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条路

　　搜索队浩浩荡荡的开车出去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很远处一个省城，那里算得上是搜索队的一个禁区，因为沦陷最早，而且人最多。

　　大半年来，周边的城镇早就已经被搜刮干净了，现在天气已经入冬，可是基地怎么都储备不起食物，只好不断的外出搜索，这次只好把目标定在一直不敢进入的省城。

　　搜索队离开，基地里一直都很寂静压抑。

　　每一次搜索队带食物回来都会损伤巨大，人们在期盼的同时也在揪心，只希望这次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好友。

　　星旅等三人已经基本准备好了出去的物资，车子也可以用偷生车队的，厉振珂确实很有能力，在这个看起来已经贫瘠的不行的基地里，他居然还能换来很多桶油和大量武器子弹。

　　当然，星旅对于他们食物供给的保证也是他肆无忌惮以物易物的本钱。

　　现在三人所有粮食只剩下三包压缩饼干，基地不予提供出行食物。

　　只剩下跟随搜索队出去的张建国了，他一回来，车队就出发。

　　可是，规定一天来回的搜索队，第二天中午还没回来。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杭宪也呆呆的，行尸走肉似的一遍遍在门口徘徊，嘴里念念有词。

　　脱脱皱着脸，基地里越来越压抑的气息也压迫着他，再加上他本来就担心着一起出去的张国华，阿爽以及可晴，现在那脸色似乎碰一碰就能哭出来。

　　“星旅姐……张叔叔他们怎么了？我好担心啊。”

　　星旅闭着眼一动不动，她又不是神，怎么能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她连省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提示，您的精神力最远可达方圆一百公里，但是到了那个距离，清晰度逐渐降低，你基本只能感觉那里发生的事情，无法像你周围十米那样清晰知道】

　　｛小智，你内存里有地图吗？看看那个省城在不在清晰度百分之二十的范围内，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进行清晰度检测】

　　【检测结束，综合天气地理位置等因素，省城外围清晰度百分之十八】

　　｛那进入就连十八也没了？｝

　　【理论上是这样】

　　星旅沉默了一会，脱脱颓丧的坐在一边，包子脸鼓鼓的，时不时眼泪汪汪看看外面，然后又失望的低头，在地上画圈圈。

　　｛帮我集中精神力，查探下吧。｝

　　说罢，星旅站起身，走到户外，盘腿坐下，舒缓全身，缓缓的散放精神力，然后把精神力汇聚起来，根据小智的指引，向省城的方向探知而去。

　　“还剩多少人？”

　　黑暗中，有人低低的询问。

　　“队长，还剩三十七个。”

　　“怎么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刚才跟着躲进来的可不止这么点！”

　　“没错，但是有十二个已经被咬伤……根据条例……”

　　“明白了。”

　　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许久，那队长叹了口气：“我们托大了。”

　　“……是啊。”

　　再次沉默。

　　只有杂乱而巨大的撞击声传来，还有无数丧尸的嘶吼。

　　死在商场的人不计其数，漫长的时间没能让这么多丧尸消失殆尽，反而增加了这些丧尸的凶性，他们中有些很明显的比过去灵活了不少，让很多还以为自己速度有优势的队员死于非命。

　　这让此时所有搜索队的人都感到心惊。

　　莫非丧尸也在进化？

　　别人在心惊时，原偷生车队的三人却已经在确定了这一事实后无比的恐惧。

　　那些速度极快的丑陋的僵尸让他们想到了进入基地前遇到的爬行者，那个丑到极致却强到极致的丧尸。

　　难道那不是一个特殊的丧尸，而是所有丧尸进化的终极或仅仅是一个阶段吗？

　　为什么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

　　莫非，即使这个看起来很牛的基地，也对丧尸会进化这件事一无所知吗？

　　那国家呢？世界呢？

　　有人知道吗？

　　有人，能相处对抗的方法吗……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星旅，却同时无奈的叹气。

　　那个旁观者一样的女孩，实力让她睥睨众生，也让她永远站在了别人的期望之外，他们毫不怀疑，在她要做的事和她最亲密的队友之间，她的选择是什么。

　　如果下午张国华没有回到基地，那么，星旅就该带着另两人离开了吧。

　　想到此处，阿爽看了看张国华。

　　张国华蹲在一个货架旁，眉头紧锁，他自然是绝望的，但是却不会颓丧，只是凝眉想着那个爬行者。

　　他已经人到中年，自然知道什么是目前该想的，努力回想着以前看到的星旅和爬行者对战的场面，他的脑中不断划过腐蚀，弹跳，甩尾等词汇，那些不是爬行者的特性，就是爬行者的攻击手段。

