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智归来

　　这一次惨痛的回归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人们已经习惯了用沉重的代价换回小小的胜利，而向长远看，这一次胜利还是有意义的。

　　惨胜是没有功臣的，再加上最高指挥官一死一半死，高层很理智的没有开什么庆功会来刺激人们的神经底线，“开垦”任务才展开，就已经尸骨遍地。

　　很自然的，平民区之间的几座寺庙又开始了盛大的法事，有通行证的平民纷纷前去，为死去的战士送上最后的祝福。

　　如果说第一次去是为了了解人类的宗教文化，那么第二次去星旅就是真心的想融入一下人类的虔诚氛围——她拿到了方络帮她填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他对五胡十国的感想和书上难以看全的杂闻趣谈，星旅觉得即使是小智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做的比他好，如果地球人相信这个，那么她就做做看吧。

　　一言不发的看完法事，星旅考虑着回到宿舍中看笔记，却被祁扇拦住。

　　“罗部长，年假有什么安排吗？”

　　“年假？”两个字拆开来她知道，合起来就不知道了。

　　“呵呵，你不会以为这世道就不过新年了吧，再十来天就过年了，听说有五天假期，你怎么安排？”

　　“……”

　　“看你一脸茫然那小样，真想调戏下……算了，如果你没安排，来我家吃年夜饭怎么样？”

　　吃饭？星旅皱眉，她想不出有比吃饭更无聊的事情，吃饭那点时间留着锻炼精神力可值当多了！于是她摇摇头：“不了，我自己解决下好了。”

　　祁扇有点愣神，转而笑笑：“也对，说不定军校高层有年夜饭呢，那可比咱家的高级多了，那就这样吧，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谢谢。”星旅点点头，上了军校的接送车。

　　到了图书馆第一件事，就是翻书，找过年的意思，有时候越是融入生活的东西越难找到，星旅翻了很久才勉强找到一个小学生读本，薄薄的，看天色有些暗，急忙看起来。

　　中国人过年有很多传统和习惯，星旅再次对地球人的幻想联想瞎想多想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这些也仅限于了解，毕竟，不是她的节日。

　　深夜。

　　星旅从冥想中惊醒，她觉得有些不对头，这时候惊醒，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吗？

　　凝神细听，果然，远处传来呼喝声，虽然遥远，却显得声势浩大。

　　传来声音的是靠北的C区，大喝声顺着北风呼啦啦的吹进下风的宿舍区，引得周围人纷纷出门观望。

　　紧着，四周一片惊叫。

　　在星旅闻到第一丝焦味的时候……她也同时分辨出了四周杂乱的喊叫声中的一句清晰的句子：“着火啦！”

　　C区，着火了。

　　熊熊的北风把更加凶悍的大火向下风地区汹涌而来，很快烟味焦味就一股脑的往鼻子里钻，星旅终于坐不住了，走进院子，一抬头，就看到了C区方向冲天的火焰。

　　或许本来只是一点小火，但在这样凛冽的北风下，一个烟蒂也能造成核弹的效果。

　　大家都六神无主，北方缺水干燥是人尽皆知，这样的时候更加缺水，人们甚至在相互之间问首都还存不存在消防队，很快就听到鸣笛传来，赶来指挥的首长在那大喊：“带上贵重的东西跑啊！”

　　三辆救火车勇猛的开来，一群消防兵拿着水管找消防栓，有一个消防兵找到了消防栓立刻接上，结果一开开关……没水。

　　“操！冻住了！快点！喷火器！”

　　以前都是用专门的加热装备，但是此刻的形式显然更危急，军校有的是武器，马上有人从军火库拿来了喷火器，穿着睡衣就背上燃气箱，对着消防栓就一阵狂喷。

　　消防队长哟后一声连忙跳开，对喷火的学员吼道：“看清楚点再喷！”

　　喷火器的高温确实立竿见影，才两下就听消防栓一阵奇怪的声音，然后轰的水龙喷了出来，水管立刻鼓胀起来，但是没一会就又没了。

　　“不断喷！它又冻住了！”

　　于是喷火器持续凌虐着消防栓，水龙断断续续的喷向越老越猛烈的大火。

　　杯水车薪，看着火越来越靠近，星旅除了把太空靴子这些敏感武器放进粒子项链中，背上背的，手上拿的，全是这段时间做的笔记。

　　旁边有很多人是拖着麻袋走出来的，里面鼓鼓囊囊装着分配的物资，那些拖儿带女的看星旅拿着这么多本子站在那儿，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星旅，虽然国家可能会补发，但是没了就是没了，你还是拿点实用的好吧。”

