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斩舰新亚洲

　　“到时间了，不要再和那些人纠缠，你先回‘暴风号’吧，2号机出不来了。”

　　面对已经红了一大半的操作界面，理性人格能做的事情所剩无几，除了一条左腿还能动，余下的也就是头部关节以及躯干上的那些矢量喷口。

　　他对感性人格说的话听起来颇有些交待后事的味道，而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风暴”2号机如果是个人，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即便是回厂也没有维修的价值，几乎所有零件的金属结构都已经被高温和应力破坏，基本上就是被拆解了回收高价值原材料的命运。

　　机动战士不是人，没有回光返照的可能，不会临死爆发一波。手臂没了，高斯炮卡壳了，身体也在之前后退的过程中撞在了能量转换器的残骸上，无法还击也不再有退路。

　　倒是“死神”再次挥舞镰刀，准备进行今天最后的收割。其实从他上一次挥刀斩下了“风暴”的一块装甲板，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秒钟时间。

　　新亚洲号舰桥里的人们却已经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经历了从峰顶到谷底，再从谷底回到峰顶的过程。有一位临近退休年龄的老参谋官甚至因此而突发脑血栓，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地上。而几位年轻的女性军官估计是第一次经历实战，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活像大姨妈来访引发了血崩。

　　小戈林终于呼吸了，再憋下去的话有可能会成为新亚洲号上甚至是UAC历史上首位把自己活活憋死的将官。

　　当然，这只是玩笑，他只来得及把浊气吐出，还没开始吸气时，监控屏上画风再变。

　　“死神”不愿意等到“风暴”彻底瘫痪之后才出手，因为到了那会儿就不叫击坠，而叫鞭尸。虽然小戈林承诺他击坠数照算，而且外人也不会知道实情，但是“死神”过不了自己那关。他要的是击坠而不是鞭尸，所以必须趁着2号机还能动的时候给“风暴”最后一击。

　　这确实是最后一击，面对“死神”镰刀横向斩击，背后还靠着一座能量转换器残骸的“风暴”根本无法做大动作。“死神”的镰刀攻击位置是驾驶舱，“风暴”往下躲，斩的就是胸腔，往上蹿，毁的就是腹部。

　　而且“死神”这一击还在之前脉冲激励的时效内，挥刀出力很大，哪怕理性人格让2号机高抬腿来挡这一刀，189W超级合金镰刀在切断其左腿之后依然会斩进驾驶舱，于事无补。

　　然而世事总是风云变幻，人生难免跌宕起伏。

　　“死神”的脉冲激励还在时效内，“风暴”比他晚发动，自然也还在加速状态中。理性人格利用这最后一点余力进行了一次操作，所有向下矢量喷口全开，硬生生将2号机的身形拔高了两米。

　　这一瞬间，刚刚完成吐气的小戈林再也无法吸气了，而是瞪圆了眼，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绝望。

　　“死神”一刀斩了“风暴”2号机，然而他却没赢。

　　理性人格保住了驾驶舱，虽然驾驶舱里并没有人，被斩了他也不会少块肉。趁着“风暴”还没有彻底瘫痪，他用2号机发出了一句话，“你斩了我的2号机，我斩了新亚洲号，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死神”还是一脸懵逼，明明是自己赢了，“风暴”究竟在嘚瑟啥？难道手无寸铁的“风暴”还能翻天？

　　同样的，在新亚洲号的舰桥里，只有小戈林一个人看出了问题所在，其他人则都已经为“死神”终于击坠了“风暴”而兴奋得忘乎所以。

　　小戈林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靠在舰长席上。随即他有睁开眼，按下舰长席的通话器，接通了UAC太亚WH守备舰队，“新亚洲号即将核爆，请各舰及时退出危险区域。”

　　他的话如同一声惊雷，打断了舰桥里众人的狂欢。

　　“为什么说新亚洲号要核爆？您这是什么意思？”三副忍不住质疑道。

　　在回答他之前，小戈林先接通了“死神”的通讯频道，“虽然你很笨！真的很笨！但是以‘死神’的速度，你是逃得掉的，快跑吧！你击中了‘风暴’的动力炉，他的核爆足以摧毁大部分能量转换器，新亚洲号的沉没已经不可逆转。”

　　然后他又向舰外正在离去的“风暴”1号机发出了明码通讯，“向你致敬！这一战是你赢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两架‘风暴’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知道里面这架是无人驾驶的。生物雷达从一开始就探测不到这架‘风暴’里有生命。”

　　这时候理性人格已经回到了1号机，退出觉醒状态，听到小戈林的话之后，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早晚会暴露，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你猜的没错。”

　　“最后你突然上移两米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小戈林继续追问，他顿了一下，突然改口，“不，我认为你一定早就想到了这一招，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那么做的？”

　　“好吧，确实不是临时起意。”风宇回忆起“风暴”主控屏跳出第一条警报讯息的时候，从那会儿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2号机很有可能没法坚持到最后。