　　他有不好的预感，这里，可能，不，应该说肯定，有那种爬行者。

　　说不定还不止一只。

　　因为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明显在朝那个方向进化的丧尸，省城数百万人口，肯定有……

　　这么多的活人出现，不可能不把它引来。

　　那时候，还会再有个星旅这样的人挺身而出吗？

　　想到星旅此刻肯定在基地中准备出发，或者冷脸呵斥着脱脱的拖延，他苦涩一笑。

　　罢了，就把这基地当成最后的终点吧。

　　只是，女儿……妈妈……

　　唉……

　　这世道啊……

　　无奈的叹口气，张国华沉沉地说：“困在这商场，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你们跟我想的一样，估计这里肯定有那怪物。”

　　“星旅说是爬行者。”可晴有些不安的补充。

　　张国华白了她一眼：“我能不知道？怕你们不知道！既然都知道那就方便了。”

　　“你的意思是跟周队长说一下？他们信最好，不信我们也已经仁至义尽了。”阿爽缓缓的说，即使有充足的枪支弹药，他还是习惯性的带着自己的长刀，似乎那才是最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

　　“我确实这么想，我还想，出去。”

　　“什么？！”可晴惊叫了一下，惹来周围一片目光，她立刻地下声音，指着碰碰作响的门，“你听？你以为你是变形金刚吗？这样出去，你……”

　　张国华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一决定意味着什么，但是比起冲出去，坐以待毙更让他难以忍受。

　　“我估计这个周队长比我们更不好受。”阿爽忽然说，他笑的有些深沉，“你如果也观察他就会发现，他那样子，明显就是接收不到信号的表现。”

　　“接收不到信号……”可晴喃喃，大惊，“这不就代表着……”

　　“没错，有救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天……”

　　“哼，七十八人，就在这儿报废光了。”

　　张国华静静的听着，然后咬咬牙，向此行的总负责，周队长走去。

　　“周队。”

　　“你不用问了，救援可能还要等会，这个仓库是安全的，我们不用担心！”周队长头也不抬就说。

　　“不，我是想跟你谈一下，丧尸进化的问题。”

　　张国华话音刚落，周围有一片人惊异的抬头。

　　周队心惊的同时皱眉：“这时候讨论这个，不大好吧。”

　　“不，我觉得很有必要。”张国华看看四周，“估计其他人也都在猜测吧，为什么那些丧尸突然速度这么快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们车队曾经遇到过一种丧尸，它一只，灭了一整个车队。”

　　一阵死寂，周队嗤笑一声：“别扯了，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被灭的是你的车队？”

　　张国华无奈，他早料到会这样，于是耐着性子，把从他们错过的服务站一直说到被打败的可怕的爬行者，其中星旅的能力被大大的弱化，发现覆没的车队是她的战斗经验，而打败爬行者是所有队员的努力。

　　他详细的描述了下爬行者的能力，速度，力量，腐蚀……每一样都让听到的人脸色苍白一层。

　　“张，张国华，你应该知道，这时候动摇军心，是要枪毙的！”周队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

　　张国华点头：“你们只要明白我要说什么就行了，现在我们是什么处境你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根本不怕死什么的，只是想着能多活会就多活会，现在我们在这儿呆的越久，那种爬行者就越有可能在这儿堵我们，我想出去，我知道仓库都有通风道，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反正左右都是死，我申请离开。”

　　“不行！”周队想也不想拒绝，“救援很快就来！你呆着就行，什么爬行者……莫须有的东西，你当科幻片吗？！”

　　虽然已经知道不会那么容易让人相信，但是张国华还是觉得心下涩然，他坚持：“不，死也无所谓，我要出去，我不想再尝试被爬行者对上的感觉，我宁愿在丧尸堆中自杀！”

　　“你住嘴！”周队一声怒吼，他掏出枪歇斯底里，“你再说我就毙了你！回到你的位置上！坐好！不，你就坐在我旁边！给我捂住嘴，不准说话！”

　　看到疯狂的周队，张国华很无奈，他也知道作为一个队长的压力，前来申请也是他作为队员的义务，现在这情况也并非出乎意料，只是，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抬头看看那个似乎代表着生和希望的通风管道，张国华叹口气，他盘腿坐在了周队的身边，感到两股炙热的目光。

