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假设

　　印度舰队落荒而逃，极大的刺激了舰队官兵的求战欲望，连一向稳重的杨禹方都认为应该全速追击。这让牧浩洋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即舰队从上到下，上万名官兵都是穷凶极恶的肉食动物，看见猎物就想追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该不该追？

　　当然该追，因为牧浩洋也是标准的肉食动物，猎物就在前面，而且没有藏身之处，没有理由不追。

　　问题是，能否追上？

　　二十八日下午，牧浩洋收到潜艇发来的情报，印度舰队的航速在二十节以上。随后二部的侦察卫星证实了这条情报，印度舰队在转向返航后不久就把航速提高到二十二节，预计需要二十个小时才能追上。

　　这就意味着，最快也要到二十九日中午，才能把距离缩短到一千五百公里。

　　到此时，印度舰队已经进入孟加拉湾，在印度空军远程战斗机的掩护范围之内，也在大型预警机的巡逻半径之内。

　　在这种情况下发起攻击，就算能够取胜，也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牧浩洋不得不考虑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即在进入印度洋之后，再也无法获得来自国内的增援力量。说得直接一些，除非用船只运送，不然海军的战斗机无法从本土起飞，直接到达舰队。

　　如果在作战中损失了太多的战斗机，舰队就得返回南海。

　　从时间上看，这绝对非常不利，因为按照牧浩洋自己拟定的战争计划，在夺取制海权之后，舰队将北上进入孟加拉湾，与空军协同作战，轰炸印度的战略核设施，解除印度的战略报复能力。

　　如果舰队返航，必然耽搁整个作战行动。

　　在此期间，印度很有可能宣布停火，主动停止在克什米尔地区的军事行动，而中国将失去对印度进行战略打击的理由。如果印度觉得不够稳妥，肯定会向美国求援，让美国出面调停，就更不能贸然行动。

　　错过这次机会，后果将难以想像。

　　别的不说，要么印度对日本彻底失望，要么日本变本加厉的援助印度，而最终结果都是印度与日本同时走上扩军备战的道路，为几年、或者十几年后的大规模战争做准备。作为得到承认的有核国家，印度首先要做的就是充实核武器库，研制更先进的弹道导弹，对中国构成切实威胁。到时候再来打击印度的战略核设施，不但难度更大，风险也更大，最终很有可能彻底失败。

　　只要印度坐稳了核大国的位置，中国就别想插手南亚事务。

　　更严峻的是，印度的存在，将使中国的战略航线遭到致命威胁，随时有可能遭到敌人的战略封锁。

　　无法保护印度洋上的战略航线，中国永远也别想超越美国。

　　也许，一场海战算不了什么，但是由此产生的战略影响，绝对不能低估，更不能只盯住战术好处，不顾战略利益。

　　作为战略性军种，海军本来就为国家的战略利益服务。

　　牧浩洋别无选择，必须追上印度舰队，而且得用最小的代价消灭印度舰队，绝对不能耽搁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问题是，怎么打？

　　这个问题，差点让他急白了头发。

　　到傍晚的两个小时里，牧浩洋站在指挥中心的海图前抽光了两包烟，平均每三分钟抽一根，基本上是一口接一口的抽，没有停歇。

　　参谋都知道司令官为什么这么焦虑，所以没人敢来打扰他。

　　几个主要指挥官也知道牧浩洋在考虑什么，也没来打扰他，而是各尽所能，去寻找解决办法。

　　可惜的是，局面很简单。

　　越是简单的问题，越难以找到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

　　吃晚饭的时候，借着送盒饭，杨禹方提出了一个办法，即提前发动攻击，通过伙伴式加油延长战斗机的作战半径。

　　只是，这个提议立即被牧浩洋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这么做最多能出动半数舰载战斗机执行攻击任务，而且留下的半数都得是J-15B，因为只有J-15B能携带伙伴式加油吊舱。因为J-15B的数量只有七十四架、J-25有四十八架，所以最多只能出动十三架J-15B执行攻击任务，得有一半J-25携带反舰导弹执行攻击任务，机群的攻击能力大打折扣，根本无法确保在一次攻击中消灭印度舰队，更难以保证安全返航。

　　按照牧浩洋的估计，至少需要分两个批次出动三分之二的舰载战斗机，而且由J-15B承担所有攻击任务，才能确保歼灭印度舰队，并且保证半数以上的战斗机返航，从而保证两支舰载航空兵联队在完成打击任务之后，各剩下四十架左右的战斗机，即达到平常时的配制水准。

