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除非什么？”曲无名问道。


    “除非，你愿意立誓在今后的每一天里，都用你的一滴精血来滋养我，大约三百年后，我才能够不再依赖仙根，而是彻底转化为宝鼎的器灵。”


    “好，我答应！”曲无名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灵奴没想到曲无名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精血并非鲜血，乃是修道之人心间凝练而出的特殊血液，其中蕴含了其主人的本源之力，是集修道者法力精华、生命精元于一体的珍稀之物，若体内精血不足，则会大大影响修为的增长和实力的提升——要知道，就算是资质不凡的修道者每天也不过能够凝练出两三滴精血而已。


    即便是在真仙界，愿意拿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的精血救助他人之人也少之又少，更何况在这灵气相对稀薄的低等下界！


    “你可要想好了，每天一滴精血，可能会极大地影响你的修炼进境，削减你的实力！”


    “我想好了！若你不放心，我可以立下血誓，绝不哄骗于你。”说着，曲无名竟然真的咬破指尖，绘出一道血誓法阵，毫不犹豫地立下了血誓，将鼎中的灵奴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吧！”


    灵奴话音一落，鼎口之中光芒一闪，一截如小拇指般大小的藕节在一团青色光芒的包裹下飞了出来，静静悬浮于曲无名的面前。


    只听灵奴接着说道：“九品金莲一共有两截仙根，我目前只能给你一截，想来用做补齐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足够。至于剩下的那截，待三百年后我转化为宝鼎器灵之后，方可取出来给你。”


    “好！多谢了！”曲无名将宝鼎重新收入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地将那截藕根抓在手心，随后将其轻轻地放在了林婉清的口中。


    说来也怪，那藕节入口之后，忽然化作一团青光，嗖地一下没入了林婉清的体内。


    林婉清恍若不觉一般，依旧沉沉昏睡。只不过，片刻之后，她的身体开始被一层淡淡的绿光所包裹，那绿光之中似是蕴含着极强的生命气息，随着林婉清微弱的呼吸而明暗闪烁。


    又过了片刻，那层绿光渐渐隐入林婉清的体内，她苍白的脸色竟然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尽管一身内力依然在不断消散，可生命的气息却忽然变得强盛了许多。


    “清儿！”


    “妹妹！”


    林远父子见状，忙走上前来，将林婉清围拢了起来。


    只见林婉清修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爹爹，大哥，二哥……”林婉清一睁眼，便看到了亲人们关切的目光，“曲大哥……”


    “清儿，你终于醒了！”林远父子的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爹爹，别难过……”林婉清想要抬起手臂为父亲抹去眼泪，可身上却依然没有一丝的力气，竟是连手臂都无力举起。


    “曲大哥，我，我还能恢复过来吗？”林婉清好像知道些什么，望向曲无名的双眸之中有波光闪动。


    曲无名咬着牙，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前我虽然看起来陷入了昏迷，可是我却好像十分清醒，就好像我是一个漂浮在身体上面的影子一样，我能看到你们，能听到你们，可是任凭我怎么呼喊，你们都感觉不到我……”林婉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刚才，曲大哥跟那宝鼎里面那个‘人’说的话，我居然也都听到了……事到如今，我也认命了……曲大哥，谢谢你！”


    曲无名在一旁柔声说道：“不要认命，既然灵奴已经说过，你的魂魄之力一定能够顺利轮回转世，那便是还有希望。”


    “可是，就算我转世归来，我的爹爹、我的哥哥们还会在吗？”林婉清的眼角，两行热泪终于潸然而下，“就算我转世归来，还能见到你吗？见到了你，我还会认得你吗？”


    曲无名竟无言以对，眼眸之中亦有泪光闪动。


    “爹爹，大哥，二哥，”林婉清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似是要将四个人的容貌牢牢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抱歉，清儿这一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却没能陪你们走到最后……”


    “不，清儿，你别这么说。”林远拉住林婉清的手啜泣道，“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


    “爹爹，若你我都有来生，我真希望你成为我的孩子，能让我把你对我的好，加倍地报答给你。”