　　星旅不理他，直到有第五个人跟她说了类似的话后，她终于忍不住一本正经地回道：“邓小平说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呃……”大火在前，所有人却忍不住一脸囧样。

　　星旅耸耸肩，这句话是高架桥下一个大牌子上写的，路过几次也就记住了，没想到有这效果。

　　一大堆人乌央乌央的挤到操场上，眼睁睁看着大火以毁天灭地的气势把自己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焦土，纷纷唉声叹气，大多人房间里没啥钱和贵重物品，他们心痛的是柜子里没吃完的半包饼干或是食堂里偷渡回来的一点汤。

　　这才是末世最珍贵的。

　　星旅什么吃的都没带，但她却毫无抱怨甚至有点心满意足，注意到的人纷纷佩服，这时候还能损失食物不动声色的，枭雄是也！

　　如果他们知道星旅到底损失多少粮食物资，估计会直接昏过去然后心痛一百天。

　　这一场大火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呼啦啦一下子多出了千把人，住宿怎么办。

　　首都本来军营就住房不够，那些屡次任务开辟出来的大楼终归不敢住进去，而且一下子损失那么多物资，大多数人都分不到棉被什么的，进大楼爹不疼娘不爱只有冻死的份，无奈，政府发布通告，动员平民区。

　　凡是家里住进一个军校学员的，该家庭的一员便可获得荣誉公民称号，从这个月起有十二个月可每月得到一定程度的国家补助，而该家庭只需要向入住的军人提供一些日常的生活物资例如棉被脸盆这些即可，而食物则国家负责。

　　言下之意，如果有三口之家都想获得国家补助的，就可以接待三个学员，再多的就看他们的素质了。

　　平民区何其广博，只要A区就能装下所有的，但是当然不是每户都有这能力，所以前来报名的人虽然多，但是很多都达不到基本条件。

　　这样的机会很特殊，对于平民和学员来说都有好有坏，星旅最近很迷糊，她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学员在讨论分配的时候会说什么某某家某某家的，某某家不都是家吗？只要有的睡觉不就可以了，他们讨论什么？

　　对于地球人爱多想的能力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依然忍不住好奇。

　　“今天张X又去跑分配处了吧？”

　　“嘿，还不是想拉上点和厉家的关系，他们家可是A区一把手了，住进去现在舒服以后更舒服。”

　　“唉，我怎么就没这样的亲戚呢。”

　　“得了吧你，去杭家还不高兴？他们那闺女很高兴吧。”

　　“那闺女……我只能拿她跟芙蓉比……心里才舒坦点，对了，你呢？”

　　“我还没分配好呢，不过估计就是个小家小户了，你看几个学校里牛点的出挑点的早八百年就被瓜分了，我这种吊车尾有地儿住已经不错喽。”

　　“别这么说嘛……”

　　“你干嘛呢？”一旁一个女的悄悄说，拍拍星旅的肩膀。

　　“别吵。”我理解人类呢，星旅很想继续听下去，但那俩学员却渐渐走远了，她叹气，看看祁扇，“找我有事？”

　　祁扇看远处走远的人，耸耸肩，朝星旅笑道：“你还说不去我家吃饭，现在你不去也得去啦！”

　　“我分配到你家？”

　　“聪明！”祁扇笑嘻嘻的，“大美女，让我调戏不？姐我很温柔的，或者，你来调戏我？”

　　“往哪边走？”星旅已经闪开了。

　　“唉，真被情调。”祁扇优哉游哉跟上来，身姿袅袅婷婷，“本来我还轮不上呢，你猜谁给安排的？”

　　“钟佑涛。”

　　“啊，你就算猜到了也给点面子嘛，老是直接说出来……”

　　星旅诡异的看她眼，知道干嘛不说？明明知道还要问为什么，比不懂装懂还傻。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钟佑涛肯定会给你个好归宿，所以丝毫不担心啊？”祁扇又跑上来，歪头看她。

　　星旅摇摇头，不说话。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他可是主管啊，最近他的办公室都被挤爆了，所有人都跑去找他问分配的事情，他忙的饭都少吃好几碗。”

　　“找他干嘛？”

　　“让他给你分配个牛逼点的人家嘛，最好是有强硬后台的，这样你毕业了顺杆一爬，比人家少奋斗十年呢！”祁扇口气是夸张的，表情是不屑的。

　　星旅当然看到她的表情：“你根本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干嘛怂恿我去做？”

