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迟暮

    这东海仙岛上的试练考核，苏尘倒是知道一些。


    当年白云道人就曾提到过。


    因为能够进入传送阵的名额有限，所以，每次试炼，都要尽可能挑选出最有天赋和实力的人选。


    至于试炼内容具体是什么，白云道人却是没有细说。


    苏尘于是开口询问。


    韩宗元闻言，摇了摇头：“每年试炼内容都有所差别，当然本质不变，综合考验心智和实力。只要能够通过考核筛选，达到前十，就能获得进入传送阵的资格，拜入仙门，前往中土修仙世界……”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宗元眼中不由流露出渴望之色。


    那传说中的中土世界，灵气充盈，哪怕是凡俗人间，也比如今的洞天福地更好，只要去了那里，他们的实力必可有一个巨大的提升，说不定还能在有生之年，成功筑基，由此延寿数百年。


    “中土世界，道友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


    苏尘好奇地问。


    韩宗元闻言则是苦笑：“我也没有去过中土，哪能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不过之前在仙岛见过几个从中土来的修士，人人都是器宇轩昂，法力浑厚纯净，身上宝物众多，哪怕是同境界的人，也能碾压我们这样的散修。哎，只能说咱们命不好，要是出身在中土，以你我的天赋，说不定已经快要筑基了……”


    他这话还真不算是吹牛。


    能够在灵气稀薄的西南之地，修炼到这个境界，殊为不易，倘若一开始就有充足的灵气和资源，实力绝对会更强。


    当然。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苏尘对自己现在的实力，也挺满意的，虽然修炼慢了一些，但根基却是十分浑厚，慢工出细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就算去了修仙界，他也一样可以傲视同境界的其他所谓天才。


    两人随即又聊了一些细节。


    苏尘似无意地感叹道：“不过，以你我这样的年纪，虽然有些修为，可毕竟年事已高，没有什么太大的潜力了，估计那些修仙宗门看不上吧？这种情况下，拿到前十，也能通过传送阵吗？”


    “咱们这种年纪太大的修士，的确很难被修仙宗门看重。不过也没有关系，试炼考核的规定是蓬来仙宗很早以前就定下的，为了给咱们西南之地的后世修士留一线生机。所以，只要能拿到名次，就可以获得通过传送阵的资格，哪怕不被仙门看重，也能去那边做个散修……”


    “原来是这样。”


    苏尘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在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他并不想贸然加入任何一个仙宗门派，毕竟门派里事情太多，还有勾心斗角，稍不注意，就可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要是能做个散修，那无疑自在许多。


    随即，他又问道：“咱们西南之地，虽说贫乏，但也还算广袤，估计到时候参与的人不少。要拿到前十，太难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通过吗？我听白云道友提到过，好像是有什么升仙令的存在？”


    升仙令到底如何使用，这才是苏尘关心的问题。


    此时问出，也算恰到好处，韩宗元并未起疑，回道：“的确是有升仙令之说，上一次仙岛开启，就曾有人使用此物。听说此令稀有，不管是谁，只要持有它，哪怕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也能通过传送阵，不受任何人的限制。”


    “这么厉害？要是咱们能弄到这升仙令，哪里还用去拼命参加什么试炼……”


    “呵呵，话是这么说，但升仙令这种东西，谁不想要？但西南之地基本上已经没有这种东西存在了，距离最近的消息，也是三十多年前曾在南方风雷谷，四方宗遗迹中出现过，当时引发了不少人争抢，但后来却不知所踪……”


    韩宗元有些感慨。


    当年他因为还在闭关，并未参与风雷谷的探索，否则说不定也有机会，能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升仙令。


    只是他可能做梦也没想到。


    那块曾经引发了血雨腥风的升仙令，如今就躺在苏尘的金鼎空间里。


    “看来这升仙令的价值，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但也被太多人盯着。使用此物的话，基本就代表着暴露，那个碧血道人到时肯定会追来，太危险了。”


