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破阵

　　头晕目眩，烦躁不安，手足无措，进退两难，这就是杨无心此时的感觉。

　　自从那持国天王开始弹琴，杨无心就发觉有些问题，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但这仅仅只是猜测，因为具体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杨无心也只能一边默不作声地硬撑着，一边小心地观察，希望可以找到答案。起初还算好，凭借着多年的修为，他还可以把持住自己的心神，使其不受外界的干扰。可是时间一场，杨无心就有些受不了了。那种和尚念经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响着，就仿佛一万只苍蝇飞来飞去，听得见却打不到。这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闭上眼睛，那些和尚的面容照样挥之不去；捂上耳朵，那些该死的声音依然喋喋不休。这种无孔不入的侵蚀，丧心病狂的骚扰，都快把杨无心逼疯了。他现在才知道，与肉体上的创伤相比，心灵上的折磨更为可怕。眼看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无关的灵识逐渐被麻痹，杨无心暗自心急，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封闭了自己的灵识，希望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杨无心暗自思忖，自己封闭了听觉之后，就等于让对手失去了攻击目标，即便是不能够取胜，也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谁料想对方的音乐攻击还藏有后手，持国天王那乐神的称号也真名副其实，一波接一波的乐声此起彼伏地冲击着杨无心那脆弱的结界。

　　虽然封闭的灵识，听不到声音，但是杨无心还是可以感觉到琴声的存在，那种缥缈不定的感觉很难用言语说的清楚。假如此时有人出现在这座神殿之内，他一定会被那诡异的景象惊呆的。这一刻，杨无心盘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浑身不住地颤抖，一串串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之上缓缓滑落。而坐在上首位置的持国天王，正在聚精会神地弹奏着手中的琵琶，只是在他的十指转动之间，却没有丝毫地声音传出。他竟然是在弹奏无声之乐！

　　无声之乐是持国天王的独门绝学，也是乐师的最高境界。在无声之乐面前，听觉是多余的，它没有任何的作用。即使面对的是一个聋子，无声之乐也能够清楚地将乐师的思想表达给对方。因为这无声之乐不是用耳朵去听的，而是用心去感受的。所以说在持国天王的无声之乐里面，杨无心一切的防御措施都是徒劳无功的，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无声之乐的侵袭，只不过这种侵蚀从双耳转移到了心灵。

　　突破了杨无心的心灵防线之后，持国天王的琴声逐渐发挥出了强大的威力，使得杨无心的大脑开始产生了幻觉。

　　“啊？龙神心宿，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无心看到心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大吃一惊。

　　“哼！你这个龙族的帮凶，看你还往哪里跑！不要以为自己总会有那么好运，上次让你侥幸逃得一命，今天便是你灭亡之日！”龙神心宿恶狠狠地瞪着杨无心说道。

　　“等一等，你……”杨无心还没有说完，心宿已经冲了上来，不容分说，迎头便打。杨无心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只能尽力抵抗。遇到闪冥之后，他对龙族内部的事情有了更为详尽的了解，更何况他又得到了龙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应该算得上是龙族的一员了。这些客观原因凑到一起，让他对心宿的仇恨减少了许多。最后，杨无心把他与心宿之间的冲突归为了误会，希望可以通过一次长叹来解释清楚，避免发生自相残杀的悲剧。

　　只是心宿的反应大大出乎杨无心的预料，他摆出了一副有你没我的拼命架势，展开了疯狂地攻击，根本没有给杨无心开口解释的机会。在这样的形势下，杨无心显得十分被动，他既不愿意伤害对方，又不愿意被对方伤害，左右为难之下只得竭力抵挡，顺便寻找机会，脱离战局。

　　得到了龙魂凤羽，又治好了困扰自己很久的伤势，杨无心的实力有了成倍的增长，与以前相比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上一次与心宿交手，杨无心全面处于劣势，被对方吃的死死的，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可是现在，任凭心宿狂风暴雨般地进攻，始终对杨无心构不成实质的威胁，都被有惊无险地化解干净，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杨无心的实力已经凌驾于龙神心宿之上了。