　　当时他一边破坏能量转换器一边思考着如何确保一定能引发动力炉核爆，2号机身上可用的武器寥寥无几，粒子光刀和合金军刀，是不能用来攻击能量转换器的，只要攻击一次就会被高热和强电流损坏。

　　无法确定需要摧毁多少座能量传感器才能引爆新亚洲号的动力炉，哪怕是面对最后一座，理性人格也不敢贸然用近战武器去攻击，只能采用远程武器。

　　但是远程武器就只有一门150mm高斯炮，而掷弹器已经没有弹药。在动力炉区域的超高温环境下，暴露在机体外部的高斯炮早晚会坏，理性人格对此早有思想准备。看着一座座能量转换器被金属高爆弹摧毁，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用过的自杀式爆炸，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风宇从来就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使用拿2号机当微型核弹这一招，而是先努力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目标，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牺牲2号机。

　　而且有一点很重要，风宇并不知道新亚洲号动力炉的能量转换器冗余数是多少，也不确定以2号机为微型核弹能够破坏多少座设备，为了完全起见，他也只能把自杀式爆炸作为最后的手段来用。

　　于是当2号机被“死神”斩断双臂之后，尽管当时150mm高斯炮还没有卡壳，但是理性人格知道自己必须准备走到那一步了。只是为了不引起“死神”的怀疑，他还是会尽力地闪躲对方的攻击，不到避无可避，就绝对不走那一步。

　　正因为风宇如此坚持，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愣是没有人看出他早已稳操胜券。而且除了小戈林，其他人甚至没意识到新亚洲号已经完蛋了。

　　“大概四分钟之前吧，刚进入动力炉区域没多久的时候。”伴随着流淌的回忆，理性人格给出了答案。

　　“四分钟，居然是四分钟！”小戈林闻言有些不甘心，这个时间代表着两个人的差距。“不愧是意识流超级王牌啊！这么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不过你为什么会忍到最后才用这招？是因为舍不得一架‘风暴’吗？”

　　见对方问题一个接一个，风宇也猜到了和自己对话的这位是什么身份，他不想继续在这些话题上纠缠，于是变被动为主动。“你应该就是新亚洲号的指挥官吧？我也向你致敬，你是一位优秀的对手！”

　　“呵呵，惭愧！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虽说之前我对你很不服气，但是经过这一战，亲身体会了意识流超级王牌的实力，必须承认，你是最强的机师！像‘死神’那样的技术流，充其量就是个没脑子的打手，亲手帮你终结了新亚洲号都不自知。能败在你手里，我虽败犹荣！”

　　“过奖了，请问怎么称呼？可惜你不是机师，不然一定也能成为意识流王牌。”这句话倒没有奉承的意思，以风宇的性格，根本不会去奉承一个对手。而是他确确实实感觉到小戈林在战场解读能力方面非常优秀，具备成为意识流王牌机师的条件。这也算是带徒弟带多了的后遗症，下意识地总要去评估一个人是否具备成为王牌机师的天分。

　　小戈林闻言倒也没往那方面去想，而是自嘲地笑了笑，“我估计你不会喜欢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我的名字叫做汉斯·戈林，人称小戈林，军衔少将，新亚洲号二副。戈林上将就是我的父亲。”

　　风宇闻言在心底里默默吐槽，“好吧，你爸是NO的，害死了我父母。今天你死在这儿，也算是我让你家老头尝尝家破人亡的味道。”

　　不过总体来说，小戈林作为一位战舰指挥官还是比较优秀的。而且他也不属于NO决策层，并没有参与太多的阴谋诡计和组织策划。

　　作为Awa-ker理事，风宇对于小戈林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感，但是也没有心情去宽慰他，于是继续转移话题，“你还在新亚洲号上吗？为什么不撤离？”

　　“舰在人在，舰亡人亡！现在我是新亚洲号最高指挥官，理应与战舰共存亡。”这倒是个铁骨铮铮的回答。

　　这一刻，小戈林展现出了军人的风骨，让风宇刮目相看。于是他驾驶“风暴”转了个身，朝着新亚洲号方向行了一个军礼。

　　而此刻新亚洲号里，当小戈林揭开谜底之后，除了他还在坚守，其他舰桥人员早就顾不得这位少将指挥官的死活，鸡飞狗跳地冲出舰桥，直奔逃生舱而去。

　　看着这些人贪生怕死的样子，小戈林露出嘲讽的表情，在嘴里小声地计算着，“原本你们是有20秒的富余时间逃生，但是因为自己太蠢的缘故，浪费了十几秒钟去庆祝胜利。而且还有‘死神’那个蠢货的帮倒忙，‘风暴’变成了微型核弹。虽然我不知道他会炸毁多少座能量转换器，但是新亚洲号动力炉核爆时间因此提前个一两分钟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到头来，还是只有‘死神’那个蠢货能逃得掉。”

　　而被小戈林称为蠢货的技术流超级王牌“死神”这会儿正马力全开地向外冲刺，不一会儿便顺着之前“风暴”2号机破坏的位置逃离了新亚洲号，然后发动脉冲激励，以最高速度向远方飞去。