    苏尘摇了摇头。


    他原本还想着，即便自己不能用，也可以将此物拿去交易，换点好宝贝。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没有升仙令，等于说一切主导权都在别人手里，能不能通过传送阵，要看各大仙门的脸色。


    排名这东西，谁能说得好。


    只有拿着升仙令，才能确保自己百分百可以通过传送阵，无需受制于人。


    但这个前提是，必须先解决掉碧血道人这个后患。


    “从中土修仙界过来的人，修为肯定不低，以我现在的实力，估计对付不了。算了，反正这次仙岛开启，我也不打算亲自去尝试，先让手下人去探探路，等一切安排妥当，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苏尘很有耐心。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那就先放着，反正时间站在自己这边。


    就算那个碧血道人是筑基境的强者又如何？


    大不了等个几百年。


    熬死了他，等到再无人知晓这升仙令的来历时，再使用，也未尝不可。


    接下来的几天，韩宗元在苏尘的热情邀请下，留在洞府中做客。


    两人又谈论了不少关于修行过程中的一切见闻，互相交流了修炼心得。


    也算是熟络了起来。


    三日后，韩宗元便动身告辞，说要会东平一趟，处理交代一些后事安排。


    看来，这个韩宗元，在东平晋国那里，也是执掌风云的幕后大老级人物。


    临行前，他邀请苏尘到时候一通前往东海，参与仙岛盛会。


    苏尘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说自己也要闭关准备一段时间，反正距离仙岛开启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们直接在东海汇合。


    等到韩宗元离开后，苏尘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动身回帝都去了。


    三十年时间，对于凡俗之人来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辈子，起落浮沉，人世沧桑。


    也不知如今帝都，会是何等光景？


    ……


    大楚，帝都。


    三十年不见，原本巍峨雄壮的城墙，已然有了斑驳的痕迹，不过楚国如今国力富强，又在旧城之外，新扩建了都城规模。


    远远望去，威严更胜往昔。


    而今的帝都城楼高立，已是西南当之无愧最大的一座凡俗城市。


    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商贾游客，来此瞻仰帝都风光，还有外国番邦的商人使臣，常来常往，朝拜天朝上国之威严。


    承平将近五十年的大楚，积富天下，国强兵壮。


    苏尘一路走来，眼见家家不闭门，路不拾遗，人民丰足而幸福。


    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世景象。


    而如今的年号，也早已改成了“永昌”，象征大楚永世昌隆。


    ……


    “哎哟，这位公子，您可算是来对了地方，咱们青衣楼可是帝都最大最好的风月场所。咱们这的姑娘，又漂亮又乖巧，保证让你快活舒坦……快快快，里面请……”


    在迎宾小厮热情的接待下，苏尘踏步走入到楼中。


    如今的青衣楼，早已扩建翻新了，周围几座楼阁都被合并起来，因此规模增大了数倍。


    帝都中几乎只要有些本事的青楼歌伎，如今都以能够进入青衣楼为傲。


    当然，这里的消费也是不便宜。


    就算是客厅坐一坐，喝茶听曲看跳舞，都要好几两银子，一般人根本来不起。


    苏尘此时打扮成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随手掏出一锭银子，便让小厮退了下去。


    他端着酒杯，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昔日熟悉的面孔，如今都早已不在了。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通过青衣楼在青州的渠道，传递回来一些消息，所以这边的情况还算大概了解。


    桃红早已故去，就连他之前见过的绿柳，也在三年前病故，如今青衣楼的掌柜，是一个叫做“胭脂”的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丰腴妖娆，看上去颇有风情。


