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界关
“你和南枝吵架了？”
太初峰的山巅，双臂环胸的裴绾妤看着启航的数艘飞舟，随口问一旁的萧隐若。
“不算吵架。”萧隐若的眉眼间并无忧虑：“她知道我‘共情’倾月的事了。”
“难怪。”
裴绾妤心下恍然，这么一来祝南枝今早的举止就说得通了。
奉作母亲的师尊大人私底下和女婿‘共情’，换谁谁不生气？
想当初倾月都跟她置气来着，何况是南枝这丫头。
“想好怎么办了？”
“无妨。”萧隐若轻飘飘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还真是心大。”
“彼此。”萧隐若瞥了一眼裴绾妤，毕竟好友到现在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唉~~~”裴绾妤幽幽一叹：“难怪今安也没什么兴致，今早沐浴的时候都没怎么看我。”
“他会在你生辰前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裴绾妤白了她一眼：“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萧隐若没有多言，迈步往山下走去。
“你要去哪？”
“接一下清渺宫的弟子们。”
不再多问的裴绾妤折身往太初殿内走去，迎面便遇上了深秋摇晃着扇子的秋青棠。
秋青棠行了一礼：“裴宗主。”
裴绾妤笑吟吟的看着这只小狐狸：“这么冷的天还扇风呢？”
“骨子好，耐……”秋青棠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又赶紧止住声音：“妖晚辈是妖族，这点冷不碍事。”
裴绾妤哑然的看着这只骨子里刻着色色的狐狸精：“你是不是只懂这些东西？”
秋青棠摇了摇头：“晚辈懂的还有许多。”
“从你上次称呼我为‘陆裴氏’到现在，有什么进展吗？”裴绾妤语气带上玩味：“没有吧？”
“这种事急不来。”秋青棠重新打开折扇：“您信不信晚辈能成功？”
裴绾妤看了眼她手中的临川听雪扇，反问道：“万道宗内来自青丘的法器不在少数，其中你们秋氏的也不少，为什么你只要这一件？”
秋青棠微微一笑：“您会知道的。”
裴绾妤不再多问，点了点头后继续往太初殿内走去。
秋青棠也重新迈开步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临川听雪扇，走上台阶的时候轻唤一声：“小狸，走吧。”
匆匆赶来的小狸看向她手中的折扇，眼神中难掩惊喜：“主人，到手了？”
秋青棠微微一笑，边走边说：“原本不想这么麻烦的。”
小狸跟上她的步伐，懒得想主人语气中的深意，只是心想主人就该这样不听祖奶奶的话才对嘛。
······
万道宗虽然地处两界关前沿，但是距离并不算近，不过因为有着单向的越空之门，故而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两界关前线。
数艘飞舟经过大半个时辰的飞行之后，便抵达了弥漫着肃杀气势的两界关。
数千名新弟子站在甲板上，睁大眼睛看着这座只在书上、长辈口中听到过的人、妖两族之间的关隘。
两界关，与其说是关隘，不如说是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山峰组成的蜿蜒群山。
群山由人族先辈借九宫八卦之势、凝无数修士血肉英灵筑成，便成了抵挡妖族前进步伐的最大、最厚重的关隘屏障。
两界关是西大界妖族进军人族的最大关隘，也是最大的入口。
因为其它方向早已经不是妖族王庭能够一言九鼎的管辖之地。
经历异族入侵、百族征战之后，妖族王庭失势，虽然妖族依旧是实力最为强盛的种族，但是谁不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云顶之主？
于是如今的妖族想要进入人族的地界，两界关便成了最重要的入口。
妖族只有攻下这座蜿蜒的雄关，才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马平川。
但是随着人族不断崛起所带来的整体实力的攀升以及妖族内部的问题，妖族进攻两界关所付出的代价便越来越大。
时至今日，妖族大举进攻两界关的战争已经是一千年前龙族最后一任王庭之主伏东雄在任时候的事了。
那是作为妖族下界王庭之主的龙族发起的最后一场进攻，人族耗费了无穷量的人力物力，且在其它一些种族的帮助下才守住了两界关。
而书上有关这场惊天动地大战的记载，只有冷冰冰的一段话：灵力没了，有武器；武器没了，有拳头；拳头没了，有牙齿……即使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喊出来为其他人助威。
那一战，作为防御一方的人族共有十亿修士参战，但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亿，且其中的一大半都是重度伤残者，没多久便也相继去世。
人族通圣境修士动辄便有上千年的寿命，但是现如今，参加过一千年前这场战争的修士所剩却寥寥无几。
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哪一位仙人是成功的将军，因为他们没有带着所有人回来。
但是，他们带回了胜利。
也带回了千年之后更为强大的人族。
但即便如此，两界关依旧是从中大界隔绝东西两界的关隘，人族也依旧处在防御的一方。
因为妖族的底蕴远比人族深厚。
飞舟缓缓降落，陆今安远眺两界关，也结束了对后辈师弟、师妹们的介绍。
他说出来的是历史，但这样的历史每天都在两界关发生。
千年后的如今，两界关虽然没有重启大规模的战事，但是小规模的冲突依旧在这群峰之后的每时每刻发生着。
陆今安率先走下飞舟，领着万道宗此次过来的弟子们朝着万道宗所在驻地走去。
万道宗的一部分亲传、内门、外门弟子是要换防的，但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并不需要上战场。
这不仅是对他们的不负责，更是对前线战士的不负责。
尚未成长起来的弟子不能涉入险境，也不能因为他们而让前线的修士陷入险境。
两界关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山峰被划分为九大防区，万道宗一宗所负责的防区便有四个，而新弟子则被安排进了靠南相对安全的南府防区。