　　在动力炉区域里，“风暴”2号机腹部的白色光团迅速膨胀，就像孕妇隆起的腹部一样。不过孕妇孕育的是生命，“风暴”孕育的是死亡。

　　微型核爆在几秒钟之后来临，能量和冲击波吞噬了大半个动力炉区域，只有小部分能量转换器幸免于难，这还得归功于动力炉区域的圆环柱形态，内侧墙壁保护了另一边的能力转换器。

　　整个动力炉区域到处都是CsBi4Te6晶体碎片，当大部分的热能不再被转化为电能时，动力炉的温度开始急剧攀升。在核爆来临之前，动力炉区域的内外两侧墙壁首先被高温气化了，滚滚热浪冲进了其他通道，将那些还在奔走寻找逃生舱的人们吞没，留下遍地灰烬。

　　正如小戈林判断的那样，2号机的微型核爆加速了新亚洲号动力炉的超大规模核爆，原本能够及时逃到安全区的很多逃生舱及量产型MS重新被拉回了死亡线后。预计新亚洲号最终死亡人数会突破五位数大关。

　　两分钟后，以新亚洲号中段为中心，一团耀眼的白光如超新星爆发一般亮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艘曾经拥有无数耀眼头衔和称呼的战舰被分解成基本粒子，连一丁点儿残骸都没有留下，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片空域一般。

　　“移动的要塞”、“永不沉没的战舰”、“太空巨无霸”，这些霸气十足的称号也无法挽救这艘战舰的沉没。

　　这个白色光团迅速膨胀，就像气球一样越吹越大，而亮度也逐渐减弱。在膨胀过程中，这层能量球壳拂过那些刚刚弹射出来的逃生舱和MS，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化为灰烬，变成宇宙尘埃。直到两万公里距离，才因为直径过大能量分散而减弱。

　　这层能量球壳在3万多公里的地方追上了“死神”，如同被圣光洗礼的恶魔，这架超级机型外表瞬间由原先的纯黑变成了焦黑。涂装烧没了，传感器烧坏了，原本帅气十足的“死神”变得又丑又瞎。

　　这还不算完，在能量球壳的后面，是冲击波球壳。虽然这个来得稍慢一些，但是却一路摧枯拉朽，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将能量球壳没能完全毁灭的目标再蹂躏一次。

　　一些原本只是装甲板被熔化了一部分的MS和逃生舱最终没能熬过冲击波的摧残，转眼间被撕得粉碎。就连远在3万多公里外继续向外飞行的“死神”也被冲击波吹得打着滚儿像落于一般翻滚着远去。

　　而此时此刻，制造了这一惨剧的风宇已经回到了“暴风号”上，站在舰桥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面前的监控屏画面一分为二，左半边是新亚洲号爆炸场面，右半边则是一片宁静而漆黑的空域。

　　别人或许不明白右半边屏幕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和他一同走过SC0098年2月太亚WH战役的老邱一定会知道，那片漆黑的空域是曾经的雷区，无数新亚洲军人的英灵长眠于此。

　　虽然当年那一战和新亚洲号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但是风宇今天拿这艘代表着UAC荣耀的母舰来祭奠曾经的战友，也算是一份相当奢华的祭品，相信烈士们的英灵一定会感到满意。

　　尽管已经时隔多年，尽管已经不再是新亚洲军人，但是相信烈士们的英灵一定会为这位曾经默默无闻的战友感到骄傲。十年轮回，从铁球驾驶员成长为意识流超级王牌，成长为斩掉母舰的第一人。

　　不止是烈士们的英灵得到告慰，当年参加过太亚WH战役的幸存者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都长歌当哭，对着太亚WH方向遥祝胜利。

　　“风暴”击沉了新亚洲号，虽然发生在这首巨舰内的具体细节基本无人知晓，当初留在主通道里的MS以及舰桥里指挥和驾驶人员都来不及逃跑，没有一个活口。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死神”却三缄其口，打死不肯透露一丁点儿细节。正如小戈林临死前所说，“死神”太蠢，帮“风暴”击沉了新亚洲号都不自知，虽然是个超级王牌，但是充其量也只是个打手，和风宇不在一个层次。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风宇以击沉新亚洲号这一无可争辩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他是忠于新亚洲共和国这个国家的。虽然政府不愿意表态，但是民众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至于风宇为什么不肯回归新亚洲共和国，却要流落在外孤军奋战，民众相信一定有什么不公正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当年的“风暴门”再一次被挖出来，矛头直指NO和潘克中将。

　　至于“风暴”击杀“黑洞”中将这种事情，民众普遍认为这是谣言。

　　NO被狠狠地打了一次脸！

　　而这件事最深远的意义绝不是为当年太亚WH牺牲的战友们报仇，也不是打了NO的脸，而是“风暴”又一次为人类战争史书写了新的篇章。

　　这一战彻底终结了大舰巨炮时代！


第十五卷 以新人类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