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生不如死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嫣的眸子微微失去焦距，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但是却并不是在看她，仿佛这个问题都是无意识的问出来的。

　　所有的一切一切，一切让自己自卑的东西，那些历历在目的艰苦日子仿佛都近在眼前，可是突然之间，自己的母亲，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却说，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承担了十几年的苦难，但是到头来被人否定，其实这些东西都与你无关……

　　陈韵岚拉着周嫣坐在沙发上，周嫣几乎是木偶般毫无意识的坐在了母亲身边，陈韵岚看得心疼，攥了攥手掌，然后才娓娓道来。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

　　简单到一句话就能让人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因便是，陈韵岚，无法生育。

　　在衡南这个二线地基城市，无法生育究竟代表着什么，很多人都明白，无法传宗接代，无法续承香火，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让这种封建制度依旧存在，传承了千年的血脉，在自己手里断送，是那些没有接受过太多教育每天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农民无法接受的。

　　大到血脉的继承，小到年迈时的奉养，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表明，无法生育这种情况背后所蕴含的东西。

　　徐少飞突然间恍然大悟。

　　内心对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有了明断。

　　甚至想想以往的种种，他才突然间恍悟，陈韵岚为什么从未特地要求过他要做避孕措施。

　　一切都因为陈韵岚的身体，无法生育。

　　周嫣眸子微微颤动，仿佛恢复了一丝灵动，不过却依旧紧紧抿着嘴唇，今天，受到刺激最大的，恐怕便是这个清冷的女孩儿，突然之间两个和自己血缘至亲的人都表示，自己不过是个外人罢了，那种感觉，复杂难明。

　　“那我的父母呢？”

　　周嫣的语气平静无比，让一直充满恐惧的陈韵岚的心一沉再沉，对女儿极为了解的她明白此刻周嫣的心理状态，恐怕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了。

　　陈韵岚脸色有些发白。

　　而一旁的周广林，眸子当中却充斥上了一股浓浓的惊惶，苍白的脸色以及渐渐颤抖起来的双腿，令他全身的力气仿佛渐渐消失。

　　他没想到，这个娘们竟然真的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鬼迷了心窍，让你跟我受了半辈子的苦……”

　　陈韵岚微微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儿缓缓流下，内心的痛苦以及愧疚，还有巨大的恐惧都比不上此刻女儿看向自己的目光，陌生，冷漠，好像再无一丝感情。

　　徐少飞抿着嘴唇，他绝没想到这个家庭的关系竟然如此复杂，也怪不得当自己和岚姐说周嫣对自己表白时岚姐的态度那么反常。

　　走到周嫣身边，徐少飞攥住周嫣的手掌，女孩儿的手掌娇嫩，但是却一片冰冷，触及到徐少飞的手掌时轻轻一颤，被徐少飞紧紧握住时，仿佛能感受到那一丝温暖，反过手来紧紧抓住，力道之大，甚至连徐少飞都微微感觉有些疼痛。

　　事情很简单，因为陈韵岚无法生育的原因，整个家庭遭受了太多的白眼，公婆的白眼，乡里乡亲的闲言碎语，甚至于周广林不时的咒骂，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所背负的太过于沉重了，沉重到了那一段时间陈韵岚明显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后来的一天周广林出门，黄昏时刻回家之后，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所有的一切，好像才在那天之后渐渐变了回来。

　　虽然是个女婴，但是她的到来，却让陈韵岚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但是周广林依旧对其动辄打骂，因为他了解，那个女婴，并不是自己的骨肉。

　　血缘，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一种血脉传承，还是一种贯穿思想的烙印，即便她当初任何事情都不懂，但是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这无法改变。

　　陈韵岚为了女儿一忍再忍，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婴儿的到来，从地狱走了出来，是以在她的内心便深深烙下了一个烙印。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徐少飞看向陈韵岚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疼惜，一个并不完整的女人，她却承担了太多太多不应该属于她的痛苦。

　　从这方面上来讲，徐少飞认为周广林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只不过面对周嫣来讲。

　　剥夺了她的血亲，剥夺了她的童年，付诸于她太多太多的自卑和痛苦，周广林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想过要帮你找父母的……”

　　陈韵岚拉着周嫣的手，她的双眼通红，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两人的关系彼此形同陌路。

　　“不过我实在是不敢，我害怕……”

　　这块压在陈韵岚心头的石头足足十几年，这就像一个通缉犯，隐姓埋名十几年，但是终究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自首，此刻陈韵岚的心情便是这样，空空荡荡的，有种无与伦比的放松，也有种强烈的恐惧。

　　恐惧下一秒钟，女儿就会甩开自己的手，然后用她特有的冰冷目光一言不发的注视自己。

　　陈韵岚觉得如果那样，自己会死掉的。

　　“凭什么……”

　　周嫣目光渐渐有神起来，但是面对极其疼爱自己的母亲，那种本应该存在的怨愤却丝毫散发不出来。

　　“凭什么……”

　　喃喃的说道，此刻的周嫣，却是连愤怒都没有力气了。

　　她所有受到的苦难，十几年的光阴，在今天却被告知一切都没有意义，你受苦受罪，活该。

　　徐少飞揽住周嫣的肩膀，把这个身材高挑，冷漠无比的女孩儿揽在怀里，周嫣仿佛这才找到了一丝依靠，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依旧在喃喃的问道：“凭什么……”

　　徐少飞轻轻抚摸着周嫣乌黑秀美的长发，然后才扭头看向周广林，眸子当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嫌恶以及冷漠。

　　“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马上滚。”

　　徐少飞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令周广林背后那个眼仁白多黑少还不谙世事的男孩儿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周广林强打着勇气眉毛一瞪，却被徐少飞平静的目光堵了回去。

　　“永远不要再踏进这栋别墅一步。”

　　徐少飞目光森然，阳光帅气的许大少红着眼冷着脸的模样，足够让小儿止啼。

　　“不然，我发誓……”

　　徐少飞目光平静，轻轻抚摸着周嫣的秀发，看了一旁心若死灰，充满了愧疚以及恐惧的岚姐，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外，在空旷的客厅之中，轻轻涤荡。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