    苏尘并没有太多伤感。


    活了这么久，他送走了很多人，以后还会送走更多的人。


    饮尽杯中酒，苏尘起身来到了青衣楼楼顶，那间密室倒是依旧保留了下来，陈设依旧。


    他摇动铃铛，不多时，掌柜胭脂便推门走了进来。


    她从未见过楼主，但却是知道有这样一位神秘的存在，暗中掌控着一切。


    此时苏尘已然换上了一身标志性青衣，一头青丝长发也变得花白。


    看到胭脂进来，他也没有废话，取出令牌，表明身份，随即让她将整理好的情报册子递了上来。


    他不在的这些年，帝都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元光三十一年，时任镇国大将军的顾英华，居功自傲，被清流一党指控谋反，随即被下狱抄家，但因陛下念其往日功勋，特赦死罪，允其告老，颐养天年。


    永昌四年，锦帝第三子意外亡故，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宫廷动乱，其亲随女官江燕出手，连夜杀死了二皇子、七皇子、十四皇子，以及其母妃等人，震惊天下。


    后锦帝亲至，喝退禁卫军和一众大内高手，和江燕乾宁宫对峙独处一夜。


    第二天，江燕自尽。


    这件事曾经引得皇城内外议论纷纷，震惊朝野，但锦帝事后却是极为低调地处理了此事，严禁再有人提及议论。


    永昌十八年。


    锦帝年迈重病，时年已经四十二岁的太子楚元吉联合朝中文武，试图逼宫夺权，称“天下岂有三十年的太子”？


    但第二天，锦帝病情忽然神奇好转，精力充沛如同壮年，当即用雷霆手段，镇压了这场叛乱。


    太子被废，一众党羽皆被清除。


    ……


    看到这里，苏尘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消息册子。


    没想到，这三十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顾英华最终因为功高震主，但好歹也算全身而退，保住了一条命。


    可怜那江燕，没想到最终却是这种结局。


    她和锦帝的事情，苏尘其实早就知道，三皇子也是她早年所生，秘密过继给当时并不受宠的兰妃养育。


    但谁能想到，三皇子意外横死，可能跟皇族内部的争斗有关，江燕为了给儿子报仇，这才大开杀戒。


    最终，锦帝死了四个儿子和四个女人，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算算时间，锦帝今年也有六十五了。


    几近古稀。


    这对凡人来说，已是高龄，况且皇帝日夜操劳政务，还要宠幸后宫，寿命一般来说都比正常人短。


    锦帝是因为自幼佩戴着楚雄赐予的护身玉佩，避免伤病缠身，再加上苏尘这些年一直赠予的丹药强身，这才能无病无灾，活到六十多岁。


    但这应该也是到了极限。


    锦帝上次病重，又忽然痊愈，恐怕是服了自己给他留的续命丹。


    这种续命丹，苏尘在三十年前，就借用青木丹书改良过，驱除了其中的丹毒，服用之后不会有太多后遗症。


    但也最多只能吃十颗。


    也就是说，锦帝如今，最多也还只剩下了十年寿命。


    “我不日即将动身，前往东海仙岛，虽说这次不打算立刻离开，但若无特殊情况，也不会回帝都了。毕竟，在其他人眼里，葵苑主事‘苏尘’早就死了。临走前，还是去见他一面吧。”


    对于苏尘来说，锦帝算是自己半个后辈子侄了，他几乎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


    三十年不见，多少还是有些挂念。


    除此之外，苏尘也得考虑到锦帝死后，楚国国运走向的问题，趁着现在他还有时间，需要交代锦帝做好后面的安排，以便皇权传承可以顺利进行。


    以大楚如今的国力基础，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太蠢，守成还是没有问题的。


    思索间，苏尘站起身来。


    转头看了胭脂一眼，道：“城卫军的张荣应该也快退了吧？青衣楼若想继续立足帝都，需要一个更加稳固的靠山。本座接下来还要闭关一段时间，下次会有人持令牌过来，他就是下一任的青衣楼主。”


    自己即将离开帝都，青衣楼对他来说，也没有了太多的作用和意义，就权当做最后的礼物，送给锦帝吧。


    青衣楼的情报和吸金能力，应该可以给皇室提供很多方便，而且青衣楼也需要有新的靠山后台，确保在苏尘离开后，她们能够继续存活。


    皇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