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半信，是因为传说中，此人在将《天人交感剑神诀》修炼至大成之后，居然正面击杀了当年将自己打废的仇家——一位炼虚中期的修道者。而这位被杀之人确有其人，并非杜撰。


    半疑，是因为那传说的后半段，此人在击杀了仇家之后忽然引来一场规模浩大的天劫，天劫之后便消失在了十方界，再也未曾出现过。而那《天人交感神剑诀》也从此下落不明，后续的两千年里也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传人现世。


    此刻，从铁剑宗二人的口中听到这部剑诀的名字，曲无名自是大感意外，留心之下，没多久便又从二人的对话中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天人交感神剑诀》现世的消息传出至今居然已有一年之久，只不过由于这部剑诀对于寻常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部武者的内功心法外加配套的剑技而已，自然难以引起修道宗门的关注。


    但对于铁剑宗这样的以剑为本的修道宗门而言，这部功法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若是真的如同传闻所说，那么当初那人极有可能是以普通武者的身份，最后以剑入道、引来了天劫！


    至于其最后是扛过了天劫飞升上界了，还是没扛过天劫化为了灰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部能够让不能修炼的普通武者靠着内力、以剑入道的功法，若是到了铁剑宗修道之人的手中，岂不是更容易探究其究竟有何秘密？


    邻桌的铁剑宗二人便是被宗门派到此地追查《天人交感神剑诀》的，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铁剑宗这次似乎还来了不少人。


    据他们所知，仅仅是关于这部剑诀的消息，便早已在寻常武者之中被争夺了许久，引发了数次混战和截杀。


    而这东盛城，则是最新的传闻中，《天人交感神剑决》将会现身的地方……


    ————


    与曲无名不同的是，林婉清对于背后两人传音交流的事情一无所知。


    面对一大桌子美食和自己倾慕敬佩的曲无名，林婉清放下了女孩子的矜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与曲无名谈天说地，吃得十分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曲无名的手上便又多了一个硕大的食盒，装着的却并非吃剩下的残羹冷饭，而是新点的一模一样的美味。


    在与林婉清一先一后走下楼时，曲无名习惯性地以神识之力小心翼翼在楼下探查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一位修道之人正在独自饮酒，不过，与寻常修道者东西大都装在储物戒中不同，此人的背后居然背着一把长剑，打扮得与寻常江湖武者并无二致。


    “看来这灵气稀薄的东盛城怕是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曲无名暗自叹道。


    不过，尽管知道《天人交感神剑诀》可能有其神妙之处，但曲无名却并不想参与争夺——不是听说有宝就一定得弄到手，曲无名还没那么贪心。


    况且自己如今法力受限，身上的外伤也不过刚刚痊愈而已。能动用的无非是神识之力和些许无需法力支撑的低阶符箓，对上普通武者自然不惧，但若是对上修为高些的修道之人，不免还是有些危险的。


    曲无名陪着林婉清向镖局打尖的客栈走去，刚拐到街口，便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来一名女子叫声和几名男子的嬉笑声。


    曲无名和林婉清对视了一眼，见林婉清目光之中似有恳求之意，曲无名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在乱石岗解决了那群山贼之后，曲无名寻了个机会将林婉清独自留下来应对山贼时存在的不足之处点了出来，甚至连林婉清在与田大当家二人战斗时的破绽和未能及时发现的机会也都一一指点了一番，让林婉清对曲无名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那之后，林婉清在曲无名面前就变得十分乖巧听话起来，很多事都要先征得曲无名的同意之后才会去做。


    在林婉清看来，自称行走江湖多年的曲无名是经验老道、武艺超群的宗师级人物，自己能跟在他的身边已是幸运，偏偏曲无名又没有任何架子，自己问什么他都愿意指点迷津，那自然是要多多求教才是——说不准在曲无名的指点下，自己能更早地踏入宗师境界也未可知。


    此时，见曲无名点头，林婉清心头一喜，忙转身朝那条巷子奔去。


    待奔到巷子口，林婉清却被一名黑衫男子挡住了去路。


    林婉清侧头向巷子深处望去，一眼便瞥见了里面的情形——


    这是一条死胡同。胡同的深处，是两名腰挎长刀的武者，一名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漂亮女子，和一位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老者。


    “住手！”林婉清见状，不由得柳眉倒竖，朗声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当街调戏良家女子？！”


    “小娘们，云生府催债，少管闲事！”巷口的黑衫男子抬手举起一块手掌大小的令牌，目露凶光地瞪着林婉清，恶狠狠地说道。


    “云生府？”林婉清虽然之前并没多少机会出来行走江湖，但毕竟身处镖局之中，对一些江湖门派和势力早有耳闻。


    这云生府，便是盘踞在东盛城中的一家庞大的江湖势力——东盛城和周边十余座大城的典当行、赌坊背后，都有这云生府的影子，特别是在东盛城，听说八成以上的高利贷都掌握在云生府的手中。


