语启发了后者,就等着蒋丁丞的答案一般。

  虽然司吏大人等人都没有察觉,但事实看起来,却破天荒的像是李陌一在考察蒋丁丞蒋大人了!

  蒋丁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走到了尸首旁边来,俯身往两句具尸首上扫视了一眼,而后朝李陌一说。

  “你是说………这两人有着明显不同?”

  李陌一点了点头,知道蒋丁丞不好开口,就适时地解释说:“大人所说不差,生育过的妇人,盆骨张开,与未曾生育之女子,有着不小的差别………”

  “这妇人已经生育了三子,骨盆与未曾生育的张氏,对比就十分明显了………”

  虽然他们不懂这其中的详由,但对李陌一的几句说词还是听懂了。

  蒋丁丞不得不投来赞赏的眼光,而老仵作更是大开眼界,没想到竟然还能够通过这种细节来判定和辨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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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破碎的时代。灰雾笼罩,异端降临。畸形可憎的血肉怪物拼命挣脱机械躯壳,在粘粘的钢铁内嘶吼,在迷乱的霓虹下爬行。……江城在十二月的严寒中醒来,眼前模糊朦胧。滴答水声作响,他被绑在浴缸里,花洒缓慢放水,水面已经淹到了下巴。“距离被淹死还有大概二十分钟。”这片区域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江城算了算剩下的时间,安然躺在浴缸里,开始按照流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

我用木雕记录异常

这个世界一直都不寻常。看似普通的某个地方或者某样物品,其实充斥着诡异、神秘、荒诞和离奇。它们或许是一缕头发,或许是一段楼梯、或许是一张报纸……或许,只是你突如其来、其实是被强行植入的某个念头。直到沈星在某天突然发现自己的木雕竟然能收纳它们时,一个真实而诡异的世界呈现在他的面前!……本书裙裙:641434073……已有完本精品老书《我能回档不死》,书荒可以去看看!

盗墓开局进入怒海潜沙

周凡进入盗墓世界,获得数千年前搬山道人的完整传承,开局进入怒海潜沙。叮!打爆粽子,恭喜获得威望值+100!叮!签到成功,恭喜获得七星龙渊剑!搬山一脉,以术寻墓,仰望天星,俯察地脉,搬山移海,摘星换斗。蛇沼鬼城,青铜门,精绝女王,献王墓,冰川下的九层妖楼……在不同的古墓中,探寻被掩藏的秘密。小哥:“搬山道人,竟然这么强?!”吴邪:“跟他一队,古墓,凶穴,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我靠,太猛了!”胖子:“带咱哥几个,去墓里耍耍?”胡八一:“这是什么?……兄弟,搭把手,一起上!”Shirley杨:“合则生,分则死,咱们是能够同生共死的一个团队!”

以诡之名

《以诡之名》我是一个精神病,所以比较精神很合理吧?作为一个清洁工,我能吸收诡异很合理吧?有的诡异会害人,那割它们韭菜很合理吧?我擅长推理破案,知道诡异所想很合理吧?我一向交友广泛,摇点诡异出来很合理吧?我这么合理的人,你为何要无故污我清白?不要害怕,我叫姜礼,所以我向来讲理。那么,请忽略你身边这些诡异,大声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的不尊重我,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诡父?

提前通关,然后进入惊悚游戏

《提前通关,然后进入惊悚游戏》惊悚游戏降临,内容却和苏明提前通关过的单机游戏一模一样。

诡异监管者

神秘酒店中的十七幅黑白遗像,装满鬼魅的十个房间,在灵异之地挣扎的三两活人。完成匪夷所思的生路,接引世间诡异入住,多重人格复生…季礼和这所诡异酒店的历代店长都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

克系世界,但我散播诅咒

《克系世界,但我散播诅咒》这个世界的人类很脆弱,仅是在墓地里看到一只插翅恶犬就失去理智,不过是在人群之中多看了眼触手遍布的洋菩萨雕像就噩梦不断,寝食难安,只是瞥见森林树荫之下的黑山羊蹄就魂飞魄散……实在是太脆弱了!人和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他们似乎都活得惶恐不安,但林凌只觉得他们吵闹。“消除困难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这是一个满载祝福的录像带。”林凌将一份黑色的录影带交给这位每日承受异维力量侵扰的客人,微笑道:“好用的

