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杀青，躲命，宣传

　　当刘一菲虚弱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感觉到，这孩子不一样了。

　　说不清那种变化是在哪里发生的，但一定发生了。

　　她明明已经腿软到不得不扶着墙，却坚持不用人搀扶，就那样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走向自己房间。

　　巩俐因为担心而跟了上去，心理医生却喊住她，叮嘱了两句。

　　“刘小姐的心态比预想中更坚韧，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她可以自己消化掉这一切，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我给您的建议是……让她独处。”

　　巩俐担心地看着小女孩摇摇晃晃回房，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她马上挪动脚步，冲出去几米后，忽然又顿住。

　　她转过头，杀气凛凛的问：“他们在屋里聊了什么？”

　　“对不起。”心理医生耸耸肩，“我听不懂中文，但我想，那是一次足够真诚而又深刻的谈话——我看得懂他们的微表情。”

　　“草！”

　　俐姐低声爆了句粗口，烦躁得直抓头发。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就是一个疯子导演恰好碰到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演员。

　　又恰好，她视他为偶像，他视她为工具。

　　总之，皆大欢喜，双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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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你》的拍摄忽然变得顺畅且静谧了。

　　没有戏份的时候，刘一菲总是安静的缩在某一个角落里，或是发呆，或是看书，不与任何人交流。

　　上戏的时候，一秒化身陈念。

　　她仍然不是一个极有天赋的演员，但她已经真正理解了表演。

　　听着好像有些矛盾，其实一点也不。

　　大众理解的表演更贴近于所有表演方式里的表现派——演员通过种种精心设计，以及肌肉表情控制，去实现一种“我知道这是假的，但我用技巧让它看起来像是真的”的效果。

　　都说一流的表演艺术家在政坛，其实政客们的表演方式就是经典的表现派，最多夹杂一点点方法派和体验派的技巧。

　　而刘一菲现在的状态是基于体验派核心，糅合了表现派和方法派的大量技巧，进行临场的真实反应。

　　如果说，开拍之前她的表演技巧是20分。

　　那么，现在，她的表演技巧已经攀升到了70分。

　　这是纯粹技巧的部分。

　　换言之，哪怕给她一个不是很贴合自身特质的角色，她也能贡献出70分的及格以上表现。

　　而非技巧的部分，完全取决于角色贴合度。

　　她的陈念，基础分数95，个别戏份99，跟方星河飚得有来有回，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极度精彩的名场面。

　　方影帝终于演嗨了，每一次保一条都会拿出不同的演法，去刺激她的真实反应。

　　很多外行都不理解演员是怎样进行即兴创作的，其实很简单——

　　当演员的信念感强到一定程度，全心相信情景和人物时，对手演员产生的任何刺激，都会激发自身的下意识反应。

　　生活中，陌生人突然给你一巴掌，懦弱者捂脸惊恐，鲁莽者愤怒反击，文雅者你干什么，粗暴者草你妈了个B……都是最真实最正确的下意识反应。

　　所谓的“接不住戏”，就是对手的刺激太强烈，演员失去了这种下意识反应，进行了不正确的“有意识反应”。

　　所谓的“模式化演戏”，就是感受不到对手的刺激、或者拒绝接受对手刺激，只按照自身习惯去表演。

　　杨小蜜拍仙偶剧时经常瞪眼嘟嘴哈哈哈，就是典型的拒绝接受对手刺激，模式化反应的经典案例。

　　业内俗称，演油了。

　　可是这一次，她非但没拖后腿，反而贡献出一个卓越的女配角。

　　当然，刘一念更卓越，拍到后期，她连一个抬头一个回眸都是戏。

　　过瘾，真过瘾！

　　方星河也拿出了全部的功力，将本身就贴脸的小北，演了个酣畅淋漓。

　　12月21日，全片拍完。

　　在“杀青”从方星河嘴里喊出来的一瞬间，整个剧组都松下了那根弦，嗷嗷直叫。

　　刘一菲却肩膀一塌，眼神变得极度茫然。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正迷茫着，忽然有几个工作人员拿着礼花筒将她围在中间，为她喷出漫天花雨。

　　“恭喜杀青！”

　　方星河接过掏裆递来的花束——那是一束洁白的百合——走到刘一菲面前，郑重感谢。

　　“刘一菲小姐，感谢你为这部电影做出的所有奉献，你是我所见过最敬业的新人女演员，你完成了我预想中最完美的表演，你让我，以及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刮目相看，心生敬佩。恭喜杀青！”

