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寿宴

    当年苏尘入梦传法，并未刻意隐藏身份，所以周易是知道，传法之人，就是楼主。


    不过因为见识了苏尘的神奇手段，将其视为神仙中人，所以还是更喜欢用仙长、仙师的称呼。


    他倒是想叫师父。


    可惜苏尘不答应。


    “小子鲁钝，修炼进步缓慢，让仙师失望了……”


    周易跪在地上，神色之中既有激动，也有惭愧。


    毕竟仙师好不容易回来，让手下人出手测试自己修为，结果却表现不好，这让他十分懊恼。


    深怕仙师因此觉得自己不堪造就而失望。


    苏尘当然也没有对他过于苛责。


    事实上，短短十年时间，能够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现在的金刚，一般先天高手也对付不了。


    周易能够和它交手这么多招，已是不俗。


    他刚才也只是指出对方的缺点和不足而已。


    “行了，起来吧。你如今只是初涉炼气，还未掌握真正的法术技法，使用的也只是凡俗武功招式。能有此等战力，已算合格。只是本座方才指出的那些缺点，你要记在心上，好好弥补提升，未来才能成大器。”


    “谨遵仙师教诲。”


    紧接着，苏尘又勉励了几句，随即赐下一瓶养气丹，以及早就准备好的功法拓本。


    周易现在已经开始正式炼气，单凭太清感应篇，进度太慢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暗中考察，对其心性更为了解，忠诚度也有了保证，所以苏尘开始传授他真正的修行法门。


    “此功名为胎息诀，和你之前修行的太清感应篇，同为道家法门，相辅相成，可助你进一步吸收灵气，早日炼出法力。”


    “另外，这武当派的太极两仪神剑和太极拳法，你也可以一并修炼，暂且作为护身之术。”


    周易双手接过，欣喜若狂，连忙又是跪下一阵叩首。


    “仙师对我如今恩重，栽培培养，周易铭感五内。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若有二心，愿天打雷噼，使我道心崩灭，此生再无修行之机！”


    他是真心实意，以道心起誓。


    毕竟，苏尘和他无亲无故，先是入梦提点，又费心费力这么多年资助指点，光是丹药就不知道吃了多少。


    此般恩情，如同再造，怎么报答也是不为过的。


    “你有如此孝心，也不枉本座一番心血。不过暂时还不需要你考虑其他的事，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潜心修炼，以后本座有重任托付。”


    苏尘点了点头，随即便动身离去了。


    周易现在的修为还不够，先让他继续留在托孤寺修炼，等到突破之后，再考虑让他去天脉山那边。


    毕竟，那里灵气要更加充裕一些。


    ……


    考察完周易之后，苏尘便离开了托孤寺。


    顺道又去了一趟城西林家宗祠。


    自从林凡死后，他每年都会抽时间去祭拜一次，缅怀故友。


    最近这些年，因为在天脉山修行，倒是没有办法亲自前来，所以都是让张铭远代劳。


    如今既然归来，总归是要去看看老朋友的。


    不过。


    当苏尘来到林家宗祠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个人。


    他看上去约摸四十岁的年纪，面容消瘦，目光锐利，身上穿着一件便服长衫，但行走之间，依旧难掩军武之风。


    那人并没有发现苏尘，在林凡的墓前供奉了果蔬香烛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军中之人？奇怪，林家早已没有了后人和亲卷，谁会来这里拜祭？”


    苏尘眉头微皱。


    隐约觉得此人面目有一点熟悉，以他的记忆力来说，应该是之前见过的。


    只是印象不是很深刻，可能只是偶然见过。


    但具体是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当年林凡为了对付京都士族门阀，也提拔收拢过不少人，但大多数都已被牵连，剩下的一些也都被打压流放。过了这么多年，也许是当年某个门生故旧，复起回京，所以来拜祭吧。”


    苏尘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那武将离开之后，起身也来到了林凡墓前，取出了一壶准备好的左归酒。


    以他现在的修为，左归酒，早就没有什么功效了。


    但他还是会随身携带，偶尔喝上一壶。


    只是单纯为了怀念故人而已。


    “林凡，我来看你了。说好的左归酒，我可没有忘……”