阴阳食谱

《阴阳食谱》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行当是什么?盗墓?法医?算命先生?还是劫匪?或许吧……但在我看来,世间最恐怖的行当,却摸过于开饭店。其实,大家只要打开电视便能看见,每年有多少人是死于盗墓,死于犯罪,死于抢劫的?似乎有,但绝对不多。可大家在回想一下,每年又有多少人是死于饭店,死于食物,死于“吃”这个字的呢?我不说,您也猜得到。我就是这样一个开饭店的倒霉鬼。些年开饭店的日子里,我亲眼见证过要人命的鱼怪,

盗墓之从听雷开始

胖子:家有小表弟,从此胖爷不用愁。吴邪:有徐飞在,没有哪个墓不敢闯的。小哥:你很强!小白:除了小三爷,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偶像。徐飞:基操,勿六!

炼金手记

穿越成魔幻蒸汽时代的一名炼金术士,获得了一块能够推演改良炼成阵的翠玉石板。杂质率1.5%预计完成度66%修正中……提纯灵性媒介……改良炼成阵……修正完成!炼金完成度100%完美炼成,新超凡特性发现!……群号:909364137

逝者敲门

“监控显示,偷走遗体的人是我。”法医齐翌满脸迷茫。

妖怪茶话会

躺椅上,萧骁手半搭在额头上,双眼半睁半敛。上方枝桠纵横,挡住了过于明媚的阳光。白梅剔透,冷香清冽。一截素袖垂落而下。......院子另一边的梧桐树上有“啾啾”“嘤嘤”声偶而轻轻响起。间或还杂有“咯咯”的叫声,好似稚童的笑声,却无端透着几分诡异。......脸边的柔软触感让他笑了笑,迷迷糊糊间他想着:不知不觉中院子里已经这么热闹了。可以开茶话会了。

灾厄收容所

普通却又不太普通的侦探温文,从精神医院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右手连通了一个叫做‘灾厄收容所’的神秘空间,而他可以获得被关押在这个空间中怪物的能力!抓捕吸血鬼,获得强横身体;抓捕食腐妖,可以喷射酸液;抓捕卷毛猩猩,可以智商下线……总之,为了获得更多更强的能力,温文开始努力抓捕怪物,也因此踏入了诡谲的超能世界,看到了隐藏于帷幕下的真实…………PS1:有一百五十万字完本老书,灵感部分来自于克苏鲁神话和SCP基金会,但只是借鉴元素,不会照搬,希望大家喜欢。PS2:读者群733347273,群里人不多,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进来玩玩。

无限诡异游戏

《无限诡异游戏》(无限流+无女主+原创副本+变格推理+杀伐果断)【欢迎进入诡异游戏】【只要通关副本,您将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财富、权力、健康……应有尽有】诡异游戏降临于世第三十六年,齐斯被主神拉入副本之中。灰雾黄云笼罩天空,魑魅魍魉横行街头,参天枯树拔地而起,骷髅腐肉遍地堆簇。这里不是现实,无所谓道德与良知;这里并非混沌,有不可忤逆的法度和规则。齐斯扒开规则看了一眼,找到一坨坨可以钻的空子。(本书

民国诡事

《民国诡事》堂前擂鼓召灵官,我请老仙出大关。太玄入烟乘云升,道炁长存敕庭坛。相传乱世之中必出妖孽,动荡年代必有殃灾。是极煞、是妖邪、是阴祟、是幽藏,最后也都不过是人祸二字。这是顶香没多久的我,偶然得知老祖辈故事的故事。附读者交流群-开席上菜:72950469

我在盗墓世界开宝箱

带着宝箱系统,叶白来到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能从墓穴中开出来自诸天万界的宝物,这意味着叶白注定要投身到凶险难测的盗墓事业中。聆听蛇语血脉长生......成为吴老狗的大哥、和陈玉楼鹧鸪哨结为兄弟、探索青铜门后的秘密...这一切还要从瓶山下的苗寨开始。本书慢热、非无敌、不虐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