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全城动员
姜恪从墙上那幅巨大的堪舆图前转过身，黑色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被点燃的，疯狂的战意。
“他不会给我们求援的机会，也不会给我们逃跑的时间。”姜恪一步步走回主位，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腹前。
这是一个绝对掌控的姿态。
“他要我们死在这里，死得干干净净，死得无声无息。”
徐庶捏紧了手中的纸条，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掌心。他抬头，看向姜恪，眼前的主公，那张年轻的面庞上，找不到丝毫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惊惶。
“那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打。”
姜恪一字一顿，每个字都砸在书房的地板上，掷地有声。
“他想看我死，我偏要活。他想让我一无所有，我就要让他血本无归！”
“传我将令！”姜恪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徐庶猛然挺直了脊背，躬身听令。
“其一，自即刻起，幽州全城进入最高戒严！关闭四门，许进不许出！所有军士，取消休假，全员归营，枕戈待旦！”
“其二，命张诚即刻组织民夫，将我们所有库存的水泥，全部用上！加固城墙，修筑箭塔，封堵一切薄弱之处！我要这幽州城，变成一个铁桶！”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姜恪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庶，“坚壁清野！”
徐庶心头一震。
“主公的意思是……”
“城外方圆三十里，所有村庄的百姓、牲畜、粮食，一个不留，全部迁入城中！所有水井，全部封存或投毒！所有带不走的房屋、草料，一把火，全部烧光！”
姜恪的声音冰冷无情：“我一粒米，一根草，都不会留给黑狼部的杂碎！”
“这……百姓恐怕会……”徐庶有些迟疑，如此酷烈的手段，必会引起巨大的动荡。
“他们会的。”姜恪打断了他，“告诉他们，黑狼部来了，城破，就是男人为奴，女人为娼，孩童的尸体会被串在长矛上！告诉他们，进了城，才有活路！王府会敞开府库，保证每一个进城的人，都有粥喝，有地方住！”
他站起身，走到徐庶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直，去办吧。你是我的萧何，这后方，就交给你了。”
徐庶看着姜恪眼中的决绝，那份迟疑瞬间烟消云散。他重重地抱拳，躬身到底。
“庶，定不负主公所托！”
徐庶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一股风雷之气。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屋内只剩下姜恪一人。
“赵云澜。”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声唤道。
一道黑影，无声地从门边的阴影中滑出，单膝跪地。
正是虎豹骑指挥使，赵云澜。他一直都在，只是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主公。”他低着头，声音沉稳。
“人，都回来了吗？”姜恪问。
“三千虎豹骑，已全员归营。那些被派出去扮演伙夫、农户的兄弟，也都回来了。”
“好。”姜恪走到他面前，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云澜，接下来，会是一场血战。你们，将是决定胜负的刀尖。”
赵云澜抬起头，那张沉默刚毅的脸上，双目亮得惊人。
“定不负主公，唯以死战！”
“我不要你们死。”姜恪的声音很轻，“我要你们，把敌人的帅旗，给我带回来。”
赵云澜的瞳孔猛地一缩。
“明白。”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两个字，便重新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门外。
命令，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王府涌出，瞬间席卷了整座幽州城。
“当！当！当！”
城中钟楼，那口许久未曾动用过的警钟，被撞响了。
沉闷而急促的钟声，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不是庆典的鸣钟，也不是报时的更声，这是战争的号角！
正在街上行走的百姓，愕然抬头。
正在劳作的民夫，停下了手中的工具。
正在家中休憩的妇人，冲出了家门。
紧接着，一队队身穿黑甲的虎豹骑，手持长戟，奔赴四方城门。沉重的铁闸，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轰然落下。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也是一座坚固的堡舍。
“王爷有令！蛮族大军来袭，全城戒严！”
“王爷有令！城外百姓，即刻入城避难！王府开仓放粮，管吃管住！”
“王爷有令！征召全城青壮，协助守城！每日管三餐，另有钱粮发放！”
骑着快马的传令兵，在城中各条主干道上来回奔驰，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起初，城内一片哗然，恐慌开始蔓延。
“什么？蛮子来了？”
“天杀的！不是说已经被王爷打跑了吗？”
“这可怎么办啊！”
但很快，恐慌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怕什么！王爷在呢！”一个正在修补沟渠的壮汉，将铁锹往地上一插，粗声大气地喊道。
“对！上次秃鹫部落那么凶，不还是被王爷打得屁滚尿流！”
“王爷说了，进城管饭！走，去看看！”
“我家里还有一把力气，去帮着守城！王爷给咱们饭吃，咱们不能当白眼狼！”
那些曾被姜恪用“猪饲料”救活的流民，那些在“以工代赈”中找到活计的百姓，成为了最坚定的拥护者。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安抚着身边慌乱的人群。
民心，在这最危急的时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城外，更是上演着一幕幕归乡的洪流。
徐庶亲自带队，将政令传达到了每一个村庄。无数百姓，拖家带口，赶着牛羊，推着装满粮食的小车，向着幽州城汇集。
他们脸上带着对战争的恐惧，但眼中，更多的是对那座高大城池的向往。
因为他们知道，那里，有能保护他们的雍王。
姜恪站在王府的最高处，俯瞰着整座城市。
幽州，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边陲小城，而是变成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的战争机器。
城墙上，无数赤膊的汉子，在张诚的指挥下，喊着号子，将一桶桶搅拌好的水泥，浇筑在墙体的薄弱处。那些灰色的液体，迅速凝固，将松动的砖石，重新粘合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城内，空地上，铁匠铺里，炉火通明。成千上万支箭矢正在被赶制出来，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沸油，正在熬制。
妇女们，孩子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官吏的组织下，撕扯着布条，制作着最简陋却也最急需的绷带。
整个城市，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夜幕降临。
姜恪走上了北城墙。
新浇筑的水泥还带着一丝湿气，踩上去，坚实无比。
他遥望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
寒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徐庶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主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三日之内，坚壁清野便可完成。城中储备的粮草，足够全城军民支用两月有余。”
“好。”姜恪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北方。
他能嗅到风中传来的，属于草原的草腥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三哥啊三哥……”
姜恪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你为了杀我，真是下了血本。”
“只是，你买来的刀，未必能砍得动我的骨头。”
他伸出手，按在冰冷而坚硬的城墙上。
“这一次，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眼里的这滩烂泥，是怎么把你这个所谓的天命所归，连带着你的野心，一起拖进地狱的。”
他收回手，缓缓握成拳。
“我要让你……血本无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