　　迎上那目光，是阿爽和可晴，他们在货架边坐立不安，频频抬头向他张望。

　　张国华想了想，定定的看着阿爽，然后手几不可见的，指指那通风管道。

　　阿爽一怔，他脸色有些复杂，然后拉拉可晴，在她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可晴也一愣，脸色白了一层，她看看张国华，牙咬着下唇，迟疑半晌，摇摇头。

　　阿爽无奈，朝张国华耸耸肩，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先比了个一的样子，然后又指指通风管道，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个人爬通风管道必死吗？

　　阿爽即使再胆大洒脱，终究还是常人啊，哪会有那么超人的胆识。

　　张国华苦笑了一声，低头叹气，忽然感觉袖口被人扯了扯，是一个小个子男人，这男人一直就跟在周队身边，似乎还颇受器重，他性格很跳脱，一路都开着玩笑，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很受欢迎。

　　“你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吗？”小个子男人很认真的问，“顺便说，我叫周扬，不过，我嗯周队没亲戚关系哦。”

　　周队正在一边焦急的联络着，虽然没反应但他还是一遍遍喊，张国华很肯定的点头：“我犯不着说谎。”

　　“这样……那那个爬行者的体积，会走通风管道吗？”

　　张国华摇摇头：“首先体积就不对，其次，爬行者肯定选择直接撞进来的，这不是对它的了解，而是它的实力完全不需要迂回。”

　　“好吧，我相信你。”周扬点头，朝阿爽那边看看，“你要跟你队友一起走吗？”

　　张国华无奈的看看周队。

　　周扬奇怪的笑笑：“我让你也走通风道，但我有个要求。”

　　“我知道，你也想一起走，这没问题。”

　　“好，就这样。”周扬朝周队说，“周大哥，我带这家伙去洗洗脑，让他知道通风管道不是那么好钻的。”

　　周队有些茫然的看看周队，然后甩甩手：“去吧去吧。”

　　于是两人起身，朝阿爽他们走去，途中有人问起，都被周扬轻描淡写的敷衍过。

　　可晴依然不肯钻通风管道。

　　确实，通风管道也不好钻，别说爬行劳累，还有各种变成丧尸的小动物，如果遇上了无处可躲，真正死路一条。

　　本身对于通风管道这条路也并不看好的阿爽也没有坚持的劝，见张国华回来还带了那个周队面前的大红人周扬，有些奇怪。

　　“我们去通风管道探探路。”周扬说着，说给周围的人听，朝阿爽挤挤眼。

　　箭在弦上，阿爽有点苦笑的冲动，他起身把货架挪到通风管道下方，抬腿欲爬。

　　“等等，阿爽，让我来。”张国华低声说，然后不等阿爽反应就爬上前去，第一个是最危险的，走这条路是张国华提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最危险的工作。

　　阿爽无奈的看着张国华爬进通风口，然后朝周扬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间的最安全，周扬也不客气，点点头就爬了上去，身形灵敏，不愧他那精瘦的体型。

　　见周扬也进去了，阿爽低头看看可晴：“你真的不去？在中间是安全的。”

　　可晴低头，咬牙，身体有些颤抖：“阿爽，要是，要是真的有救援，你们却碰不上，怎么办呢？阿爽，别走了吧，太危险了。”

　　“可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胆量的女孩子。”

　　“不，那是因为我不想死，现在，更不想了……阿爽，你们这么几个人走，真正是在送死。”

　　阿爽不回答，看向四周，很多人麻木的坐着，看着他的眼神有茫然，怀疑，向往和嘲讽，于是他也嘲讽的一笑，边抬腿爬货架边说：“可晴，队长什么时候害过我们？”

　　见阿爽爬货架，可晴急了，站起来一把抱住阿爽的腰，死死的：“别！阿爽别去！呜！真的！我求你别去！我，我喜欢你！我这么坚持着，全是因为有你，如果你，你走了，你不要我，我，我不知道该再靠什么坚持了，阿爽，阿爽，求求你！”

　　阿爽等可晴讲完，然后低头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是更多的是对可晴在这个时候示弱的愤怒，他知道让这个要强的女孩这样说已经很不容易，但是他却不能原谅她此刻突然变得这么软弱。

　　他点点头，空出一只手扳开可晴的手，再摸摸她的头：“可晴，再见，我们俩，总会有一个活着。”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爬进通风管道。

　　“我们不能一起活吗？！阿爽，我可以和你一起死啊，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活！？”可晴仰头看着被盖上的通风管，泪水狂涌。

　　一旁周队自然是看到这情景的，他觉得周扬背叛了他，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天经地义，只能脸色阴郁的沉默着，然后他微微扬声说：“看来，我们又要失去三名队友了。”

　　沉默，有些人看着通风管道，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