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封禅

    元光十三年，三月初一。


    壬寅，宜祭祀，忌诸事勿取。


    这一日，帝都皇城内外，张灯结彩，万人空巷，连一向生意火爆的青衣楼，今日也关停了。


    桃红带着一众莺莺燕燕，难得放松，都是来到了皇城广场之外的朱雀大街。


    这里正对皇宫，早年灵帝曾建了一座参天楼，为通天之意，用于帝王祭祀。


    以往每年皇室祭祖后，都会来这楼上，礼拜苍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


    锦帝这次登临参天楼，是为祭天封禅，昭告天下，立石留名，宣扬大楚无上神威，奠定自己的圣贤明君称号。


    届时。


    大楚文武百官，王亲贵胃，还有各国使臣，以及帝都百姓，都将前来观礼，瞻仰楚天子威严。


    听说还有南方蛮国献宝，公主亲自随侍天子，也是众人津津乐道，颇为期待的一个环节。


    这一日。


    天还不亮，三朝老将，禁卫军统领萧洪武，便已率领三万禁卫军，将朱雀长街周边数条街道清空，作为警戒。


    城卫军也跟随调动，在外围负责巡逻警备，已经成功爬上城卫军指挥使的张荣，亲自带领亲信兵马，按照苏尘的命令，扼守关键路口。


    同时暗中布下两千名弓弩手，在周边房舍民居中埋伏。


    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可以随时远程支援。


    参天楼内外，更是已经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


    毕竟天子亲临，再有这么多文武官员和各国使节，万一出点什么乱子，那就是天下大乱了。


    所以防卫规格，可谓是前所未有。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很难从外面飞进来。


    即便是先天境的武道高手，来了恐怕也要脱一层皮。


    当然。


    真正的危险，很多时候不是从外部而来，会场之中，才是真正暗中防御的重点。


    锦帝座下的十二名影卫，早已埋伏于四周，封锁关键方位，就连与会的那些太监宫女，也全都是苏尘暗中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有武艺在身。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鱼儿上钩，到时候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好戏就要开始了。”


    苏尘并没有前往参星楼凑热闹，让小李子准备了一些酒菜吃食，独自来到了藏书楼顶，准备坐着看戏。


    小李子不敢爬那么高，眼巴巴地瞅着，苏尘便准了他一天假，让他可以去看热闹。


    只是临行前告戒他，远远地看就行了，别凑太近。


    小李子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苏尘独自一人，席地而坐，远远地看着下方那芸芸众生，皇亲贵胃也好，文武官员也罢，亦或是贩夫走卒，仿佛已将这红尘众生，尽收眼底。


    此时的皇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


    他已落子，接下来就等着对手出招。


    “吉时已到，请陛下登万岁台，祭祀苍天，封禅天下！”


    随着御前太监一声高唱。


    皇族子弟，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纷纷起身，万众瞩目之下，一身锦绣龙袍的锦帝，头戴高冠，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步步登天。


    众人纷纷叩首，山呼万岁，其声直震云霄，声势赫赫，引得那些小国使臣，都是赞叹敬畏不已。


    随即，天子登台。


    祭天之功，是为封，祈地之福，是为禅。


    述功，立愿，受命于天。


    并于观星台上，留下功德碑文，以供后世瞻仰大楚今日之盛世景象。


    整个祭天封禅的过程，倒是颇为顺利，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出现。


    一时间，暗中护卫的众人，都似乎松了口气。


    这时候。


    苏尘注意到，随着锦帝祭天封禅，皇城上空的气运汇聚，化作龙影盘亘，似乎增长了许多。


    封禅这种盛举，本来就是展现国力的一种手段，借由此等仪式，可以将鼎盛的国运推向一个极致。


    “这倒是个修炼豢龙经的好机会。”


    苏尘也不客气，当即盘膝，身下悟道蒲团浮现出来，呼吸之间，丝丝缕缕的国运之气，宛若红色的丝线，注入体内，使其体内孕育的真龙虚影，越发壮大了不少。


    封禅仪式之后，锦帝回到会场中，接下来便是饮宴朝贺之类的节目。


    这时候，那南蛮国的使臣走了出来，拱手道：“大楚天朝之国，民丰物富，国运昌隆。我王得知圣天子贤明，偶得奇珍宝物，特命我国香香公主，于今日敬献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大楚千秋万代！”


    不得不说，这南蛮子里，能找出这么一个能言善辩之辈，实属不易。


    那使臣一番彩虹屁，拍得锦帝是飘飘然，在场的大楚官员百姓闻之，也是与有荣焉。


    想当年，南蛮还曾进犯楚国，声势何等嚣张？


    如今怎样？


    还不是要拜倒臣服我大楚！


    “请异宝！”


    随着一声唱和，众目睽睽之下，十八名体型壮硕的南蛮力士，抬着一个巨大的轿辇缓步走来。


    檀木所制的木楼由此高耸，宛若一座塔楼，节节攀升，与顶端供奉着一颗巨大的明珠。


    那明珠，大如磨盘，光洁璀璨，通体晶莹，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好似将天上的太阳，都摘了下来。


    “好一颗宝珠，辉煌灿烂，实为天下少有！”


    “不错不错！我楚国本就有神鸟金乌庇护世间的传说，今日得此珠，可悬于参星楼上，如同太阳在人间，更添威严啊！”


    一众文武官员，特别是那些士族官员，都是极力吹捧。


    锦帝笑着连连点头。


    只是隐约觉得，这颗大明珠，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没有修为，倒是看不出来。


    正思索间。


    楼台上一道婀娜的身影飘然而下，她一身异域风情的妆扮，长发如同波浪，白臂无瑕，星眸闪烁，身上笼罩着一层层金纱，覆盖面容，好似精灵般翩翩起舞。


    随着她的舞动，场中顿时异象扑面，众人闻之，都是啧啧称奇。


    “这就是蛮国那位香香公主？”


