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五一章 吉利斯（四）

　　陈敬云对这个伯利恒合同一无所知，更加没想到清末的清王朝竟然还有着和美国进行海军合作的计划，而且这并不是口中说说，而且是已经达成了实际性的密约。

　　心中带着怀疑和震惊，陈敬云翻开了手中的合同书，随着把合同的条目一行一行的看下去，越来越让陈敬云震惊。

　　首先是五千万元的无抵押贷款把陈敬云小小的震惊了一把，然后就是美国承诺提供最先进的军舰，并且在采购价上拥有和美军相当价格，而且美军还可以提供最新的海军用专利和技术，另外提供秘密渠道的相关情报，然后还有极为重要的一条就是，美国核准由美国海军军官在美国或中国的军舰上帮助中国培训海军军官，允许中国学生和军官进入美国的海军院校学习，并给予与美国军官和学生相同的训练、指导和待遇。

　　虽然这份合同表面上是一份伯利恒公司和中国签订的商业合同，但是从这些条约的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这无疑是两国海军的战略合作。

　　换句话说，那就是美国给中国贷款，然后在制造军舰，人员培训上给予全方位的扶持。最终目的就是在西太平洋的沿岸扶持出来一支能够牵制日本海军的中国海军来。

　　虽然这合同前期只有五千万元的额度，对于重建中国海军而言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是可以预料到的是，假如中国有一个稳定的政府，两国海军顺利展开这一合作之后，后续肯定还会有更大规模的扶持计划。最终实现中美两国海军在太平洋地区形成对日海军的牵制，减轻日海军以及英日同盟带给美国的庞大压力。

　　可以说，这个计划只是一个引子，就跟飞鸿号是个引子一样，这个合同本身作用并不大，真正的作用在于牵头。美国承建飞鸿号促进了中美海军合作计划，而这个伯利恒合同顺利实施的话，也会大大促进中美两国关系，未来甚至可能在太平洋地区面对日本达成有限度的军事同盟。

　　陈敬云也是看到了这个合同本身的价值以及背后所蕴含的价值。只是他还是有些矛盾，这种国家层面的战略合作，美国人怎么会找上自己呢？

　　其实美国人自己也挺郁闷的，原本和清廷都已经达成海军合作计划了，但是因为辛亥革命的到来，以及后来袁世凯明显偏向于英国，并对伯利恒合同表现出来无所谓之后，使得美国一度寄予厚望的伯利恒合同就快化为泡影了。

　　而这个时候，陈敬云却是出现在美国人面前，尤其是国民军在杭州战事上的强势让嘉乐恒认定陈敬云将有可能争霸中国，另外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陈敬云占据的都是沿海地区，而且都是对中国而言工商业较为发达的地区，加入陈敬云继续南下或者北上的话，广东或者江苏都有可能被陈敬云占据。而美国的目的是帮助中国发展海军用以牵制日本海军，这样的情况下美国也只能选择和陈敬云合作。

　　在嘉乐恒看来，陈敬云在未来极有可能统一中国，除了陈敬云手下的国民军以及所占据的东南地区是富省等诸多优势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优势，那就是陈敬云的年纪。

　　袁世凯已经年近六十，而且传闻身体状况并不好，据传袁世凯家族里就没有活过六十的人。而陈敬云呢，不过二十四岁。就算是慢慢拖陈敬云也能够拖到袁世凯死去。而等袁世凯一死，北洋内部还能有人继续维持北洋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吗？

　　答案是否定的！基于现在袁世凯对待下属的方式以及北洋特有的权力分配体系，袁世凯一直以来都没有着重于继承人的培养，所以等袁世凯死掉之后，北洋将可能出现由段祺瑞、冯国璋两强争霸的局面，而其他的曹锟等第二梯队的将领都督们也会发生种种争权夺利的事情。

　　以嘉乐恒看来，届时处于分裂还在争权夺利时期的北洋将不可能对抗南方的陈敬云和蔡锷。

　　所以嘉乐恒对陈敬云抱有极大的希望，甚至过于乐观。在给国务卿诺克斯的电报中称：或许未来十年内中国还将以袁世凯集团为首，但十年后陈敬云新生代军事集团将会取代老旧的北洋集团并统治中国。

　　而嘉乐恒对陈敬云的乐观态度直接影响了美国的远东政策，所以国务卿诺克斯才会指示驻华外交人员重新审核对华外交政策，并采取灵活外交方式。也就是保持和袁世凯当局关系的同时，和陈敬云建立密切关系。