　　双方实力的高低决定着一场战斗的最终结局，在强大的实力支持下，胜利的天平也逐渐向杨无心这边倾斜了。经过了一番猛攻之后，心宿体内的龙气消耗的非常严重，明显有些气力不济的状况。趁着这个机会，杨无心突然发力，展开了反击，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没有耗费多少的力气就将整个形势逆转了过来。占得了上风之后，杨无心得理不饶人，尽展自身绝学，将真龙剑诀发挥到了至高的境界，打得心宿左躲右闪，狼狈不堪。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心宿就会被杨无心生生拖夸，落得个惨败的结局。

　　眼看杨无心就要取得胜利，场上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即将落败心宿忽然放弃了抵抗，任由杨无心的真龙剑气击打在他的身上。更加怪异的是，受到重创的心宿不但没有被打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笑容在如此的场面之上，真是说不出的蹊跷，从他的眼神中，杨无心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嘲讽与蔑视。

　　“哈哈哈哈！你这个龙族的帮凶，永远也别想胜过我！我龙神心宿是绝不会失败的！”在大笑声中，心宿的身形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变化让杨无心不禁一愣，他找不出理由来解释这种奇怪的状况。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还是回头吧！我佛门的圣物绝不是你可以企及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杨无心的身后响起，他猛然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

　　“大师此言是何道理？晚辈有些听不明白。”杨无心皱着眉头问道。

　　“哼哼！道理么，很简单，就是告诉你，不用再打圣舍利的主意了，你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白眉老僧还没有开口，另外一个声音抢先答道。言罢，这个声音的主人也在杨无心的左侧现出了身形，原来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僧人。不过他的声音与身高完全不成比例，杨无心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矮小之人，会有钟鼓一般的声音。

　　“大师此言差矣，晚辈来取圣舍利得到了佛宗大师的许可，并不是私自行动的。”杨无心耐着性子解释道。

　　“哈哈哈哈！那有怎么样？不管你得到谁的允许，老衲说不行便是不行！”矮小僧人冷笑着说道。

　　“这位大师，圣舍利晚辈是取定了，不知大师有何计较呀？”不管是谁，遇到如此飞扬跋扈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杨无心再好的脾气也不免发作了。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执意如此，老衲也只好尽力阻止了。”白眉老僧不慌不忙地说道。

　　“师兄，与这妖人何必多说，直接将他拿下便是。看他那白白静静的样子，估计就没多大本事，老衲就不信，他能是佛爷的对手！”那矮小僧人满脸不耐烦之色，从他的身上很难找到半点出家人的样子。

　　他这几句话好悬没把杨无心给气乐了，这哪里是和尚该说的话呀，分明是强盗的作风嘛。而且杨无心还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眼前这个家伙是个混人，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粗俗无比，就当作没听见算了。

　　“这么说来，大师要与在下比试一番了？”杨无心没搭理那个粗鲁的家伙，转头向白眉老僧问道。

　　“阿弥陀佛！守护圣物乃是我佛弟子的责任，老衲责无旁贷，还望施主见谅。”白眉老僧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

　　“不知大师打算如何比试？”杨无心不动声色地问道。

　　“哪有那么多事？你想拿圣舍利，我们不能让你拿，咱们打上一架不就行了？要么你把我们打趴下，要么我们把你打趴下，很简单的事情嘛！”矮小僧人抢着说道。

　　“那好吧！既然二位大师已经做出了决定，在下也只好客随主便了。只是不知哪位大师出手指点呢？”杨无心平静地说道。

　　“此次涉及到我佛门圣物，事关重大，老衲等人不容有失，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施主多多包涵。”白眉老僧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清楚，就是告诉杨无心，他们没打算一对一的比试，而是准备群起而攻之。

