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消失的礼物（4k）

　　第二天早上，史强乘坐着旋翼直升机，找到了被灰头土脸的罗辑。

　　“妈的，从一区跑到四五区交界处，跨越了五六个太平洋的距离，你跑这来干什么?”

　　“大史，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我要开始怀疑你真被恐龙们给糟蹋了。”

　　“罗老弟，你成为修仙者后，放屁的本事增长了不少。”

　　罗辑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史强把罗辑一把拽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罗清的声音，其他恐龙也听到了，咋回事，你干啥了，能让罗清坐在地球上直接给大环传声?”

　　“和他瞎聊了几句，没啥。”

　　罗辑避重就轻的和史强说着，顺带说了说关于卡尔的情报。。

　　史强皱着眉，仔细咀嚼着罗辑的话。

　　饶是这位老刑警已经足够见多识广，又整天跟着罗辑，恐龙也好，蘑菇也罢，什么没见过?

　　哪怕是鬼，也在面壁者大院附近的人皇幡上见过了。

　　（注自真理祭坛事件之后，人皇幡就成为了面壁者大院外围广场的常驻旗帜。红色国旗，蓝色球旗，金色旌旗并列而立，因此，大院广场又称三色广场。

　　起初人皇幡内只有千余名科学家的‘魂魄’，后续罗清开放了入蟠通道：即对于世界有较大贡献者，在非正常死亡下（如遭遇刺杀，车祸而死），会被吸纳其残魂进入人皇幡中，并进行10年～200年区间内的‘延寿’。

　　人皇幡内的残魂可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具备交流能力，人眼可见但智子以及录影设备不可见，不与任何实体发生反应，可以满足亲友之间的情感交流需求。‘延寿’期结束后，残魂将被统一上传至数字世界。

　　尽管罗清亲口否认了地府轮回的存在，并直言人皇幡是对意外身亡者的补偿措施，且人皇幡内生活的残魂会失去许多人世间的乐趣，并非天堂之地。但无论如何，人类都亲眼看见了“灵魂”，拜罗清教受此影响，吸收了大量信众，稳固了宗教地位。）

　　但见过鬼的史强还是被罗辑的言论震惊了一把。

　　“你是说……宇宙里有六个地球?”

　　“不是，”罗辑否认：“地球只有一个，按照卡尔的说法，200光年范围内，除了地球之外，还有5颗类地行星，算上地球总共六个，干脆统一命名为第一地球、第二地球……第六地球。”

　　“那地球是第几地球?”

　　“按照卡尔的说法，是第六。”

　　“排老末啊……然后呢?恐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罗辑向史强解释了一下卡尔所叙述的一切。

　　什么养老文明，什么这个养老文明孕育了六个地球的生命，什么第一地球的难民飞船之类的。

　　人类目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三体舰队和三体星系上，根本没在意过其他方向。

　　事实上，如果人类知道那个养老文明的方向或者是难民飞船的方向，大环上的光锥望远镜大概率是能找到对方的。

　　但在不知道具体方向的情况下，用望远镜来搜索茫茫宇宙，这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史强听完之后，问了罗辑一个问题：“按照现在科学家的说法，地球至少有着50亿年的历史，生命最早出现在38亿年前，然后开始自然演化……人类是自己进化出来的，和那个什么养老文明有什么关系?”

　　罗辑很颓废的坐在草地上，对史强解释：“按照恐龙的说法，差不多四五十亿年前，那个老头文明，在200光年的范围内，选择了他认为的六颗易于孕育生命的星球，然后对这六颗行星，抛洒了富含复杂氨基酸的陨石……这给生命种下了种子。”

　　史强呸了一声：“扔点氨基酸就自认成人类的祖宗了，它也配，我往火星上丢点细菌，难道几十亿年后我就能当火星人的老祖宗不成?”