　　随后，周渝生也赶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即动用攻击核潜艇拖住印度舰队。

　　这个提议，也被牧浩洋否决了，因为只有两艘攻击核潜艇盯住印度舰队，不足以发动一次像样的偷袭。更重要的是，这两艘攻击核潜艇都在印度舰队外围徘徊，需要突破两道反潜网才能进入攻击阵位。印度舰队在下午就进入了反潜巡逻机的掩护范围，攻击核潜艇在高速追击时，很容易暴露行踪，也就很容易遭到反潜巡逻机的攻击，恐怕在发射鱼雷前就被反潜巡逻机击沉了。

　　到了吃宵夜的时候，马明涛赶了过来。

　　“你也有想法？”

　　“不是，我只是给你送宵夜过来。”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我让厨师专门为你做的重庆酸辣粉，保证很正宗。”

　　牧浩洋也笑了笑，他确实没有多少胃口。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

　　“吃不下。”

　　“饿着就能想出办法了？”

　　盛情难却，牧浩洋只能接过饭盒。味道很重，没入口就能嗅到，是正宗的苕粉，也许还是重庆产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还不错，厨师是重庆人？”

　　“不是，四川的，不过离重庆很近，而且很会做川菜。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他给你炒几个小菜，再去搞两瓶啤酒。”

　　“算了，我得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就能解决问题？”马明涛故技重演。

　　这次，牧浩洋没有给他面子，反正就不是去餐厅。

　　“得了，你就继续熬吧。”马明涛叹了口气，转口说道，“还差点往了，老李刚刚发来消息，已经搞定了缅甸，海军正在向云南派遣反潜巡逻机与加油机，预计明天一早就能让反潜巡逻机出动。”

　　牧浩洋一愣，问道：“刚收到的消息？”

　　“对，我准备过来找你，碰到老周，说你晚上没吃饭，所以去厨房……”

　　“这确实是好消息！”牧浩洋加快了速度，两下消灭了酸辣粉，“你去厨房，让厨师炒几样小菜，准备几瓶啤酒，我去找老杨他们，等下过来找你。”

　　“有胃口了？”

　　“你不是说了，饿着也想不出办法嘛。”

　　马明涛笑着摇了摇头，知道牧浩洋肯定想到了解决办法，不然不会这么兴奋，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牧浩洋是舰队司令，作战指挥中心里还有十几名参谋呢。

　　十分钟后，牧浩洋与几位高级指挥官来到军官餐厅，厨师已经炒好两样小菜，马明涛则准备好了啤酒。

　　在舰队里，轮班休息的官兵都可以喝点啤酒，只是有限量。

　　对于几位将领，自然没有限制。

　　“川菜啊，我都想了好几天了。”周渝生最积极，他也是重庆人。

　　杨禹方与章玉廷没有这么积极，才来到旗舰上两天的庞跃龙也不积极，因为他们对辣味较重的川菜都不感兴趣，而且都不是来开小灶的，而是知道牧浩洋已经想到解决办法，才跟了过来。

　　“大家都别客气，我请客。”牧浩洋笑了笑，在战舰上不存在谁请客的问题。

　　“牧司令，你这是……”章玉廷有点拿不准。

　　“别急，先等我填饱肚皮。”牧浩洋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不过不是我的功劳，是老马的功劳。”

　　“我？”马明涛瞪大了眼睛。

　　“准确的说，是二部的老李帮了我们大忙。”牧浩洋的动作很快，两次开口间已经吞了两大口，还喝掉了半杯啤酒。

　　“什么忙？”杨禹方问了一句。

　　“缅甸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反潜巡逻机将在天亮后进入孟加拉湾。”牧浩洋又迅速消灭掉了半杯啤酒，擦了擦嘴角，才说道，“之前，老章断定印度舰队所剩燃油无几，必须返回港口，或者与补给舰会合。根据潜艇提供的情报，印度舰队在天亮前转向，前两个小时的航速只有十二节，随后才提高到二十节以上，而二部已经证明，印度舰队在白天的航速为二十二节。”

　　“这有问题吗？”

　　“为什么是二十二节，而不是三十节？”

　　“这……”

　　“我得做一个假设，即印度舰队以十二节返航，刚好能回到维沙卡帕特南。”牧浩洋拿起筷子在桌面上画了一条直线，“如果以三十节的速度返航，将在安达曼-尼科巴群岛南部海域耗光燃油，而这里离印度本土大概有一千二百公里，即便印度空军的战斗机能飞过来，也无法长期停留。以二十二节的速度返航，则能在到达孟加拉湾中部海域，而这里离印度本土大概只有八百公里左右，正好在印度空军大部分战斗机的掩护范围之内，而F-22I这类的重型战斗机还能在舰队上空巡逻两个小时以上。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把距离缩短到一千五百公里。到这个时候，印度空军已经完成了部署调整，能够为舰队提供足够多的防空战斗机。”

　　说完，牧浩洋又埋头大吃起来，看样子他确实饿坏了。

　　几个高级指挥官却沉默了，因为他们发现，无法推翻牧浩洋的这个假设，也就必须承认牧浩洋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