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战争的代价

　　就算用对了办法，审讯战俘也需要很多时间。

　　陆雯没有闲着，带着几个没受伤的技术军官去处理空投下来的设备。牧浩洋搞不懂那些电子设备，既然罗汉派了警卫跟着陆雯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当跟屁虫了。利用这个机会，他从罗汉那里了解到了很多东西。

　　这场战斗，第43空降师打得并不顺利。

　　虽然在前两轮空降之后，第43空降师的九个伞兵营，以及炮兵营、防空营、后勤营与通信连都到达了前线，第44空降师增派的三个伞兵营也顺利到达，但是在第三轮空降之前严重缺乏重装备，部队的战斗伤亡非常大。最初两个小时，就有二百七十八名官兵阵亡，近四百人负伤，还不包括轻伤员。攻入定坪城区后，战斗更加激烈，伤亡数字也直线上升。导致伤亡惨重的不仅仅是缺乏重装备，还与官兵的素质有关。至少有一半的伤亡是由于官兵缺乏实战经验导致的。

　　这不能怪谁，因为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中国军队有二十多年没打过仗了。

　　在第43空降师，基层官兵的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二岁，别说参与战争，连见识战争的机会都没有。

　　攻打定坪，基本上是在用官兵的鲜血与生命做垫脚石。

　　“虽然我们看不起韩国军队，但是我们必须承认，长期处于高压下的韩军比我们更能打仗。”罗汉猛吸一口烟，顺手丢掉烟头，又踩上去蹭了几下。“别的不说，韩军的训练强度就比我们高得多。正常情况下，我们一年能搞两次大规模演习就很不错了，而韩军每年至少要举行五次大规模演习。”

　　“演习不是实战。”

　　“但是最接近实战，也是和平时期唯一让军人熟悉战争的办法。”罗汉又掏出香烟，递了根给牧浩洋。“即便如此，我们在演习中，最在乎的不是军队能够获得多少经验，而是把训练伤亡控制在最低限度。你来自特种部队，恐怕不会相信。去年我们师只有五个名额，很多训练演习都不敢搞。”

　　牧浩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不相信，而是非常相信。

　　进入特种部队之前，牧浩洋也在基层部队服役了两年，非常清楚部队里的情况。不管是什么原因，军队里有一项非常严格的指标，即训练伤亡率。这条指标，直接与军队指挥官的人事档案挂钩，搞得很多部队在组织训练的时候，都格外重视官兵的安全，不敢搞过于危险的训练科目。

　　对基层官兵来说，这是好事，毕竟没有任何人想在训练中负伤，更没有任何人想在训练中丢掉小命。在和平时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没有打仗的机会，也就不会对军人有过高的要求。

　　可是在战争中，训练上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既然是军队，迟早会上战场。等到部队上了战场，再来解决训练上的问题，显然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又抽了几口烟，罗汉才说道：“有的时候，我非常佩服美军。”

　　“美军？”

　　“别看美军特别在乎战斗伤亡，一直叫嚣着要打零伤亡战争，想尽办法为部队提供先进武器装备，甚至允许士兵自行采购一些作战装备。但是在训练中，美军绝不手软。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军每年死于训练的人数比死在战场上的还要多。”罗汉叹了口气，说道，“美军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是没有原因。如果我军能够达到这种训练强度，今天的伤亡至少能减少八成。”

　　“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是啊，现在操心也来不及了。不管怎么说，空降部队还算不错，至少平常训练强度是其他部队的两倍以上。”

　　牧浩洋笑了笑，说道：“不然，也不会把你们派过来了。”

　　罗汉也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苦涩。

　　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牧浩洋一惊，立即站了起来。

　　罗汉的反应也非常快，起身的时候已经抓起了放在旁边的03式步枪。

　　“师长，城区那边……”

　　听到门口警卫的叫声，两人立即跑了过去。

　　定坪城区上空，腾起了一朵明亮的蘑菇云，照亮了方圆数公里的大地，把黑夜变成了白昼。

　　警卫拿来望远镜，罗汉仔细看了一阵。

　　“韩军指挥部那边，三营肯定攻进去了。”罗汉把望远镜交给牧浩洋，对警卫说道，“带上一个班，我们去前面看看。”

　　“我也去。”

　　“你不用守着陆大校？”

　　牧浩洋笑了笑，这让他有点为难。

　　“行了，开玩笑的，一起去，我派人盯住他们。”

　　两分钟后，警卫把三辆伞兵突击车开了过来。

　　这时候，陆雯与一名技术军官也赶了过来，他们也发现了刚刚发生的大爆炸。

　　问清楚情况后，陆雯二话不说就爬上第一辆伞兵突击车，搞得牧浩洋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陆工，我们去前线，你……”