　　罗辑点点头：“理论上还真是这样，按照现在的生命起源假说，复杂氨基酸形成的有机小分子有机会形成复杂的有机大分子，比如蛋白质和核酸什么的，有机大分子进一步组装成具有初步新陈代谢和繁殖能力的原始生命……这不就是地球生物的祖宗吗？”

　　史强否认：“那地球的生命也不一定和那个老头文明有关系，我虽然不懂生物起源，但我知道原始地球大气和海洋在几千万上亿年的时间中，根据复杂的化学变化，也是有概率生成有机分子的。猴子敲键盘都能敲出莎士比亚全集，地球摇骰子怎么就摇不出来了氨基酸了?我可不希望地球头顶多个祖宗。”

　　罗辑无奈：“不管地球到底有没有祖宗，现在那个老东西都要来太阳系养老了……这是恐龙们说的，人类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情报，我准备回地球了，找联合政府主席说说这件事，让他通知舰队国际。”

　　史强不理解：“不对呀，按你刚刚讲的，这个老头是被第一地球撵出来的，除了老头甚至还有很多来自第一地球的难民……他们为什么来找太阳系，不是还有其他四个‘地球’吗，不找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找我们干啥?”

　　罗辑无奈道：“那是因为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全都死了……”

　　史强震惊。

　　“怎么死的？”

　　“他们暴露了位置……”

　　“什么位置?”

　　“所在恒星系的位置……”

　　“这和他们灭亡有什么关系，暴露位置为什么会死?”

　　“这就是我一直研究的理论了，和恐龙聊完天之后，我的理论已经补上了最后的拼图，大史，你要听吗？”

　　“看你那一脸阴暗的表情我就一点都不想听了。”

　　“为什么?”

　　“我晚上还想睡着觉，但我有预感，我听完之后怕是一个月都睡不着了。”

　　“搂着恐龙睡觉?”

　　“滚你大爷的，那两头母恐龙是把我引到人类的休息区了，避免打扰你和恐龙领袖会谈，你当我是什么，印度老哥吗？”

　　“啧。”罗辑轻笑。

　　史强忍住了使用拳头攻击面壁者的冲动。

　　“不想知道就算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会找个时间，把我的理论公之于众，罗清会出关为我站台，是时候给人类踩个刹车了。”

　　“至于这场大会，开就开吧，倒也影响不了什么，人类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

　　星港。

　　“谦司令你对即将到来的演习有什么看法?”

　　亚洲舰队司令问向身旁的谦蒙渐。

　　两人都是公元时代的人，亚洲舰队司令无疑是认识这位前北约司令的，至少他没少在新闻联播上看见过，但谦蒙渐曾经却不认识这位来自太空军的普通政工军官。

　　两百年弹指一挥，两人身份的转变让这位临时的欧洲舰队司令略有些感慨，面对亚洲舰队司令的问题，谦蒙渐说道：“演习是一次彰显人类武力的好机会。恐龙们已经被慑服，那些蘑菇已经编入了舰队，相信只要对三体人形成心理上的威慑，这场和谈就会顺利很多。”

　　“你呢，格兰特总统。”

　　谦蒙渐和格兰特都发现这位亚洲舰队司令很喜欢使用两人前身份旧称，这份旧称倒也没什么调侃的语气，因此格兰特也只是微微皱眉。这位前美国总统淡声回道：“我倒是觉得，这场演习的意义不大，将4900艘恒星级战舰聚拢在一起，本身就很危险，与其进行演习，倒不如直接对三体舰队进行一次对接访问。”

　　亚洲舰队司令失笑：“看来两位新司令都对现在的太阳系舰队充满信心。”

　　“一支充满信心的军队才能打胜仗，亚洲舰队既然继承了东方军队衣钵，我想也应该认同这一点吧?”格兰特锋芒毕露的说。

　　亚洲舰队司令摇摇头：“你搞错了一个概念，信念与信心是两码事。”

　　“但至少，一个拥有必胜信心的军队，总比被逃亡主义侵蚀的军队要容易胜利的的多，不对吗?”谦蒙渐微笑反问。

　　“逃亡主义已经被遏制了，逃亡不会发生了，这一点谦司令可以放心。”亚洲舰队司令看向正在进行机动的4900颗星星，那些星星是以［前进一］状态，正在演练队形的三大舰队。

　　为了实现最震撼的视觉效果，4900艘恒星级战舰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密集阵列进行着排列，其密集程度，几乎相当于冷战时期的苏式大阅兵，战舰与战舰的相对距离，几乎是“接踵而至”。

　　“还好我们发现的足够早，山杉惠子虽然是ETO的破壁人，但却阴差阳错的帮助太阳系舰队排除了一个隐患，希恩斯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隐患太大了。”格兰特面带微笑。