　　“呃。”祁扇撅嘴，“我这不是感叹嘛，唉，跟你说个事你别怪我啊。”

　　“说。”

　　“我去找他的时候，听她意思还想把你安排在他那的，不过我硬把你抢来了……”

　　“干嘛怪你？”你要我我还抱怨你？天蝎星人没那么贱吧。

　　祁扇夸张的瞪大眼：“你不知道？钟家在首都可是最牛逼哄哄的一把手啊！他们家那老爷子，钟老，军系最牛叉的上将，他的名字就是那响当当的虎符一枚！全国军人仰望的精神领袖，在这个全世界军管的年代，代表什么？那就是强大！总理主席都得看他脸色！”

　　“这干我怪你什么事？”星旅见过钟老，没觉得有什么王八之气。

　　祁扇一脸没救的摇摇头：“我只想告诉你，分配制度刚下来，那些学员脑子里有大半都想到了钟家，剩下的是挤破头想进钟家……结果钟佑涛一个不答应，硬是拖了三天，等着最后名单下来通知你，结果你被我抢了，哦hohoho～”

　　“嗯，谢谢。”星旅还是平平淡淡的。

　　“唉，别谢我，你还是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拖了三天，你早八百年就不知道哪个牛叉的家住着了。”

　　星旅再次迷茫的看看她。

　　“我只是听说，好像有几家满想要你的，不过这种东西都暗地里的，你就当不知道好了，有我在呢。”

　　星旅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却沉了下去，听祁扇说，前三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自己却毫无察觉，那么，如果自己引起了地球人的兴趣，而他们也这样暗暗的做事，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不会察觉呢？

　　这太危险了，似乎在暗地里下手这种能力上，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呢。

　　在利益大众化的天蝎星系，利益更加平均化的战斗星军人完全没想过除了战斗中使诈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暗地里进行的。

　　果然，最终分配结果下来，几乎没有人被分配到A区以外的地方，那片古老而拥挤的胡同以出乎意料的包容力容下了近千的学员，每天都有络绎不断的人背着大包小包穿街走巷，比起平民区的死气沉沉，这些吃穿不愁的学员更有一种自信和朝气，让平民区平白活络了不少。

　　祁扇家离张亦甜她们的四合院不远，是一个明显好很多的院落，房子里面虽然因为缺少暖气而有些阴冷，但是暖色调的装饰却显得很是舒服。

　　和其他院落一样，四合院的三面房子各属一家，祁扇在朝南的那家，她说他们家是院落本来的主人，只是后来国家分配就又多了两家邻居。

　　其实还不止两家，还有一些后来逃难到首都的人，被分配到了这个院落却没地方住，就在院落中间用木板布料搭了个简易的房子躲在里面，平时除了吃饭基本不出来。

　　祁扇和妈妈住，那是个慈善的中年妇人，她很亲热的上前拉着星旅上上下下的看，笑的眯了眉眼：“哎哟，多俊的丫头，周围几个院的小伙这下又要大乱了！你可别叫我李姨，叫妈！知道不？叫妈！”

　　星旅很茫然，妈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才能叫吗？再说，自己有妈妈啊，虽然很远，但明明还活着……在家乡，即使是亲生母亲死了，父亲的第二伴侣，也不会是和父亲信息链最相合的，根本不可能成为母亲一样的存在。

　　略微有些不满，却又觉得似乎是地球人特有的善意的表达，有些纠结的星旅只好礼貌的摇摇头：“我有母亲。”

　　李姨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看星旅的眼神更柔和了点，连连点头：“对啊，当然是亲妈好，那就叫我李姨，不能再生分了啊！”

　　另外还有一个老妇人，祁扇故作轻松的介绍了一下，星旅才知道那是杨欣岚，张亦甜的奶奶，张国华的母亲。

　　星旅去了两次，杨奶奶都一直在帐篷里病着，此时却显得精神不错，虽然没有红光满面，但是略带苍白的脸上一双平和的眼睛却能看出她受的打击已经过去了。

　　这个伛偻的老妇人朝星旅微笑问好后，就慢慢的走到一边，从一个柜子上拿下佛珠，一颗一颗捏着，在一个蒲团上缓缓跪下，低着头，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星旅睁大眼，她这样子，分明是在礼佛。

