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企业号、深空号（3k）

　　“蓝色空间”号、“终极规律”号、“深空”号、“企业”号。

　　四艘进入了［前进四］状态的恒星级战舰，化作四枚金芒，组成一个简单的方棱，朝着“自然选择”号持续追击着。

　　但不知为什么，位于“两翼”的“蓝色空间”号和“终极规律”号已经愈来愈远，让本应紧凑的‘方棱’变成了一个扁长的‘方棱’。

　　尾部的‘深空’号舰长见状，默不作声的同样暗中偏移了方向，偏离方向选择了“终极规律号”。

　　四艘恒星级战舰，有三艘已经越飘越远了。

　　面对“企业”号舰长的疑问，三艘战舰的舰长都用各自的方向敷衍了对方，“企业”号的老舰长也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鼓足精神狂追“自然选择”号。

　　［前进四］状态的四艘战舰的速度已然不慢，但120G的加速度负荷却只有“自然选择”号的五分之一，追击已经显得力不从心，距离被越拉越远。

　　但很快，这四艘战舰内的官兵，注意力就已经不在遥远的前方目标上了。

　　几乎与“自然选择”号同时，他们看见了那五团陆续爆炸的火光，以及那十二枚恒星型氢弹爆炸的白色光球，以及短暂进入了［前进四］状态的某艘战舰。

　　五艘恒星级战舰用这种壮烈的方式昭告了自己的死亡。

　　几乎是同时，四艘战舰的舰长都下令对“雾伞”的航迹进行全面追踪，很快就顺着航迹图发现了那个小型目标。

　　一条清晰的、由超高速度物体扰动油膜物质而形成的锐角流痕，从直指“自然选择”号的方向，航行至500万公里处，完成了一个违背他们所有物理学常识的、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折线转向。

　　最终，那折线的尖端，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们自己所在的空域！

　　“罗清啊……那是什么东西？！”（注：这里的‘罗清’与‘上帝’为同义词，为语气感叹词。）

　　“企业”号舰长布雷克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他似乎想要通过友舰的回馈来寻找一丝不存在的安全感，但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另外三艘追击战舰不知何时同时选择切断了与其他战舰的通讯，这自然也包括“企业”号。

　　布雷克反应过来，通过下面人汇报，这才发现其他追击战舰早已偏航了原有的频道，偏航的角度之大令人发狂！几乎是拐了个弧线大弯，朝着其他地方跑掉了！

　　“Yougroupofbitches！”

　　老布雷克吐出一口绝妙的上古单词，但怒骂无济于事。

　　“偏航！立刻偏航”老布雷克大吼着。

　　但很快，让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无论“企业”号如何进行机动，那枚精致的“水滴”会同时进行微角度调整，确保方向始终牢牢对准着离它最近的‘企业’号。

　　其角度调整甚至是实时的，这说明不光是三体探测器在通过自身锁定他们，“企业”号方向至少有一颗智子在实时通报舰内做出的决策。

　　“企业”号舰长一片绝望。

　　“攻击！攻击！用攻击阻拦它！”

　　“企业”号爆发了强大的火力。

　　但无论是伽马激光射线，电磁轨道炮炮弹、星际鱼雷，还是其他更多的武器系统，想要阻挡一个能进行锐角转向的8%光速物体显然是不可能的。

　　面对“企业”号的暴烈轰击，水滴用以一种轻蔑的姿态，用最锋利的部分挑向风暴中心。

　　一道直径数米的伽马光子洪流，携着足以汽化山头的能量，瞬间淹没了水滴的尖端。

　　“企业”号的乘员们预想中的目标破灭没有发生，在宏观视野里，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光柱撞上了水滴尖端到只剩下一枚原子核的尖点，那不可思议的曲面轻易溃散了光柱。

　　狂暴的能量流在接触到水滴尖锐尾部瞬间就如同水流一般被拨开、甩飞，向四面八方纷飞散射着，化作一片璀璨却无害的光雨，在太空中无限弥散。

　　在微观层面，构成伽马射线的高能光子流则遭遇了宇宙中最陡峭的斜坡，在密集原子核组成的绝对光滑表面上，同样只有原子核尺度的光子被致密的表面滑落，彼此碰撞，折射最终失去了聚焦的威力，化作一片混乱的、四散逃逸的光。

　　极远处，跳跃而来的某片“光珀”注意到了这个“美丽”的场面，出手截获了那些四散纷飞的光子。

　　这些光子是不是没人要?没人要她就拾走了！

　　捡拾的光子被她凝成了一束漂亮的“光子鲜花”，随后这片光珀抱着花束，兴致冲冲的去找寻那近在咫尺的“爱人”了。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将她与那位“爱人”分开了，它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

　　然而事实上，由于光子被光珀约束，无论是光珀还是光子鲜花在观察者的眼中都是绝对黑暗的，因此无论是智子、水滴、抑或混乱之中的人类，都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的宇宙中，这一团比宇宙更黑暗的‘光’。