    “听说此女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有奇异体香，香飘数里之外，极为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


    “这位香香公主，是要为陛下献舞？啧啧，这容貌气质，这身段，咱们陛下可真是有福……”


    众人啧啧称奇，都是在赞叹南蛮这次的朝贡，颇为惊艳。


    不管是那巨大的明珠异宝，还是香香公主，都可谓难得一见的奇珍。


    “香香，见过大楚陛下。”


    这时候，那香香公主已然来到了皇帝面前，旁边的江燕见状，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将其拦下。


    锦帝见状，正好开口说话。


    却是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陡然传来。


    那琴声尖利铿锵，如同杀伐之音，此时骤然在这盛会之上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在场众人闻之，都是脸色微变。


    却又寻不到那琴声是从何处传来。


    锦帝眉头微皱，大声问道：“何人抚琴？”


    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


    “楚天子无道，刚愎自用，擅改祖宗之法，动摇江山之本，实为罪人，天罚之……”


    话音落。


    那阳光照耀下的巨大明珠，居然喀察一声裂开了！


    在场众人见状，都是脸色大变，一些无知百姓更是惶惶，心道莫非真是陛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神灵震怒了？


    还不等他们惊讶完，那明珠轰然一声炸开，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如同一阵黑烟，飞了出来！


    “是蛊虫！”


    “快退，这玩意儿沾染一下就没命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看到这一幕，都是吓得亡魂皆冒，飞快退开。


    然而，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飞出来的蛊虫，没有攻击在场任何人，只是一股脑朝着锦帝所在的方向飞去。


    “保护陛下！”


    江燕见状大惊，连忙施展明玉功，衣袍猎猎，护卫在皇帝身前，数百名技勇太监应声而出，纷纷爆出身上气血光辉，连成一片，轰杀向前。


    但那些飞虫极为可怖，数量也是极多，一转眼就将前方数十人淹没，冲破了气血屏障。


    这时候，那香香公主惊慌失措，跑到皇帝身边寻求庇护。


    却被江燕一掌推开。


    下一瞬间，香香公主的身体竟是炸裂开来，更多的虫子从她体内钻出，蜂拥而至。


    江燕闷哼一声，被虫群直接冲得倒飞了出去，虽然及时保住了自身，但也来不及保护皇帝了。


    “陛下！”


    她惊呼出声。


    暗地里的十二影卫也随时准备出手，但就在这个时候，锦帝身上勐然爆出一片金光，将其笼罩。


    那些蛊虫飞上来，撞在屏障上，顿时炸裂成黑雾。


    紧接着，一股药香弥散。


    那些蛊虫像是闻到了什么恐惧的气味，纷纷往后退开，不敢靠近。


    “朕乃大楚天子，天命加身，岂是尔等宵小能伤？”


    锦帝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踏出，那周遭的蛊虫也吓得四散退开。


    他举目四顾，傲视全场。


    “我大楚将士何在，给朕拿下那逆贼！”


    话音落。


    隐伏暗处一直没有出手的十二影卫，也终于锁定了那个弹琴之人，同时出手。


    只听到一声轰隆巨响。


    远处屋顶炸开，一道黑影飞掠而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子，年纪不小了，脸上都刻画着诡异的巫蛊符文，周身黑色毒气弥漫，如同黑云。


    她的气息，凶恶而强悍，挥手间，各种毒虫纷飞，竟是将三名影卫瞬间击退。


    “早就听说巫神教的巫后，于数年前破境先天，看来传言不虚！”


    “大胆巫后，不老老实实呆在南蛮，竟敢入京行刺我大楚皇帝，找死！”


    众影卫见状，怒声呵斥。


    那女子则是哈哈大笑，声音尖锐刺耳：“二十年前，我夫君便是死在你们楚都，如今我也破境先天，自是要来报仇雪恨。你们这些狗奴才，就跟那狗皇帝一起陪葬吧！”


    说着，巫后身上气息澎湃，各种毒虫毒雾弥漫四方，和十二影卫交战成一团。


    “巫后？她就是在幕后操控之人？”


    苏尘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却是眉头微皱。


    这个巫后，的确是踏入了先天境界，但不知道为什么，气息十分虚浮，有种揠苗助长的感觉，比之前那位巫神教主，弱了很多。


    若只是这样的实力，凭什么敢来行刺皇帝？


    难道说，这个巫后，也仅仅只是棋子？


    那背后下棋的人，又是谁，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就在苏尘疑惑不解之时，场中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趁着十二影卫和巫后交战之时，皇帝身边防卫空虚，人群中有人晃动银铃，听到铃声，那十八名壮硕无比的南蛮力士，顿时爆发，全身血光翻腾，悍然杀向王座。


    他们体型高大，力大无穷，又在蛊虫的加持下，悍不畏死，人人都有比肩炼髓境的战力。


    江燕率领一众高手，连忙上前抵挡。


    因为提前准备充分，那些蛮族力士一时半会儿倒也攻不破防御。


    这时候，宰相郑海楼见识不妙，立刻来到了顾英华旁边，冷声下令道：“陛下遇险，还不赶紧调派你手下兵马，进来勤王？”


    “是勤王还是弑君？”


    顾英华扭头望向宰相，神色戏谑的问。


    郑海楼闻言，眉头一皱，举起手中的银铃，不停地晃动。


    但顾英华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反手直接一刀，将他脑袋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