　　她略微涉猎过宗教，只知道信徒会念佛，却不知道不是出家的人也会这么正儿八经的跪在蒲团上诵经，这倒又是个新信息。

　　见星旅眼不眨的看杨奶奶，祁扇苦笑着上前把她拉开，在一个角落拉开帘子，里面露出一张小小的床，床被铺的软软的，明黄的毛毯上还有一只大大的卡通熊，棉被鼓鼓囊囊的在一旁，显得很温暖。

　　“这是你的床了！本来我说要和你一起睡的，但是老妈不让……”祁扇说着看了看李姨，“她说你也要有私密空间……哼，以前还偷看我日记呢！不过这样也好，你就睡这，有不习惯的喊我啊，早上我们一块上学去！”

　　星旅点点头，二话不说进了自己的“小世界”拉上了帘子。

　　祁扇在帘子外愣了半天，忽然转身很得意的对李姨说：“妈，你看，就她那样，住别人家还不被欺负死？！我伟大吧？！”

　　李姨摇摇头：“你这辈子也就做这么件好事！”

　　到了新环境对星旅来说没什么影响，坐在软软的床上，她立刻进入了精神海，那潺潺的溪流已经变成了泉水，感觉再努力一把，就能达到运行小智的最低要求了。

　　想想三个多月自己独自一人冲杀在任务最前线，星旅真有种辛酸的感觉，她暗暗发誓，要是小智回来了，她再也不骂他了。

　　她的小空间有一个小天窗，不过已经被玻璃密封，房里渐渐热了起来，星旅知道那是煤炉的味道，他们把管道通向外面，然后烧着木材煤炭温暖晚上的房间。

　　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热度，星旅终究有了点陌生感，她尝试了几次都感到闷热侵袭着身体，干脆闭上眼躺在床上，任全身毛孔在奇怪的味道中舒展，呼吸，头发有生命般缓缓展开，在阵阵热浪中闪着幽幽的光彩。

　　星旅感觉自己似乎做梦了。

　　她站在了家门口。

　　精神力强大的自己根本不会被白天的任何事情触动神经直到晚上回放，这又不对劲了，难道又着火了？！

　　她心里诡异着，却很是激动的看着四周。

　　半圆的小房子反射着星空的光彩，和四周都融合在一起，调皮的隐匿在一堆奇形怪状的建筑中，她摸摸自己的小屋，随着她的触碰，屏障上水一样的光环闪动，荡漾出一圈圈光晕，好像无数水中的星星被冲开了似的。

　　她抬头，巨大的人造星球环上太空船星罗棋布，时不时闪着各类光芒的光束射出，引导着飞船入站，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流动着生命的光彩，他们轻盈的划过天空，成群结队，大部分是银色的，而有的则会有不同颜色的光点自头顶出不断留下，其中有一群明黄光点的，让星旅尤其激动，他们列队整齐，经过之处其他人都会自动让开，不是处于散放着尊敬而崇拜的精神气息，那就是战斗星的军人，用最璀璨的精神点标榜自己，是战斗星，乃至天蝎星系最顶峰的人。

　　这是自己过去的辉煌啊，在这该死的地球上永远享受不到的，战斗带来的辉煌！

　　星旅很像上去和他们会合，发了疯的想，但她甚至都不能看到自己，叹气，她抬手，再次去触碰自己的家，水波荡漾后，满屏障的星光猛的璀璨了一下，用热烈的光来欢迎自己的主人，星旅缓缓走入，被屏障包容。

　　她满以为会看到自己的家，谁知……确实一片黑暗，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开机动画结束，消耗精神力百分之二十，需要本体用地球上一百四十九个小时的锻炼补充】

　　星旅狂喜之下只觉得一阵悲痛，一百四十九个小时，那是多少个白天夜晚，就这么几分钟录像看掉了。

　　她只能苦涩的开口，｛那你能活多久？｝

　　【提示，机在人在，机亡人亡】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了？｝

　　【提示，将近期任务进度放入粒子项链中，然后，请退出人工智能控制状态，自由活动】

　　｛这点精神力你能支撑多久？｝

　　【选择，补充精神力和任务进度】

　　｛废话！当然是补充精神力！｝

　　【提示，小智将进入低耗能运转状态，明晚提供精神力补充备用方案，请先将任务进度证明放入粒子项链】

　　星旅一股脑的把几十本记事本放入胸口，只听耳边滴一声，小智再无声息。

　　忍着不习惯和闷热，星旅像打了鸡血似的，盘坐起来，努力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