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春

　　草原上的日出没有想象中的壮烈，地平线上，旭日呈现出新生儿特有的粉红色，并不刺眼，外援渲染着淡淡的橘黄色光晕。

　　这里是承德郊外一处幅员辽阔的马场。满清时代是皇家避暑山庄的狩猎场，不知道有多少位皇孙公主在此驰马射猎，享受青山绿水草原落日的美景。然而现如今，此地不过是潘家庞大产业中的九牛一毛而已。除了经营马场，这里还是众多影视作品的外景地。今后一个礼拜，马场暂停营业，因为潘家的大小姐要在这里拍摄写真处女作。

　　清晨七点，苜蓿草尤带露珠，三辆豪华房车开进草原。头一辆车里全是潘家的保镖，第二辆车是用来当更衣室的，高翔、雪晶和Susan坐在末尾一辆车里，在路上，高翔还在因为拍摄写真的事情和Susan争吵。

　　“Susan，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是在捉弄我。”高翔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他知道自己可以胜任很多种工作，但其中并不包括模特。

　　“我不是那么慈悲的人，直接说我是在摧残你好了。”得到上述绝情的回复以后，高翔在心里断绝了和Susan讲理的幻想。他今天肯坐进这辆车，完全是出于雪晶的请求，就当是游山玩水。

　　Susan可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下车就拿出两份日程表，交给雪景和高翔看。里面把今天的工作安排写得清清楚楚，要选哪些景，拍哪些造型，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每一处细节都考虑的很清楚。

　　人物摄影可以粗分成两大流派，抓拍和摆拍。抓拍不仅需要灵感，更需要耐心和一点运气。Susan是个急性子，她的摄影方式理所当然是摆拍。除了自然景观，模特穿的衣服用的道具都是她亲手设计。甚至连高翔和雪晶也只是她的道具，按照她的心意摆出种种造型。

　　正如高翔所料，一个上午的工作没有收到任何成效。Susan甚至连快门都没有按过一下，她找不到想要的感觉。

　　中午歇工时雪晶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主妇，在草地上铺一块桌布，摆上美味的食物，邀请高翔和Susan一同野餐，快乐的像只被放生的鱼儿。

　　切一块果汁蛋糕递过来。“高翔，尝尝这个，里面有二十二种水果，试试你能品出几种。”

　　高翔拿餐盘去接，却被雪晶恶作剧的拍开手，只好张大嘴巴，由她亲手把蛋糕送入口中。

　　“Susan姐，你怎么不吃？”雪晶问。

　　Susan叼着香烟盘膝静坐，冷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在观察高翔，同时也在开动脑筋，怎么才能把这个懒散的少年捏成自己想要的形象。

　　忽然眼睛一亮，Susan一跃而起。“我有个好主意！”

　　高翔抬头看了她一眼，忍着没有说话，只祈祷Susan疯狂的主意不要牵扯到自己头上。

　　然而事与愿违，Susan径自把他拉起来，兴冲冲的朝道具车走去。雪晶茫然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追了上去。

　　车门锁着，Susan双臂交抱靠在车厢外。雪晶怯生生的迎上去，问：“Susan姐，高翔去哪儿了？”

　　“哟，才分开几分钟就想他啦？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如胶似漆呢。”Susan笑吟吟的调侃道。

　　雪晶脸上飘过一抹羞红，辩解说：“我哪有想他啦！我是怕你……”

　　“怕我欺负他？”

　　雪晶没作声，她的表情承认了Susan的猜测。

　　Susan微微一笑，把雪晶拉到怀里温柔的搂着。“雪晶，你知道为什么上午的拍摄不理想？”

　　“高翔他太紧张了，动作生硬不说连碰我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雪晶说，“Susan姐，这本写真集里好多拥抱和接吻的镜头，我都觉得难为情，更别提他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学生，我们还是考虑换人吧。”

　　Susan不以为然的说：“你的看法只适用于从前的高翔，经过我的训练，他将焕然一新。”

　　雪晶掂起脚尖向车内窥望，担心的问：“他在里面干什么，好多烟雾啊。”

