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畏惧、张狂

　　晨雾山丘，中年蛮人军官仍在焦躁的不断劝说。

　　“我是不懂，我当然不懂！我只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现在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冲击命令，元帅你就可以震惊整个大陆，名扬战史，这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蓦地顿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呃，莫非元帅是在顾虑提乌的身份……哼，就算他是部落大殿下又如何？此计策是您一手谋划的，日日夜夜的缓慢推动，战战兢兢的谨小慎微，苦心经营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自然得由您享受此荣耀才对！这点，我想就算是女皇大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摆了摆手，止住中年军官的苦口劝导：“不是这些……”捏掌成拳，一下一下的锤着额头，安帅仰头长叹，轻微摇头：“其实，我是有些害怕……”

　　“呃……”中年军官闻言不由一怔，僵硬转头，愣愣的看着这个已从容面对无数契阔战场，于不动声色间运筹帷幄即能决胜千里之外战役的老将，不可置信的喃喃：“害、害怕？”

　　“恩。”略一颔首，这安帅倒也坦荡，直接就承认了这有些懦弱的行为，看着远处淡雾中的城池轮廓，嘴角泛起自嘲苦笑：“呵呵，或许我真是老了，越老胆子越小……尽管清楚这由十几年时间编织起来的谋划没有丝毫破绽，眼前的城市予取予夺，埋下的暗子也没有暴露，那紫伊更没有进行任何针对性的动静。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环环相扣……”

　　顿了下，微躬身扶着额头，更显苍老之意：“但我还是害怕，害怕这是个圈套，是紫伊诱使我进入的陷阱。”

　　中年军官闻言皱眉：“可是不管是我们收集的消息，还是暗子从里面传来的情报。紫伊确实是不知情，雄关城的城门也在为我们敞开……”

　　挥了挥手臂，安帅不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唉……”

　　话说到这里，也就走进死胡同了。姑且先不谈固若金汤的雄关城为何在他们口中变成嘴边一块予取予夺的肉片，现在这安帅是摆明了害怕态度，不愿伸嘴吃掉这块肉片，那么任何良言苦劝也都无用。

　　长叹一声，知道事不可为，中年军官勉强抑制失望神色，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做？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我们没有下过任何一个命令，现在已有几万勇士深陷苍炎防区的包围之中。”

　　“没关系。”安帅深吸一口气，老脸上的皱纹沟壑渐趋缓和，平静而坚定的说道：“只要能杀死紫伊，别说几万勇士，就是再增加十倍、百倍……恩，也是值得的。”

　　中年军官闻言张了张嘴，最终低头无言。不是北荒中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紫伊给予他们的沉重压力，那就宛如背负着十万座大山，想抬下头都不可能。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到紫伊行进路线的前方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撞上来。”

　　话落，安帅深深看了眼身前这座城池，眼角抽搐几下，转身向山丘下走去：“对了，派人传我命令让副帅即刻率兵回雷霆防区去！哼，荣耀向来是先到者先得，既然来迟一步，也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至于提乌……现在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只要他运气好，这莫大的名声就送与他吧！而且，呵呵，我也很想看到在得知是提乌毁了他苦心经营近二十年的城池，紫伊会露出什么表情……”

　　……

　　无论情愿，亦或不情愿。甘心，或者不甘心。这支匆匆赶来的五千蛮人军队在城外十余里，逗留了大约十五分钟，最后还是原路退回。

　　而就在十来分钟后，另外一座卫星城外，同样风尘仆仆的八千蛮人终于赶到。

　　“哇……”看着眼前这数十米的高大厚实城墙，提乌仰头张嘴，发出夸张的赞叹声：“哈哈，看到了，终于看打了……知道吗，这个场景我从小到大已经梦想过无数次。”

　　一旁的元方并没有理会这无聊感慨，而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墙头，他们这时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如果摆放在墙头上的那些雷神之锤、大型守城弩等等重器来个齐射，他们这区区八千人根本扛不住。

　　“放心吧叔！”相对于紧张到战栗的元方，提乌就显得随意许多，大大咧咧的驾狼跑在最前方，一指墙头：“呐，看到没有。那些士兵已经看到我们，但他们有做出任何反应吗？”