　　“难道大师打算全然不顾比试的规矩，以众敌寡么？”杨无心面色微变，高声质问道。

　　“规矩？哼哼！在这里老衲说的话便是规矩，要打便打，不打就请回吧！”矮小僧人冷冷地说道。

　　“你……”杨无心差点被他噎死，手指着矮小僧人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杨无心才算是缓过了劲儿来，对方的无礼也激起了他内心的傲气。只见他面似严霜，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势，周围空间的温度都因此而急遽地下降。怒视着眼前的僧人，杨无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杨无心在此领教两位大师的高招，恐怕就凭二位的修为还拦不住杨某！”

　　“施主修为超群，远超老衲师兄弟二人，若是切磋比试，老衲甘拜下风。”白眉老僧面不改色地说道。

　　“现在并不是切磋比试的时候，你修为再高也难敌我佛门阵法之威，我劝你还是干脆认输也免得受苦。”矮小僧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人听了十分别扭。

　　“也罢，今天杨某就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佛门阵法的厉害！”杨无心将体内的真龙剑气飞速运转起来，让自己的身体状况达到了最佳的状态，随之准备应付对方的攻击。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双方依然没有行动，只是释放出各自的气场锁定对方，无声地对峙着。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杨无心刚才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松弛下来，他身上凝聚了的凌厉气势，也出现了减弱的势头。在此关头，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噌噌噌”几声轻响，六个身影出现在了杨无心的周围。仅仅用灵识感应了一下，杨无心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六个陌生的僧人，修为都与眼前的矮小僧人不分上下。在这种时候，杨无心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认为来得是自己的帮手。他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之中除了自己就只有敌人。

　　为了让自己不陷入被动，杨无心用最短的时间观察了一下新来的对手。他发现了一个颇为奇怪的事情，这六名僧人的面貌都极为模糊，仿佛罩着一片薄薄的面纱，让人想看却看不清楚。

　　这六位僧人的到来使得场上的形势变得更加微妙，也定下了八人联手对抗杨无心的局面。八名僧人所站的位置看似随意，实际上却大有深意，暗暗符合着八卦的原理。这一发现让杨无心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手的分量也在他心里加重了许多。

　　八卦以阴阳为基础，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部分，分别代表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现象。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乾、坤两个部分，所谓乾坤即阴阳，也可以说是这二者即是阴阳的缩影。以八卦为纲的阵势，都极为繁复驳杂，深奥异常，而且变化莫测，威力非凡，不知道其机关之人，必然会被阵法牵动，循环往复原地打转，最后筋疲力尽陷入阵中。由于八卦之阵的威力惊人，所以很多修行之人都花费大量的经历研究此道，但是这阵法之道犹如茫茫大海一忘无边，众人各有所得又全然不同。杨无心对于这八卦阵法也不算陌生，在学艺之时，清龙居士就为他详细地叙说过其中的奥秘，再加上他自己也下过一番苦功，所以寻常的阵法还不放在他的眼中。

　　等到八名僧人摆下了阵法之后，杨无心方才细细地打量，这座阵法有八卦之形，却无八卦之实，进退转换之间，别有一套章法。不明就里之人一定会将其当作八卦阵来对待，若是那样则必败无疑。想到这里，杨无心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托大，硬闯此阵，不然就会中了对方的诡计，谁知道那些该死的秃头还有什么阴险的招数。在想出办法破阵之前，杨无心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阵中，一面观察虚实一面计算变化，至少这样做是安全的。

　　事实上杨无心这一次猜错了，可能是那矮小僧人不友好的态度影响了他的判断，这座佛门阵势蕴涵着无比庄严的佛法光辉，根本不存在丝毫的杀伐之气，就算杨无心失陷在阵中，也仅仅是被困住而已，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些修佛的僧人不是总是号称慈悲为怀么，他们使用的佛门阵法多少也要带有一些慈悲的样子。

　　这座佛门阵法名叫八门锁心阵，是从八门金锁阵、八卦伏魔阵变化而来，融合了两个阵法的优点，简化了许多繁琐的变化，使得整个阵法只需要八名高手就可以运转。顾名思义，这八门锁心阵也拥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这一点与八门金锁阵相同，只是对八门的运转方面，还略有不同。起初创立此阵法的高僧沿用了八门金锁阵的布置，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可是那位高僧认为杜门、死门有伤天和，就将杀局改为了困局，并在生门之中增设迷魂之法，整个八门如同一把遮天避日的大锁，将入阵之人牢牢地锁在阵中。