    “清儿……”林远闻言，已是泣不成声。


    忽然，林婉清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圣洁的淡淡白光，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怔，似是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林婉清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到了曲无名的脸上：“曲大哥，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仗剑走天涯，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虽然很遗憾，没机会实现了，可我很庆幸，在最后的时光里遇到了你……”


    曲无名嘴唇颤抖着，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可视线却早已变得模糊起来。


    “曲大哥，谢谢你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经历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江湖梦。”林婉清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真挚和阳光，一如曲无名最初见到她时的样子。


    可这灿烂得好似春日阳光的笑容落入曲无名等人的眼中，却好像是在目睹一朵美丽、圣洁的花朵正在凋谢前绽放它最后的光芒，让人无奈而又心痛。


    “若是灵奴所说为真，将来我轮回转世之后，你会想办法找我吗？”


    “会！”曲无名点了点头，两滴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林婉清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学着曲大哥刚才一样，与曲大哥一起立下一个誓言可好？”


    “什么誓言？”曲无名点了点头，“你说吧！我们一起立。”


    “我这一生短暂，此时此刻，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的爹爹和两位哥哥，最舍不得的是曲大哥……”林婉清颤声说着，眼角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悄然滑落，“若是曲大哥能帮我守护我的爹爹和哥哥一生平安，我便与曲大哥立誓约定，将来转世重生之后，就算我已经忘记了一切，也一定会回来找曲大哥，可好？”


    “好！”曲无名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回来，我愿守护你林家一生一世，绝不背弃！”


    林婉清艰难地摇了摇头，流着泪微笑道：“清儿还没有那么自私……曲大哥愿意护着我的父兄，清儿就心满意足了。”


    “不，我是认真的。”曲无名拉住林婉清的另一只手，柔声说道，“只要你能回来，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林婉清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感受着曲无名手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柔柔问道：“多久都愿意？百年，千年都愿意？”


    “百年、千年都愿意！”


    此时，林婉清身上散发出的白色光芒变得越发明亮了起来。


    林婉清清澈的眼眸看着曲无名的双眼说道：“那，我便立下誓言。三百年，最多三百年，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要当一个真正的女侠，和曲大哥一起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一句话尚未说完，林婉清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渐渐虚化了起来，仿佛化作了一个由白光组成的人形，她抬起手来，轻轻拂过曲无名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和不舍。


    林婉清的身体渐渐漂浮了起来，在曲无名等人的注视下，化作一团白色的光点，消散不见了……


    曲无名脸上带着泪痕，却没有想要抬手将其擦去，而是怔怔地从石床之上捡起了一根发簪。


    那是刚刚从林婉清发间掉落的发簪。


    曲无名轻轻摩挲着发簪，片刻后将其放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侧头看了看已哭作一团的林家父子，沉声说道：“你们且在洞中等我。”


    “曲兄，你要去哪里？”林远止住悲声道。


    “我要去杀几个人！”


    说罢，曲无名转身离开了这座隐蔽的洞府，化作一道遁光直奔呼兰城而去。


    ————


    呼兰城中。


    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城主府亦是如此，各司衙署有处理百姓纠纷的，有维持城内治安防务的，有修缮维护城内街道、建筑的，每个衙署门口都是人来人往，各行其是。


    曲无名面无表情地走在街道之上，一步一步，脚步似是极为缓慢和沉重，可他的身影却又好像动得极快，好像只迈出了几步，却已前进了十余丈的距离。


    在高大的城主府大门前，曲无名终于驻足了片刻。


    抬头看了看城主府门口的鎏金牌匾，曲无名掌心中忽然多了一柄宝剑，刷地挥出一道剑气，咔嚓一声将头顶的牌匾斩成了两截！


    门口站岗的两名兵士甚至还未曾反应过来，眼前的那名持剑男子已化作一道遁光，冲进了城主府中。


    “不好了！有人持剑闯入！”


    “快来人啊！有人持剑闯入城主府！”


    卫兵大喊着冲进了大门，可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影子？沿路之上，只有一个个被打晕的城主府仆役和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