    “催债便好好催债，为何打伤老人家、调戏弱女子？”林婉清气势丝毫不弱，叉腰怒斥道。


    拦路的男子上下打量了林婉清一番，说道：“呵，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没事儿在家多练练女红，少跑出来管闲事！哥哥我好心，跟你多说两句——那家人欠了云生府一大笔银子还不上，自然只能拿人来偿了。可明明连卖身契也签了，事到临头又想反悔逃走。这事儿，就算是告到城主府那边，他们也不占理，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么？”


    此时，巷子中的那名女子听到了男子的话，忽然止住了哭泣大声反驳了起来：“我爹不过是借了二两银子给我娘看病，没想到你们欺负我爹不识字，骗他在利滚利的拮据上按了手印，不过是十来天的时间，就要找我们还二十两！还不上就要那我来抵债！我本是要去城主府告你们，你们若是觉得自己有理，为何要打伤我爹、把我们堵在这里？！”


    “给你脸了啊！”女子身旁的一名男子见状，抬手便是一巴掌，将那女子扇得转了个圈倒在了地上。


    “住手！不许打人！”林婉清见状，一把推开了挡路之人，几步冲到女子旁边将其护在了身后。


    林婉清瞪着方才打人的男子，恨不得一脚将其踢飞，然而顾虑到那云中府乃是当地最大的地头蛇，纵使自己一时打发了他们几个，可这对父女却有可能还会落入他们的手中，届时可能会遭遇到更加恶毒的报复，便强行压下了怒气，冷冷地说道：“他们欠多少银子？我替他们还了！把借据和卖身契交给我！”


    “呦！没看出来，还是个有钱的小娘子。”打人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两张单据来晃了晃，“原本到日子时连本带利是二十两！可是呢，拖到卖身那天，约定的赎身价便已是三十两了！既然小娘子愿意出这个头，三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曲大哥，可否先借我点银子……”林婉清手里不过只有些散碎银两和铜钱而已，哪有三十两银子，闻言只好向已经守在巷口的曲无名求助。


    曲无名将手中的大包小包交到左手，假装从怀里掏银子出来，实际上却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锭元宝型的银锭来，当着巷口男子的面轻轻一捏，硬生生将那银元宝捏下了五分之一大小，随后将差不多有四十两的多半个银锭扔给了身边的黑衫男子。


    原本，那黑衫男子还想为难曲无名二人一番，可见到曲无名徒手掰银子跟捏面团一样轻松，立刻便知道了对方身手不简单，哪还敢多言，忙退了几步，转身来到巷子里，跟方才打人的男子嘀咕了几句。


    打人的男子听完不由得脸色大变，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地将那女子的卖身契和借据全都交给了林婉清：“这位姑娘，既然债务已清，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借据和卖身契还请收好。告辞，告辞！”


    将东西递给林婉清之后，三人丝毫不敢逗留，转身一溜小跑离开了巷子。


    救下那对父女之后，林婉清又将剩下的那些银两送给了女子，让她给老父亲抓药看病，随后在二人的千恩万谢之中转身离去。


    返回客栈的路上，曲无名见林婉清似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刚刚做了件好事，怎么还这么不开心？”


    “我在想，为什么有些人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反而却要受人欺凌或是面对不公平的命运？为何有些人依仗权势为非作歹、坏事做尽，反而却可以活的十分滋润？”林婉清低着头，边走边说道。


    “你这两个问题我还真无法回答。也许，这就是现实的人生吧。”


    “曲大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道轮回吗？”林婉清抬起头看着曲无名，眼中露出一丝希冀的目光，“若是这一辈子过得不好，下一辈子便会得到补偿？”


    “有吧……”曲无名点点头，“至少在咱们这个世界应该是有的。”


    “咱们这个世界？”林婉清张开小嘴愣了愣，“难道还有别的世界？”


    “嗯，有啊。你应该是知道咱们十方界有修道之人的，对吧？”


    “嗯嗯，我听说过。”


    “咱们这个世界的修道之人修炼到炼虚期巅峰，便有机会飞升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曲无名说道，“所以，我想既然有飞升，那便也会有天道轮回——只是，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毕竟，还没有人真正死而复生过，即便真有轮回之人，也无人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林婉清闻言抿了抿嘴唇道：“如此说来，即使希望渺茫，但也还是有可能会在来生得到补偿的，对吗？”


    “也许吧。可是即便真有来生，也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是否有补偿，与前世也没关系了。”曲无名说道，“我说你小小年纪的，怎么老琢磨这个？”


    “好奇而已。”


    “前生不可追，来世不可期，活好当下就好！”曲无名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曲大哥说的对，前生不可追，来世不可期，活好当下……”林婉清点点头，默默重复了一句，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