　　另外，美国人同时还得知了日本人也和陈敬云有着密切关系，并且日本还向陈敬云提供了贷款。美国人可不希望现在袁世凯亲英，然后陈敬云又来一个亲日，这对美国在远东之利益会造成重大伤害，诸多考虑之后才有了今天吉利斯今天拿出合同一事。

　　“将军，这份合同并没有公开，而是一份密约，并且是一份已经中断了的密约！”吉利斯上校的语速并不快，而是缓慢并清晰地说：“我国政府希望这份合约能够继续实施下去！”

　　话说到这里，吉利斯几乎已经是明确说美国政府想要和陈敬云继续施行这个计划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蛋糕，陈敬云并没有被砸晕头，他反而是更加冷静的分析着所有可能性，沉思半晌后道：“不知道贵国政府如何看待我国之现状与未来？”

　　吉利斯来之前已经得到过嘉乐恒相关的授权和指示，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必须说，有些话不能说，而陈敬云的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授权范围之内，当即道：“我国历来奉行中立政策，对于贵国的内政事务无意干涉。然现在中国的分裂局面对于中美两国的商贸以及各项合作都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所以美国政府希望中国尽早的实现真正的统一，成立一个开放，自由的民主国家。”

　　外交套话说完了后吉利斯又加了句：“个人认为中国是需要一个年轻，强而有力的领导人带领中国走出困境的。”

　　这句话几乎赤裸裸的说美国政府希望陈敬云统一中国并领导中国了，得到如此肯定的话让陈敬云又是不太争气深呼吸了舒口气才平缓下来心中的那股冲动。

　　一边的萨镇冰听着也是心中惊骇不已！

　　中美两国的海军合作计划他是知道的，甚至都是他一手筹办的，更加明白美国扶持中国海军的深层目的是为了牵制日本海军。原本他以为前清完蛋了，袁世凯对重建海军又没有明确的表态，一度让他认为这份伯利恒合同已不会继续施行了。但是哪里想到这美国人在袁世凯那边碰壁之后竟然会找到陈敬云，他更加没有想到美国人竟然会这么看好陈敬云。

　　“难道说这个陈敬云真的有和袁项城抗衡的实力？”萨镇冰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同时又不禁猜测：“假如这个年轻人真的有这样的野心和实力，那么他来领导中国的话，中国海军会走向何方？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打算重建海军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这时候陈敬云并没有直接开口，这合同一事事关重大，他甚至都不打算让萨镇冰继续听下去了，当即道：“吉利斯先生，请随我到书房一叙！”

　　萨镇冰听罢虽然有些不太爽，但是知道他们两人是要谈一些重大事项，而自己身为一个外人显然是不太适合继续听下去了，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走，而是跑到偏厅里继续等着，他萨镇冰乃是陈敬云亲自会见的客人，秘书处里的人自然不敢把萨镇冰往外赶，直接是继续端上了好茶伺候着。

　　陈敬云把吉利斯带进了书房后，双方重新坐下，这一次甚至都没有一个倒茶的秘书在，而是陈敬云亲自倒了杯茶后才开口道：“吉利斯上校，先前你说个人看好我，我希望知道，贵国政府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吉利斯上校笑了笑道：“这就需要看将军！”

　　“哦？”陈敬云道。

　　吉利斯道：“据我所知道，目前国民军以及福州军校里头有着大批的日本教官？”

　　陈敬云点头：“的确如此！”陈敬云不是笨人，一听到吉利斯提这个日本教官，就确定这美国人应该是不爽自己的地盘里有太多日本教官在。

　　吉利斯道：“我们希望将军的领地里，不要出现太多的日本教官！”

　　陈敬云却是摇头：“这很难，日本教官都是根据当初的贷款协议而来的，暂时不能辞退他们！”

　　吉利斯听罢沉默了会后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希望将军的军校能够接受我美国陆军的教官！”

　　陈敬云知道美国人是不想让日本人扩大在闽浙地区的势力，更加不希望日本人影响到国民军，有这样的要求是正常的。不过陈敬云并不在意，中日两国的关系是很复杂的，甲午后那么多的中国年轻人选择前往日本留学，但是绝大部分留日归来的学生都是更加恨日本的，相反，去欧美留学的学生基本都是亲欧美的，这也是陈敬云接受那么多日本教官而不太担心的根本原因。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军事教育等方面，欧美体系的渗透力更强，危害更大。

　　想了想后道：“这个没有问题，福州军校本来就还是继续扩大规模中，师资力量极度缺乏，如果你们可以提供高级教官的话，我们是很欢迎的！”

　　陈敬云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否定了他亲日的倾向，所以吉利斯听到这话后明显是心中松了口气。

　　只要陈敬云个人不亲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