这当然不是一场单纯的参观，两界关也不是参观的地方。
这群新弟子在这里将接受来自老兵的实战训练。
争这个活的老兵并不在少数，因为这对轮换修士来讲，算是难得的休闲娱乐项目。
陆今安带着这群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三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山峰巍峨高耸，直插云霄，最少都有十五万丈。
看着很高，其实并不算高。
因为不少血脉强大的妖兽一旦变回本体，动辄便是数万丈的长度。
跟在以陆今安为首的一众亲传弟子身后的外门弟子瞪大眼睛观察着周围，亲眼见到的两界关要比书上、捕影石中记载的更加巍峨雄壮。
在他们的眼中，这里的天空似乎都和外面的不一样，虽然同样艳阳高照，但似乎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则是一座座交错在一起的大阵。
不然的话，绵延万万里的两界关早就在战争中抹平了。
穿过山谷，一座宽阔的校场映入众人的视线，数不清的士兵正在其中操练合击之术。
人族整体实力不如妖族，但是军阵之中的合击之术却能够让原本修为较低的修士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这也是人族对抗妖族的一种‘技术’。
校场正门处站着三名身披甲胄的身影，一名仙人，两名渡劫境修士。
这三人陆今安都见过，因为他们都出自万道宗。
但是在两界关，他们面色平静，永远板着一张脸。
陆今安首先作了一揖：“晚辈见过庞总兵。”
身处两界关的万道宗修士非长老、执事，而是隶属于万道宗五阁之一兵阁的作战人员，在两界关拥有极大的裁量权。
所以兵阁虽是万道宗的下属机构之一，但是在两界关，兵阁地位最重。
“见过圣子。”
庞晨安回了一礼，原本训练新弟子这件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但这次圣子亲自带队且关外妖族交战，他便亲自出面了。
不说新弟子的训练一事，圣子出关应战才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
陆今安跟随庞晨安进入校场，有一些交接的文书是需要亲自签署的，这些新弟子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都要遵从南府防区的命令。
宗门的管理和战场的管理是不同的。
陆今安不是第一次来两界关，所以对相关的流程并不陌生。
他一边问着被俘的临渊剑宗弟子的情报，一边跟着庞晨安走入营帐之中，接过庞晨安递过来的文书。
庞晨安在旁说着那群妖皇的信息，一边看着圣子签字按印，外面的新弟子已经由此地的修士接管，进行详细的介绍。
营帐外的姜无涯等人并未离开，因为他们接下来也要出关。
在两界关未启战端的时候，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冲突除了小规模的军队交锋之外，便是两族年轻一代的交锋。
既比的是现在，也比的是将来。
慕倾月知道师弟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问一旁的祝南枝：“你是第一次来两界关吧？”
祝南枝点了点头，清渺宫向来负责的是北方界灵族的战线，所以她只去过人族和灵族之间的战场，并未来过这里。
“相公在这里有职吗？”祝南枝小声问道。
“不在南府防区。”慕倾月说道：“师弟来到两界关后经常活跃的地方是神武防区。”
神武防区是两界关的正面战场，也是人、妖两族投入战力最多的地方。
“不过师弟也没什么职位。”慕倾月小声说道：“最多就是带着斥候侦查，大多时候就是他单挑一群。
当初师弟初入通圣便来到两界关出关追着五名妖王乱杀，是他在这里最好的战绩。”
祝南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愧是相公。”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心知肚明这样的战绩已经是非常棒了。
她虽然没来过两界关，但是作为人族的一员，怎么可能对这里不了解呢？
人族在两界关一直处在防守一方，就算是出关作战，也不会前进太远，因此相公在关外追着五名妖王乱杀且全身而退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对这种事，妖族虽然想阻止，但是有心无力。
这并非是妖族妖圣、妖帝等顶尖战力不愿出手，因为两界关并没有上位者不能对下位者出手的规矩。
如果有机会，谁不想摁死对方的天骄？
但也正因为两族的高层互相盯梢，所以才会形成一个上位对上位、下位对下位的默契。
如果这股战力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遵守这个默契。
千年前的两界关大战，人族的实力远不如现在，在开战初期便有十名妖圣拖住郑东流，继而其他妖圣一巴掌拍死上千万人族修士的惨状。
若非人族经营两界关多年，被拍死的修士只多不少。
而如今这种事基本不会出现，因为人族的仙人如雨后竹笋般冒出，郑东流面对的压力便大大削减。
如今的万道宗更是拥有将近四十名的仙人，一宗之力就能让妖族的上界古庭（皇庭）不敢轻举妄动。
千年前的两界关大战中，折在郑东流手中的妖圣高达九尊，其中还有四尊是上界古庭的妖圣。
所以妖族上下都巴不得郑东流赶紧入土。
基于此，他们才不会在两界关重启战端，因为在耗时间。
耗到郑东流发挥不出全力的时候。
因为两万年间，郑东流不管是心神还是身体都受到了太多的损耗，不然不会这么早就尽显老态。
基于此，杀掉郑东流培养起来的一个个圣子也是妖族打击郑东流的方式之一。
而明眼人都能看出郑东流喜爱陆今安超过以往的圣子，所以……
“圣子此次出关，还请多加小心。”
营帐内，庞晨安缓缓说道：“妖族的这批妖皇来者不善，我们到现在都没打探清楚他们会用什么手段。”
陆今安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救下人我就立即返回。”
“救不回也没事。”庞晨安压低声音：“临渊剑宗自己都不上心……”
陆今安“嗯”了一声，拱手走出了营帐，看向了姜无涯等人。
“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