　　刘一菲怔怔接过花，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半晌都没能真正说出来一句话。

　　方星河见状，只是理解的笑了笑，然后退到一旁。

　　陪到最后的巩俐立即上前，一把抱住刘一菲，心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茜茜，结束了，都结束了，你表现得太棒了，你是最棒的演员，也是最好的刘一菲，忘了陈念吧，来，笑一个，都结束了！”

　　刘一菲眼底波动了一下，随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中带泪，满怀释然，看起来很美，可是……

　　和那场审讯室里的戏份如出一辙。

　　紧接着，巩俐松开她，但仍然陪在身旁，剧组里的主创一个接一个上前，与她轻轻拥抱。

　　曹保平：“茜茜，以后所有我的戏，只要你能演，我绝对不找别人！”

　　赵小丁：“茜茜，你太出色了，你一定会拿到影后的，就这部戏！”

　　董缺德：“茜茜，别怪叔叔，叔叔跟你道歉，千错万错，都怪我太急功近利，理由我也不找了，待会叔叔吹一瓶白的跟你赔罪！”

　　陈到鸣：“不可思议！真的，你的勇气和信念让我感觉不可思议，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吧茜茜，以后有任何表演方面的问题，尽管找我，千万别不好意思，也别怕麻烦，能够指导你，是我的荣幸。”

　　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看到现场，但是看到了刘一菲从房间里走出来之后，长期的幽闭、专注和沉浸。

　　专注于自我磨砺，沉浸于真实体验。

　　想要消化那种程度的痛苦，现代人实在难以想象。

　　可是刘一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到了，一个15岁的小姑娘，扛着那种刑痛进行表演，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震撼且折服的事情了。

　　至于方星河……那是变态疯子，不必提他。

　　继主创之后，其余的工作人员也纷纷上前，与她握手并鞠躬。

　　“对不起，一菲小姐，最近得罪了。”

　　“对不起，一菲小姐，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只是剧组规定……”

　　“对不起，一菲小姐，希望我的举动没有伤害到你，其实我特别喜欢你，也特别敬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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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又一句暖心的话，一次又一次的涌进耳朵。

　　渐渐的，刘一菲脸上的笑容消去了，哭意却越来越浓，表情开始崩塌。

　　直到所有人都打完招呼，杨蜜胖妹眼镜三人组上前。

　　杨蜜面对面的看着她，恶狠狠开口：“我没什么好抱歉的，我是故意的，我就是嫉妒你凭什么得到方方那么多爱！”

　　下一秒，她脸上的厉色忽然一化，表情变得复杂。

　　“不过……你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刘一菲完全不想搭理杨蜜，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杨蜜也不恼，洒脱耸肩。

　　“不领情拉倒！反正我跟你也做不了朋友，你等着瞧好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接近方方，我还骂你！”

　　方方？

　　方方！

　　刘一菲猛然抬头，重新找到了那个身影。

　　他正躺在导演椅里，双脚平伸搭在曹保平的折迭凳上，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看向这边。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

　　有点温暖，有点随性，有点欣慰，有点释然，也有点轻松。

　　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任由周围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收拾这收拾那，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看。

　　也不对，他的眼神，终归是有一部分落在了自己身上。

　　视线相对的瞬间，他抽出手，举到半高，轻轻为自己鼓掌。

　　霎时间，刘一菲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冲垮了那座用心象构筑起来的堤坝，连带着属于陈念和属于刘一菲本人的所有情绪，摧枯拉朽的横流。

　　“呜呜……哇！”