　　“放心，不是失火，”Susan得意的说，“我给了他六十支极品雪茄，烟丝三分之二来自古巴，三分之一来自墨西哥，抽到‘醉’再上镜，把身上的学生味变成男人味，为了你俩我可是下了血本啊！”

　　“抽烟有害健康，而且容易上瘾，你这不是害人嘛。”雪晶说。

　　“男人一辈子，至少要有一种瘾，要么迷烟，要么迷酒，要么迷女人，什么都不迷他就不算男人。话说回来，我又不是让他吸大麻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雪晶，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才没有呢！”雪晶甩开她的手，闷闷不乐的走了。

　　高翔背靠树干，坐在树荫下放松四肢，两腿自然分开，平放在草地上，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别问他在想什么，世界上最昂贵的尼古丁已经把他的思想变成一团破棉絮。

　　雪晶刚游过泳，身上只围了一块绸缎，几近赤裸的走到高翔面前。他的眼神立刻被草地上那双莹白娇美的裸足吸引，心跳蓦地加速。

　　雪晶回头向摆弄相机的Susan打了个OK的手势，而后转身躺在高翔两腿之间的草坪上，双手拥着他的膝盖，脸颊贴着他的小腹。少女芳香的气息烘得高翔那里暖洋洋的发胀，与红嫩的小嘴仅隔一层薄薄的布料。

　　高翔低头望着侧卧在怀中安详假寐的雪晶，她星眸微闭，雪颊泛红，唇角的笑意里含着淡淡的春情。美玉无暇的胴体沐浴在热情的阳光里，润泽的皮肤上点缀着闪亮的水珠，比所有珠宝饰品更为璀璨夺目。轻纱裹着酥胸，遮不住两抹美妙的圆弧，几滴水珠从雪白高挺的乳峰滑入中间那道销魂的浅沟，透过湿透的薄纱，两点嫣红的凸起随着呼吸微微颤抖，诱人采撷。

　　高翔拿出绝大的毅力把目光从雪晶身上收回来，仰望树荫，经过繁枝茂叶的过滤，正午的烈日变得温情脉脉。忽然兴起一股说不上是忧伤还是怀疑的情绪：我可以如此幸福吗？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他举起右手遮在雪晶上方，似乎借此阻止时间的流逝，阳光的碎片穿过指缝洒在她脸上。他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在心里问自己：“我的手，可以拥抱怀中的天使吗？”

　　一道亮光闪过，高翔听见按下快门的脆响。

　　Susan欢呼着跑过来，疯了似的拥抱高翔，语无伦次的喊叫：“你刚才的眼神太棒了！非常迷人！我爱你，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比任何人都爱那样的你！”

　　“Susan，拍得好吗？”雪晶不动声色的分开两人。

　　“你自己看。”

　　绿草如茵的平原上，一颗大树傲然挺立，神情淡漠的银发少年坐在树下，举手替怀中少女遮挡阳光，眼神深邃沉郁，似有怜爱，似有感伤……雪晶屏住呼吸，看得出神。

　　“真好，没想到会这么好！”

　　“这还只是立拍效果，等我处理过底片，效果会更棒！这张照片叫做《青春》，关于青春的一切元素你都可以在里面找到，不管是浪漫的一面还是残酷的那一面。”

　　“Susan，谢谢你把我和雪晶拍得那么好。”

　　“我可不是白干的，高翔，你如果真心感激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说说看……”

　　“结束这里的拍摄以后，我希望你来美国当我的专属模特，你身上有让我着迷的东西，我要花点时间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Susan兴奋的说，“对了，你还没有艺名呢，我帮你取一个，就叫‘STAR’好了——晨星般的少年！”

　　“拜托，我只是客串一下而已，既然没有涉足演义圈的打算，要艺名干什么用！”高翔谢绝Susan的邀请——他还想多活两天呢！

　　难得拍出一张满意的作品，Susan见好就收，宣布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趁雪晶进车换衣服的当儿，Susan摇醒躺在树下打瞌睡的高翔，递给他一罐冰镇啤酒。