　　谦蒙渐也说道：“只是进行阅兵威慑，是不够的，在公元纪年，美国之所以在冷战结束后到危机纪年开始之前能保持着对全球的绝对压制力，甚至一度导致宏聚变对峙危机。靠的就是独步天下的武力，只有发动一次类似海湾战争的军事行动，才能慑服三体世界。因此我建议，在星际大阅兵与和谈之后，派遣一支舰队以战斗态势逼近三体星系，必要时，可以发动有限度打击来以武促和。”

　　亚洲舰队司令无奈道：“谦司令，现在不是21世纪初了。”

　　“武力永远都是话语权的延伸，我认同谦司令的观点。”格兰特说。

　　本以为临时停职的维塔利斯司令和瑟兰汀司令就足够激进了，没想到这俩人选出的临时继任者更激进……不过他倒也可以理解。

　　谦蒙渐毕竟是冬眠过来，仍然保持着两个世纪前的战略思维，而格兰特又是大低谷时期的美国总统，见过人类世界险些万劫不复的乱象，自然对三体世界怀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两位，轻敌是要不得的。”亚洲舰队司令纠正道，“要防止认知出现偏差，我们不要被自己的力量迷惑了，低估了对手的不同。三体文明和我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用我们习惯的思维去揣度和应对他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这一点和恐龙还有所不同，恐龙毕竟是地球出身，思维模式和人类相近，但三体文明不是这样。”

　　亚洲舰队司令说：“至少，我们还制造不出智子，不是吗?”

　　“智子能当舰队用吗？”谦蒙渐轻笑。

　　“他们的主力舰队，想爬到太阳系，至少需要两光年呢。”格兰特提醒道。

　　在三位司令交谈的时候，深邃的星空忽然出现了五颗璀璨的流星，那是正在进行全功率减速的押送舰队，核聚变发动机的输出功率要比那些前进一状态操演队列的舰队亮的多，因此格外显眼。

　　五艘恒星级战舰即将押送着水滴泊入木星轨道。

　　他们不参与本次演习，只负责看护那颗水滴，确保这个小东西不会出现类似于正反物质湮灭导致的爆炸，而杀伤远处的的舰队群。

　　人类们还是很谨慎的。

　　事实上，那颗探测器装满了反物质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通过质量检测可知，对方只会是普通物质而非反物质。但反物质是人类所能理解并见识到的最大威力的武器，必须以最恶劣的情况来进行防备。

　　对此，谦蒙渐和格兰特倒是都没什么意见，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亚洲舰队指挥官深吸一口气，星港那带着金属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两位，我一直在想，面壁者的计划真的是错误的吗？泰勒也好，雷迪亚兹也好，希恩斯也罢，三个面壁者都是将未来假定在人类必败的思想下的。这三位在在面壁计划中做出的努力也证实了这一点，诚然，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强大太阳系舰队，足以碾碎一切来犯之敌。

　　二位知道，我曾是公元人，也接触过一些失败主义思想，甚至连我的老上司常将军都并不是一个坚定的胜利主义者，两百年来，几十次的解冻与冬眠一次又一次的鞭挞着我的思想转变，直到今天。我期望人类的未来，真如舰队所展现的这般光明坦途。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世界是唯物的，并不会受我们的胜利信念而变化。”

　　亚洲舰队司令望向星港之外，那深邃的宇宙背景，那4900颗明亮的星辰。

　　谦蒙渐说：“我信你这份多虑，如果三体舰队平移到太阳系，我相信人类舰队有落败的可能，但是，上校，我们还有200年的时间，200年不被智子封锁的时间。”

　　格兰特的态度则要明确的多：“两位，我们先明确一下三体人送的‘礼物’是个什么成色吧，如果成色很高，那就再发育百十年也未尝不可，如果就是个普通的探测器，那确实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走吧，外星客人也基本上都落座了，我们是时候过去了。”

　　格兰特刚说完，三位舰队司令就同时收到了来自柯伊伯带方向回传的延迟了数十个小时的信息。

　　【前线战报：行星级舰群已投放85枚油膜核弹，形成的覆盖空域体积等效于1700个太阳，完全涵盖残余探测器预设航迹的所有常规路径。监测数据显示，所有核弹引爆后未捕获任何目标特征，剩余9具探测器已脱离预定轨道，踪迹全无，呈现强隐蔽性消失状态。】

　　三大舰队司令几乎是同时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