　　事实情况确实就是如此，不管是高高的瞭望塔，还是墙头站岗警戒的持枪士兵，均像是没有看到眼下这八千蛮人，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元方见状心下终于大安，随即胸中蓦地涌起一股无法言表的虚幻兴奋感，整个身体如坐云端般轻飘飘。这可是部落打了几十年都没有攻下的天堑城池，甚至后方还有紫伊亲自坐镇的雄关城在等着他们占领……噢，蛮荒大神在上！如果这是个梦境，请不要让我醒来……

　　吱呀、吱呀……

　　就在提乌他们距离城墙只有两三里地的时候，一阵沉闷声音传来，随即正对方向的两扇大铁门徐徐打开。就像尘封已久的史册被翻开，充满厚重之感。

　　“开了开了……快、快，加快速度！”提乌与元方见状大喜，不断挥手让后方气喘吁吁的蛮人士兵再次提速。

　　其实这时不用他们下令，后面那些满脸憋着兴奋潮红的蛮人，就像是看到裸体女子般疯狂摆腿，高速推进。

　　哗……

　　城门旁边有几十个身着紫辰制式铠甲的守城士兵，推开城门后，他们满脸木然的站在一旁，宛若未见眼前这些如潮水般涌进城池的蛮人。

　　提乌第一个穿越城门甬道，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细细品味属于紫辰防区的特有味道，随即就见个骑着战马的布兰军官在一旁等候。

　　两人对视，那军官并未多言，只是做了个“跟着我”手势，随即一勒缰绳，驭马奔向前方。

　　“快，继续前进……”并没有做出即刻占领城池的举动，提乌见状依旧挥手示意前进，命令手下士兵跟着前方那道身影，横穿这座中等卫星城。

　　清晨时候，大多数市民尚在甜美梦乡之中，淡雾笼罩下的宽阔马路基本不见任何人影。

　　当然，基本不见，并不是完全没有。或是宿醉街头刚刚醒来的酒鬼、或是需要早起操劳一家早餐的妇人……她们是醒着的，也成为第一批看到这等诡异状况的见证者。

　　这是……什么？

　　这些为数不多的见证者愣在街旁，根本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虽然这里距离前线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正经看到过蛮人的样子，那些痛楚记忆早就渐渐淡忘。

　　半响。

　　蛮人……终于从尘封记忆中翻出这个稍显陌生的代号，所有见证者的第二反应都是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视力所见。有的酒鬼甚至再次趴倒街旁，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喃喃“喝多了喝多了……”

　　“啊……啊……”

　　终于，几声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声划破清晨寂静，响彻城市上空。

　　下意识转头，挑了挑眉毛，提乌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神色。本来嘛，就算他们有内应，也不可能整座城市里面的人都是。再说他们已经进城，只要保持这个速度，不可能有人先一步将此消息传到雄关城去。

　　“快快快、再给我加快速度！”愈加接近目标，坐在巨狼之上的提乌就越坐立不安，先是再次向后大吼几声，随即掰着手指低声喃喃：“副帅那老家伙还在我后面，不可能比我先到，恩，可以排除！安帅那老头……麻痹，这老奸巨猾的肯定比我先一步出发，就是不知道他离这边到底有多远？会不会已经跑到我前面……啊！不要啊，给年轻人一条活路行不行……”

　　“提乌……”

　　双手死死抱着脑袋，面目扭曲，此时的提乌又有些习惯性的疯狂意味。不过未等一旁皱眉的元方伸手安抚，蓦地仰头，双手合十，神情很是虔诚：“蛮荒大神在上，哦，还有光明神，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先到雄关城啊……还有，再让安帅那老头吃坏东西，拉稀拉到全身脱力，拜托拜托……”

　　“……”手臂一顿，元方嘴角抽搐，身躯颤抖。半响方才撇过头去，青脸无语。

　　跟着前方那布兰军官，八千蛮人很快穿越整个城区。此时，南城的城门早已打开，队伍没有丝毫停歇，直接穿越而过。随即沿着平坦官道，继续向前一路狂奔。

　　穿过卫星城，前面的城池自然不言而喻——雄关城！

　　东方旭日未升，淡淡晨雾笼罩四方，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从容与寻常！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么一个再为正常不过的清晨，几十年安稳如一日的紫辰防区，却迎来了一群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