　　世界万物俱都是相生相克的，不管多么厉害的东西都会有自己的天敌。同理，有阵法也必然有破阵之法，八门锁心阵的阵眼就在它的“心”上。只要拔除了阵眼，则八门俱废，否则此阵生生不息，将永远运转下去。

　　研究思索了半天之后，杨无心终于出手了，如果你认为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那么就你就错了，他完全看不透八门锁心阵的奥秘。因此对他来说，再等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还不如赌赌运气，拼搏一回呢。

　　还真别说，杨无心的运气的确不错，连闯三门都没有受伤。先是闯进了杜门，处处碰壁，又在死门中转了个头晕脑胀，最后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景门之中。进入景门之后，杨无心踏入了一个迷魂阵中，周围的景象都变得一片模糊，片刻之间他就彻底失去了方向。这时候战斗开始了，八名僧人接连向他发起了攻击，杨无心倒是不怕这些，他的修为高出对方不少，就算抵挡八人联手也绰绰有余。可是对方不是正经八百地跟他交手，而是采取偷袭游斗的策略，一击不中立刻消失，让杨无心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发挥。

　　打着打着，景门周围的空间之中又升起了一片烟雾，杨无心感到自己的脑袋愈发地沉重了。很快这种状态便影响到了整个身体，他的动作逐渐地慢了下来，力气也在一分一毫地消失着。与此相反，那些僧人原本模糊的面貌却变得清晰了起来。当杨无心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相貌时，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因为那些僧人的脸竟然与他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直在与自己战斗么？”这是杨无心陷入混沌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失去意识之后，杨无心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哈哈哈哈，你是永远也无法打败我的！”

　　“企窥我佛门圣物者，必将受到惩罚！”

　　“小子，你还是认输吧！哈哈哈哈！”

　　“来打我呀，来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哇哈哈哈哈！”

　　龙神心宿的声音、白眉老僧的声音、矮小僧人的声音，以及那些“自己”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出现在杨无心的脑海之中。他此刻的清醒十分地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所见到的那些敌人，都是虚幻飘渺的，把他们形容为心魔也许更为形象一些。要战胜他们就必须战胜自己，将心中的杂念与负担通通抛却。

　　危机关头，一丝清凉的感觉涌入杨无心的脑海，那是冰心决在发挥着作用。努力修炼冰心决是杨无心一生中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冰心决多次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挽救回来，这一次依然如此。

　　在冰心决的作用之下，杨无心的神智逐渐恢复了过来，被他封闭的神识也得以释放，周围的幻想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黑暗的世界消失了，八门锁心阵消失了，龙神心宿与八名僧人也消失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持国天王所居住的神殿之中。而此时，持国天王刚好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祝贺你小朋友，你通过了这次考验。我想除了玉佛印之外，你还获得了更大的收获吧！”持国天王面带微笑地说道。

　　“感谢前辈给我这次炼心的机会，他日若有所成，绝不忘记前辈的恩赐。”杨无心恭敬地回答。

　　“呵呵，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过了这一关，对你今后的修炼大有好处呀！”持国天王赞许地点了点头，杨无心谦虚的姿态让他十分的满意：“好了，我这就将玉佛印交给你，免得你心急！”

　　“多谢前辈！呵呵！”杨无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持国天王随手一抓，一枚拇指大小的玉佛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然后他轻轻一挥手，这枚玉佛印便落入了杨无心的手中。细细观察，这枚晶莹剔透的玉佛印上隐隐约约地显示出一个“东”字，代表了东方持国天王。

　　“完成了第一步，还有三枚玉佛印，我一定会成功！”小心翼翼地将玉佛印收入储物空间，杨无心握紧右拳，坚定地对自己说道，他的眼中也闪过一片自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