　　“我就不能去了？”陆雯根本不给罗汉面子，“罗师长，你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得跟着你。”

　　“你……”

　　“怎么，你觉得那些警卫能看住我吗？”

　　罗汉咬了咬牙，朝牧浩洋看了过去。管束陆雯是牧浩洋的责任。

　　牧浩洋没有多想，从警卫手里接过一支03式步枪，交给了陆雯。

　　“这东西我用不着。”

　　“你要去前线，就得带着它，不然就留在这里。”牧浩洋拉开车门，说道，“当然，我也留下。”

　　“你……”

　　“总司令说过，如果你不听指挥，我有权把你绑起来。”

　　“你敢……”

　　“为什么不敢？虽然你是大校，但是作为技术军官，你必须服从命令。”

　　陆雯气得脸色发青，却拿牧浩洋没办法。

　　“得了，把这个带上。”罗汉掏出手枪，交给了陆雯，“92式，五点七毫米的，正好适合女性使用。”

　　要让陆雯选择，她肯定愿意带上一把手枪，而不是笨重的步枪。

　　“走了，上车吧。”

　　牧浩洋也没再纠缠，上了伞兵突击车，把陆雯挤到一边，没跟她废话。

　　在罗汉的催促下，警卫只花了十分钟，就把罗汉他们送到了前线，找到了正在指挥部队作战的三营营长，也就是开始把战俘送来的那名少校军官。

　　少校向罗汉汇报情况的时候，牧浩洋带着陆雯在附近转了一圈。

　　开始的战斗肯定打得非常激烈，地上到处都是弹壳，还有大口径炮弹留下的弹坑。在南边的房屋外，摆放着二十多名空降兵的遗体。因为战况紧张，所以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至于被击毙的韩军官兵，更加不会得到照顾了。在一栋民房的废墟里，至少有十多具韩军官兵的尸体，看上去像是被炮弹炸死的。

　　“派通信兵过去，告诉四营与五营，韩军很有可能分散突围，必须堵住所有缺口。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把预备队都用上，务必肃清城区，歼灭残余韩军。”罗汉拍了拍少校军官的肩膀，又说道，“打完这场战斗，我就让你们撤下去休整。在此之前，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少校军官没有罗嗦，立即去找通信员。

　　“怎么样？”

　　“开始爆炸的是韩军的弹药库。”罗汉朝南面那排正在燃烧的建筑物指了一下，“那里是韩军指挥部，三营的官兵正在清理战场，对付零星的残敌。按照人民军提供的情报，城区里有四座大型防空洞。等师部过来了，我给你们安排。”

　　“现在就把师部转移过来？”

　　罗汉点了点头，说道：“电磁战就要收尾了，继续呆在外面，只会挨炸。”

　　“我们能帮上忙吗？”陆雯问了一句。

　　罗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那意思是，不给他添麻烦就行了。

　　大概是受了刺激，陆雯也没再多问，径直走到一名伤员旁边，开始替伤员处理伤口。

　　牧浩洋愣了一下，赶紧跟了过去。

　　“把纱布给我。”

　　“陆工，你这是……”

　　“我也是军人，就算不能拿枪杀敌，帮助战友总算可以吧？”陆雯看了眼牧浩洋，“别误会，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们没有必要因为我的身份而给我特殊对待，敌人不会因为我是女人而不向我开枪。”

　　牧浩洋没多说什么，拿起纱布递给了陆雯。

　　罗汉也没再理会牧浩洋与陆雯，现在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十五分钟后，三营官兵肃清了残敌，逮到十几名韩军伤员，其中三人伤势非常严重，肯定活不了。

　　赶来的几名空降兵军医都没理会韩军伤员。

　　这也可以理解，几分钟前，他们还拿着武器向空降兵开火呢。

　　陆雯主动过去，帮助韩军伤员清理伤口。因为担心她受到伤害，牧浩洋也跟了过去。

　　“这三个暂时别管，先帮其他的处理伤口。”陆雯回头看了眼牧浩洋，说道，“这是国家间的战争，不是私人恩仇。他们已经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所以我们应该给予他们应有的帮助。”

　　“陆工，你太心软了。”

　　“如果我们连基本的怜悯心都没有，那么我们又有什么资格保卫祖国与家人，与嗜血成性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牧浩洋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动手替韩军伤员清理伤口。

　　他不想与陆雯争辩，更不想与陆雯讲大道理，只是他也承认，陆雯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