　　伽马激光射线轰击完毕后，是电磁炮的金属暴雨，上万道炽热的轨迹划破夜空，算上“企业”号本身的速度，电磁轨道炮弹总速度来到了接近5％光速，水滴则毫不犹豫的以8.34％的光速撞了上去。

　　毫无疑问的，高密度合金的弹体边缘在与水滴尖端那无限趋近于零的曲率接触时，被立刻钉透了身子，如同流体一样在宇宙中化作细小的金属液珠，向四周飞溅。

　　上万枚电磁炮弹轰击在了水滴身上，却连一枚原子核都没有打下来。

　　但水滴的速度却显著降低了一丝！

　　这是个好消息，起码对方至少还受到动量守恒定律的限制。

　　坏消息是，水滴迎着无数动能电磁炮弹轰击，强行飞过来了！

　　后续的炮弹接踵而至，但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命运。密密麻麻的电磁炮弹在接触的瞬间就解体为金属蒸汽。

　　终于，水滴冲上来，堵住了“企业”号的电磁轨道炮炮口。

　　无数炮弹砸在水滴上静谧作响！

　　电磁炮持续轰击，却因出口的绝对坚硬表面被堵住而导致了剧烈的炸膛！

　　完成对电磁轨道炮的戏弄之后，水滴最终穿透了企业号的核聚变发动机。

　　直到见证了“企业”号的灭亡之后。

　　“蓝色空间”号内。

　　在恐惧和迷茫蔓延之际，“蓝色空间”号舰长褚岩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念稿子似的念出了这段早已撰写好的内容。

　　“诸位，最高司令部的追击命令，是基于‘自然选择’号等十艘战舰为人类叛徒、且无外部即时威胁的前提下下达的。现在，前提已变。一个能在数十秒内摧毁五艘恒星级战舰、速度超过8%光速、并展现出我们无法理解技术的敌方单位正在袭来。继续执行原命令已无意义，且等同于将战舰和全体官兵送入绝境。”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也是军人保存力量继续战斗的基础。经过我与两位副舰长商议，‘蓝色空间’号判断，继续停留于此地与未知强敌交战，不符合人类文明的整体利益。我舰决定转向新的航向，规避攻击，保存有生力量。转航早已开始，但基于稳定考虑，现在才予以公布，希望诸位同志们能予以理解，在这里，我正式宣布——”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蓝色空间’号——前进四！”

　　话音即落，“蓝色空间”号不再掩饰，身上挂载的“铁幕装置”外壳骤然脱落，露出了“自然选择”号同款的化学动力推进器！

　　虽然只有两门，但也够用了。

　　引擎喷射口光芒骤变，庞大的舰身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果断轰然前行！加速度由120G狂飙至360G！

　　“蓝色空间”号义无反顾地向着左侧深邃、未知的宇宙深空加速驶去！

　　几乎就在“蓝色空间”号进入真正【前进四】的同时，“终极规律”号舰长斯科特同样宣读完毕了类似的内容，立刻紧随其后。

　　随后，“终极规律”号也不再掩饰，身上挂载的“生态仓”外壳完全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两门化学动力推进器！

　　“终极规律号转向新的航向！重复，生存是第一需求！愿人类永存。”

　　“终极规律”号发出了广域电磁波通讯，随后也毫不犹豫地极限加速，向着另一个方向加速逃离！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如此同步，以至于跟在“终极规律”号屁股后面的“深空”号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只能眼睁睁地这两艘那不久前还并肩航行的“战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一左一右，以最大功率疯狂逃向不同的深空。

　　加密频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舰长……咱们也有化学动力推进器对不对?”

　　深空号的舰员们用一种希冀般的目光看向舰长。

　　这位舰长则看向众人，面如死灰。

　　水滴穿透了“企业”号之后，折出一个完美的钝角线，朝着最近的深空号飞了过来！

　　深空号舰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目光决绝：“调整方向，主动撞击三体探测器，发射所有的武器，将一切打击目标探测器武器的反馈数据，随时随刻同步给舰队国际，让大后方做好接敌的准备！告诉他们，一个能以百分之八光速飞行、锐角拐弯、无坚不摧的玩意要来了！如果罗神仙弄不死这玩意，就准备让剩下的几千艘战舰四面八方逃亡吧！”

　　恐惧被一种悲壮的勇气取代。

　　“……妈的！说得对！跑了也是死，不如拼了！”

　　各级官兵回到了岗位上奔走呼号：“调整阵型！所有武器系统最大功率准备！将我们的决定和探测器的反馈数据发回舰三大舰队……”

　　这艘战舰划过一道弧线，将庞大的舰身横亘在水滴来袭的必经路径上，所有的能量武器充能后喷吐而出，像一座古老的城堡，准备迎接一场注定毁灭的战斗。

　　而遥远的后方，“蓝色空间”号和“终极规律”号则以最大加速度，向着深空遁去，火流星在黑暗中逐渐缩小，最终融入了无尽的星辰之中。

　　分裂，在这一刻完成。

　　生存与职责，做出了各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