    他坐在坟头，和墓碑相对，喝一口，往地方又倒一半，直至酒尽，这才起身。


    “饿了，入城吃点东西。明年，再来看你吧。”


    ……


    十年未归，帝都依旧繁华。


    这些年，因锦帝治理有方，国家稳定，百姓富强，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比之当年，还要繁华热闹许多。


    城中行人商贾来往不决，市井叫卖，欢笑打闹，街边墙院之中，偶有稚子读书声……


    声色交织，无形中绘成了一幅太平盛世。


    “客官，来尝尝我们家特制的烤鸭，专门从北凉请来的师傅，味道正宗得很……”


    “卖布了，有南方的绢丝，北方的棉绒，甚至海外诸国的流纱，保您满意……”


    退去一身伪装的苏尘，换上了一身锦绣长衫，化作二十岁多岁的青年模样。


    他步伐悠闲地行走在市井中，四周充斥的烟火气，让他倍觉身心舒畅。


    在山中十年，清静是清静了，但终究清苦。


    此时重归帝都，竟有那么一丝再世为人的错觉，整个人心情也都好了许多。


    至少就目前来说，比起修仙界的尔虞我诈，他还是更喜欢这纷扰红尘。


    “这位小哥，看你骨骼惊奇，可是个天生的练武苗子啊，要不来我们绥远武馆试试。三年之内，保你能考入武院……”


    这时候，苏尘路过了一家武馆。


    门口的管事看他年轻俊朗，不由上前拉拢。


    苏尘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以前女帝为了抑制重武轻文的局面，可是对这些民间武馆颇为不喜，所以限武令期间，帝都很多武馆都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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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现在又开了这么多。


    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锦帝吸取经验，已经全面取消了限武令，又为了方便管理民间武者，于是成立了武院，和太学并列。


    但凡楚国习武者，家世清白，没有罪责前科，都可通过专门的考核，进入武院学习，修炼更高深的武功，以及学习兵法战阵之术，未来出将入相，也算是给了习武者一个正规的晋升途径。


    如此一来，那些习武之人，都想着要去博取功名富贵了。


    既能充实国家军备武力，也能有效遏制民间江湖的纷乱。


    锦帝这一手文武并重，可谓是深得人心。


    “读书人可通过科举，一展胸中抱负，习武者也能通过武院考核，出将入相，为国效力。不错，这小子看来是把我当年的话都听进去了。若能真这样施行下去，再过十年，楚国将会迎来国力的巅峰。”


    苏尘很是欣慰。


    国运这东西，虚无缥缈，一般人看不见，但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不就是国运昌隆的最好表现？


    经过这十年，民间百姓们对锦帝也是推崇备至，名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都说他是楚国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圣明君王。


    值得一提的是。


    苏尘在路上，还看到了很多供奉金乌神鸟的庙宇。


    当年那一战，影响深远，百姓更是将其传得神乎其神，以至于现在人人都说楚国是得上苍庇护的，神鸟金乌甚至一度成为了他们的图腾。


    听说，前几年皇帝祭天的时候，太常寺甚至都额外准备了一面金乌旗幡，用于祭祀朝拜。


    这等于是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一时间，民间对于金乌神鸟的崇拜，更是热络，每天入庙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顺带着，以至于南方的大日神教，也由此地位水涨船高。


    因为他们的教义和信仰，正好就是大日金乌。


    “世事无常，还真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我当初的那张金乌符，居然能有这么深远的影响……”


    苏尘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当事人，听到别人口中的各种传说版本，也还觉得挺有趣的。


    一路走走停停。


    不多时。


    便已到了东市口，这里有一家逸仙酒楼，他们家的脆皮鸭，可是一绝。


    十多年没吃了，苏尘还真有些怀念。


    于是起身往楼中走去。


    结果不曾想，却被那店小二给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小店已经被城卫军指挥使张大人包了下来，举办寿宴，除非有请帖，否则小人不能让您入内……”