　　嫩仙忽然爆哭出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嗷嗷干嚎。

　　有多少眼泪，没人看得到。

　　那声音，反正是传出去好远好远。

　　附近的路人下意识向这边看来，远处被拦在隔离线外的媒体更是拍个不停。

　　但那都没意义，刘一菲才不管那些，就是哭。

　　其实方星河特意搞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她哭。

　　而且不能是戏里的哭，必须是勾动本人真实情绪的发泄。

　　所以剧组人员在他的示意下，一个接一个的奉上道歉、鼓励、赞美，用关键词“茜茜”和“刘一菲小姐”来为她重新建立现实环境。

　　属于刘一菲本人的意识，终于在足够强烈的讯号中真正意识到，都结束了，属于陈念的一切已经到此为止，属于演员刘一菲的真实生活重新向她展开温暖怀抱。

　　于是，她哭崩了。

　　方星河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油然而起。

　　外人很难理解他的快意。

　　这是一种掌控感，或者叫做书写感。

　　不止是改变了一个笨蛋美女的人生轨迹，更多意义在于通过“自身努力”做出了一种突破。

　　新版《少你》的质量，必然高于原版。

　　方方面面，不需质疑。

　　不管是剧本的完整度与冲突性，导演叙事能力，演员阵容，以及最终呈现的视听效果，都在前世原版之上。

　　有些地方加的分少，有些地方加的分多，那么，整体质量就会超出很高。

　　而这种超越，是他靠自身力量实现的。

　　别管是不是歪门邪道，就这俩货，换成是别的导演，谁能调教明白？

　　等到她俩出了名，别的导演趋之若鹜的时候，你们就用去吧，一用一个不吱声。

　　最后，大家会怎么想？

　　荣耀尽归于方导！

　　方星河倒是不在乎外界怎么夸他，他真正喜欢的场面是这样的——

　　谋子或者小钢炮请刘一菲去拍戏，结果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片子首映仪式时，方导当众皱起眉，毫不客气的吐槽。

　　“好好一个潜力胚子，怎么让你给用成这样？”

　　再皱着眉摇摇头，放下话筒转身就走……

　　那不得爽飞了？！

　　方星河想到开心处，忍不住嘿嘿一笑。

　　他今天也挺放松的，心情愉快至极。

　　结果，刚爽了没几秒，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人猛地冲了进来——刘晓丽。

　　《少你》昨天就只剩下最后一场戏，特意留在今天杀青，陈进飞和刘晓丽早早就赶到了厦门，然后在隔离区外等待。

　　“茜茜，怎么了茜茜？”

　　刘晓丽急得满头大汗，扑过去抱住女儿。

　　“宝贝，你哭什么啊？跟妈妈说说，是不是拍得太委屈了？”

　　方狗笑不出来了。

　　起身，猫腰，蹬地，一个幻影V字步，直接冲向座驾。

　　开门上车再关门，一气呵成。

　　“走走走！”方狗终于知道心虚了，一个劲儿的催，“赶紧的，去市区！”

　　杀青宴定在了市区，吃完饭各回各家各忙各事，躲开今天，大约就没有多少被弄死的风险了。

　　临开席之前，狗方让助理下去瞅了一眼。

　　“哥，刘阿姨阴着脸坐在主桌上，茜茜没在，好像是哭得太累睡着了……”

　　实在不想再念，也确实不适合念书的13鹰十妹，菜菜，坏笑着和大哥报告。

　　“靠。”

　　方狗揉揉太阳穴，当断即断。

　　“杀青宴不能参加了，让老董顶着，咱们马上回帝都！”

　　我惹不起你，我溜还不行吗？

　　很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之前在剧组里他是魔王暴君，现在戏拍完了，人家当妈的要来算账，总不能再摆导演架子吧？

　　当董有德接到指示时，方星河已经到了机场。

　　老董把手机从耳旁拿开，半晌没有一点动作，脸色灰败得像是落了一层锅底灰。

　　酒宴上，他泪流满面，当场炫了一瓶白酒。

　　“妹子，我不是人，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我压力太大了啊！”

　　“呜呜呜……哇！”

　　老董一边哭一边吐，不等刘晓丽兴师问罪，自己先耍了一套酒疯，然后就被抬出去了。

　　刘女士憋得乳腺生疼，环顾桌上一圈……

　　曹保平是统筹副导，纯纯的工具人。

　　赵小丁区区一个摄影，扛机器的牛马。

　　陈到鸣是演技指导，得叫老师。

　　巩俐热心陪伴又仗义执言，感激都还来不及。

　　这火儿真没地方撒。

　　啊啊啊啊！气死老娘了！

　　刘晓丽气得猛猛喝酒，没多大一会儿，也哭了。

　　“茜茜是我的命啊！你们评评理，她才15岁，怎么能这么对他？！”

　　一帮主创又是尴尬又是心虚，悄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骂道：“可不是嘛？都赖董有德，太不是东西了！”

　　那方星河呢？

　　永远正派永远纯洁永远不吃亏的方导把素材往公司一锁，请了《英雄》的剪辑师程珑来进行非导演版本的剪辑，然后再一次溜之大吉。

　　谁都莫挨我，哥要去美国啦！

　　12月25日，《英雄》全球同步上映，谋子带队跑亚洲，已经出发，而他，自然要承担起北美和欧洲的宣传工作，当仁不让。

　　这是方星河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又是华语影坛的第一部大片，开天辟地，万众瞩目。

　　讲句不好听的，《少你》能拿多少票房，甚至能不能拿奖，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英雄》的成绩和口碑。

　　如果能放出一颗大卫星……

　　那么方星河称爹做祖的时代，就将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