　　“谢谢。”高翔灌下一大口冰凉的酒浆，舒坦的浑身每根毛孔都张开了。

　　“高翔，你和雪晶是什么关系，我是说，除了朋友以外。”

　　“我想想……崇拜者和偶像的关系吧，我是她的铁杆歌迷，打个比方，如果我口袋里只有十块钱，我会选择用这钱买一张她的CD而不是买午餐。”

　　“雪晶这辈子可能再也没办法唱歌，你还会一直喜欢她吗？”

　　“就是不想她失去歌喉我才会来北京，不管她将来变成怎样，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改变。”

　　Susan叹息道：“有你这样的歌迷，雪晶是幸福的……”很自然的偎依在高翔肩上，“不要躲着我，不要讨厌我，就当我是你的哥们儿好吗？”

　　高翔感觉到一具健美的胴体贴上来，传递着火烫的体温。不由得耳根发烫，但这次他没有避开，低声说：“如果你在给人拍照之余抽出点时间看看自己的样子，就该明白把你当成哥们儿简直不可能。”

　　Susan爽朗的大笑，凑过来给他脸上来了个恶作剧的湿吻。看见雪晶换了衣服出来，很试相的拿起啤酒罐离开了。

　　雪晶坐在Susan刚才的位置上，沉吟不语。

　　“我去换衣服。”高翔站起来要走，雪晶忽然拉住他的手。

　　“Susan姐是同性恋。”

　　“我知道。”

　　“不要把她的话当真，她只是在逗你玩……”

　　“嗨，雪晶，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雪晶仰起脸，好奇的望着他。

　　高翔对着拳头干咳一声，忍着笑问她：“你是不是Susan的同性恋情人？”

　　雪晶气得跳起来捶了他一拳，红着脸嗔道：“蠢问题！我当然不会有那种奇怪的兴趣。”

　　“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

　　“如果你和Susan是百合之恋，我在这里岂不是成了电灯泡？哈哈哈～”

　　“讨厌啦～～臭家伙，你怎么不去死！”

　　“去死去死，小人这就去死。”高翔笑着逃进更衣车。

　　雪晶找到Susan，帮她收拾摄影器材。看着她把成捆的胶卷丢进垃圾桶，不敢置信的问：“拍了几百张，就只有一张满意？”

　　“《青春》是上帝的垂青，根据我的经验，拍一万张才会出这么一张精品，我们已经把今天的运气用光了。”

　　“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拍够一本书……”

　　“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现在最让我头疼的问题是，高翔他很难进入状态，我们没有时间等他酝酿出另一次完美的‘青春’。”

　　“他已经很辛苦了！你别要求那么高好不好，人家又不是专业模特。”雪晶替高翔抱不平。

　　“我不是说他不够努力，问题在情绪，他的情绪不够投入，光凭努力解决不了问题。”

　　雪晶低头敛眼，苦涩的问：“他的心思不在我身上……”

　　“就是这回事！这本写真集的主题是魔幻与爱情，魔幻是够魔幻了，爱情远不到位。”

　　“如果是高翔他单方面对我没感觉，还是换人吧，他来北京，只是因为喜欢我的歌，而不是因为喜欢我的人，这方面是没办法勉强的……”

　　“雪晶你误会了，高翔不是对你没感觉，他是不会表达……我猜他还没有和女人睡过觉，不懂女人就是他的致命伤，靠化妆是没办法遮掩的。啧啧，真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啊，如果我早几年遇见他就好了。”

　　雪晶听得面红耳赤，声音小的像蚊子。“这算什么缺点，我也没和男人……还不是一样，嗯……”

　　“春心荡漾？那不同，咱们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容易动情，男人就要慢热得多啊。”

　　“瞧你，越说越不象话。”

　　“哟！小丫头长大啦，护着你的情哥哥嚯？”

　　“才不是呢！我是觉得……高翔他不适合演艺圈，他太单纯了。”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有我的方式，晚上我要借他一用，你没意见吧？”

　　“你……你想干什么？”雪晶顿时紧张起来。

　　“给他上一堂课而已，不收学费就算便宜他了。”Susan唇角一翘，泛起狡诈的笑容。