    城卫军指挥使？


    张铭远？


    苏尘愣了一下，这倒是巧了。


    算算时间，张铭远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吧？花甲之年，的确应该操办一下。


    他也没有过于为难那店小二。


    只是默默催发神念，于楼中搜寻，很快锁定了正在人群之中的张铭远，法力涌动，传音入密：


    “指挥使今日六十大寿，大宴宾客，怎么没有人来请本座喝酒？”


    此时，酒楼大厅中。


    头发已经花白的张铭远，正在陪着几个朝中官员推杯换盏，忽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赶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大人，实在抱歉，年纪大了，肚子有点不舒服，暂且失陪一下。”


    说完，便忙不迭地往楼上走去。


    其子张荣眼看父亲离开，连忙上来，想要搀扶陪同，却被其呵退了。


    “此间宾客众多，为父致仕后，还要靠他们多帮衬你和张家，去陪一陪，不用管我。”


    “是。”


    屏退了左右，张铭远这才来到了楼上一个雅间，推开门，便见到了那熟悉的青衫身影。


    当即连忙跪下。


    “属下张铭远，拜见楼主。”


    “嗯，起来吧。”


    苏尘转过身，看着了他一眼，不禁也是有些感慨。


    “这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已经都到了花甲之年，咱们都老了啊……”


    “呵呵，是属下老了。楼主贵为先天，少说也有百岁寿元，二十多年过去，您看上去风采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着实是让属下艳羡不已。”


    “容颜衰老只是表象罢了，本座这身子，估计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苏尘故意叹了口气。


    随即招手，让他坐下，张铭远也很懂事，赶紧又叫来了店里的伙计，吩咐上了一桌子好菜和好酒。


    楼主神秘，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跟他坐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可是不多。


    很快，酒菜上桌，其中就有苏尘心心念念的脆皮鸭，当即也不客气，拿起快子尝了一口。


    “嗯，还是帝都的食物合胃口。这几年在那青州的深山中，本座也是乏了。”


    “楼主此番前往青州，听说是为追寻那缥缈的修仙之法，不知可有收获？”


    张铭远说着，上来倒了一杯酒，言语中有几分渴望。


    本来这话他是不该问的，换作以前的他，也不会做这么没有分寸的事。


    只是今年已经六十岁的他，时日无多，难免也会有那么一丝奢望。


    苏尘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并未责怪，只是叹气道：“修仙之法，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寿数大限，乃是天定，便是本座也无可奈何。今日既是你大寿之日，本座也不能没有表示……”


    说完，他将两瓶已经准备好的归元丹拿了出来。


    一共二十颗归元丹。


    虽说不能让张铭远延长多少寿命，但至少可以让他身体康健，免受病痛折磨，晚年也能过得舒服一些。


    “多谢楼主恩赐！”


    张铭远双手接过归元丹后，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随即这才正色道：“过完这个生辰，属下便打算辞官告老了。我儿张荣，还有托孤寺出来的那些暗子，都已经在城卫军中安排好了。名录相关，属下都交给了桃红，楼主若有需要，可直接调遣吩咐。”


    张铭远显然已经提前安排妥当了。


    他将儿子留在城卫军中，并且举荐给苏尘，表示张家依旧愿意为青衣楼效力，保持这份合作关系。


    这让苏尘很满意。


    于是点头道：“你放心，本座不是不念旧情的人。你为青衣楼操劳多年，办事也算忠心耿耿。辞官告老之后，本座会多照拂你的后人。”


    “那就多谢楼主了。”


    张铭远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一旦告老，张家再无一人能够支撑大局，可能会被以前得罪的仇家寻衅。


    所以，他想尽办法，给儿子谋到了副指挥使的职位。


    这样就算他告老归家，儿子也能继续为楼主效力，由此得到楼主的庇护，可保张家平稳过渡。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苏尘也已经吃好了，正打算离开。


    这时候，窗外的街道上，却是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他扭头向下望去，只见一队官差正敲锣打鼓，押解着数十名囚犯，浩浩荡荡地往东门口走去。


    官军之中，领头的那人，似乎正是他在林家墓园见过的那个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